我是一九四O年五月参加革命工作的。开始在金乡县抗日大队当通讯员,后来到巨野县政府情报科工作。一九四三年二月又调到巨野县(俗称巨西县)公安局工作。当时,局长是国举良同志,通讯干事是张君同志,通讯员是牛德宝同志,局内有两个班的保卫队十多个人。那时我们的根据地很小,活动区域东到陈集,西到葛集,北至后陈楼,南至佛坛。当时群众都说:“巨西县,柳林转"。
一九四三年,是抗日最艰苦的时期,日伪采取五里一堡的办法,勾结道会门、地主、恶霸包围着我们。不断向我根据地进行铁壁合围,拉网扫荡。除日寇外,在巨西一带的国民党七路智永德有千余人,齐保德有五百余人,张怀德有三百余人,柴福德、吉常周各有二百余人。,而我们只不过几十人(包括县政府)。在这种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我们一边打仗,一边发动群众,不断开辟新的根据地。尽管当时生活条件很差,可同志们的士气很高。当时我们的任务是消灭日寇和汉奸,除掉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债破一些大案件,为穷苦百姓伸张正气;宣传党的政策,和群众打成一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由于我们党的政策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拥护,和人民群众建立了鱼水般的关系。虽然敌强我弱,我们还是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不但巩固了原来的根据地,而且还开辟了新的活动区域。公安局由原来的十多人增加到二十多人。
一九四四年,我任保卫队二班班长。当时抗日形势较前有些好转,但是日寇的扫荡仍然不断。五月上甸的一天,公安局和政府机关都驻在吕坑。这天早操该我值班,人员刚集合好,准备上早操,我发现南边万福河上有日本的膏药旗,离我们的集合点大约四百米,同时东边也发现有敌人活动,我马上向代县长杨海天阿志报告了情况(县长王绍一同志去太行山参加整风)。杨县长叫我立即回村先把犯人带走,其余设法突围。我们把看押的四十多名犯人带到村后,他们行动很慢,有的还不老实,为了争取时间,局长国举良同志和司法科长郭鹤村同志研究决定: “为了我们行动方便,凡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一律处决,其余的释放”。决定后把犯人东、西两边拉开,为了不暴露目标在村后坑内,将南鲁的伪镇长刘德扑等二十四名罪犯,用刺刀处决了,其余全部释放。待我们处理完犯人后,敌人离我们就很近了,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领导决定分路突围。邮电、财政人员向西突围,杨县长带领县政府人员向东突围,我们公安局全体同志向北突围。这时大约是早晨七点半,经过一阵激烈的战斗,我们冲出了包围圈,一气跑了二十多华里,到了龙固南边洼里才停下来,除个别的掉队外,基本上没有伤亡。这次突围是胜利的,虽然没有消灭敌人,’但保存了自己,保存了革命力量。在那艰苦的年月里,我们全局同志形成了一个坚强的战斗集体。工作争着干,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生死更是置之度外。由于我们认真地执行了党的政策,联系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我们的力量一天天壮大起来。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对一些土匪恶霸实行了镇压。一九四四年八月,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姚念西被我们逮捕,我们处决他时,为了扩大影响、震慑敌人,决定在章缝集公开处决。当时章缝集东头驻有汉奸一个中队,为了开好这次公审会,我们反复进行了研究,定了三条:
一、公审会坚决在章缝集召开,会场设在村西南角场院里;
二、会要开的短,开的有声势;
三、保卫队二班担任处决任务,其余警戒作好战斗准备。
这天章缝正是大会,人很多,我们全体同志都化了装,把罪犯秘密押到。九时许正式开会,局长国举良向群众讲完话,宣读了姚念西的罪行和政府的处决布告。会后我们一个班把姚拉到离敌人炮楼不远的地方枪毙了,任务完成后,我们立即撤退到西边的重集,敌人听到了枪声出动了大批人,在章缝集上进行大搜查。我们到重集后,村长给我们派了饭。群众听说枪毙了姚念西都很高兴,给我们蒸馍馍,炒猪肉。国局长知道后把村长批评了一顿,说这么特殊的饭我们不吃,又叫另做的高梁窝窝头。虽然吃的不好,但大家情绪很高。刚吃完饭,章缝的敌人就围了上来,向我们开枪射击,我们边打边撤,一气跑了二十多里路,到了马楼才喘了一口气 。在抗日最紧张的时候,我们不但对付日伪的扫荡,而且还要对付间谍特务的破坏。一九四四年秋后,大约是九月份,通过侦察了解到天主教的_一名神甫(波兰人)是国际间谍,住在南鲁集。当时南鲁集还住着不少伪军。领导派我和王广奇还有一个同志共三人执行逮捕神甫的任务。下午我们从柳林出发,到李新楼吃了晚饭,天黑以后我们慢慢靠近南鲁集。进村后在西北角小庙里停下来听风声,等到夜深入静时,我们摸到村中隅首路东天主教堂,翻墙而入。这个家伙正在吃点心,进房后我们亮明了身份,将其抓住带上了手铐,并对他进行政策教育,秘密押回了柳林。因为他是个国际间谍,第二天,国局长就叫我们送到巨南专办公安分处,亲自交给了处长周建民同志。
一九四四年冬天,我的坐骨神经痛又复发了,组织上把我送到八路军九团医院去治疗。病号分散住,我住在清梁寺陈庄,经过月余的治疗,病情大有好转,但还离不开拐棍。我和九团的排长张思元,团部卫生员倪志钦三人住在一起养病。一天夜里下了小雪,拂晓时响起了枪声,敌人包围了村子,我们急忙起来,拄着棍子随大家一起突围,走到了万福河滩内休息,在雪地里整整蹲了一天,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天黑敌人走后我们才进了村。这次我们受了损失,四所的赵所长和三所的部分同志被敌人杀害了。
随着斗争形势的发展,我们的力量不断壮大,全局有三十多人,并成立了服务队。我们的地盘也扩大了,北到龙固集,南到伯乐集,西到西台集,东到章缝集,在此期间经过战争的摧残,人民生活是比较艰苦的。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我们提出每人每天节约一两米一分钱的号召,同志们都积极响应,为了增加收入,我们利用休整时间,在老河滩里开了不少荒地,种粮种菜。这样既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又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一手拿枪,一手种田,渡过了最艰苦的岁月。
一九四五年抗日形势有了更大的转机,由战略的相持阶段转入反攻阶段。我们公安局除担任侦祭外,还不断主动出击消灭小股敌人,夜间拔钉子烧炮楼,是我们常干的事。虽然日寇缩到城里不敢出来,可是一些伪顽分子仍不断袭击我们。记得四五年七月十三日,审讯干事张君同志、敌工部的徐建国同志和刘执兰同志,一起到龙固一带侦察,中午在万刘庄东边场里被敌人陈兆林的人抓住,送到巨野日本宪兵队,受尽了毒刑拷打。他们表现得很坚强,保守了党的机密,敌人没法只好把他们送到济南。徐建国脱险外,其他二人英勇就义。
张君同志牺牲后,审讯干事由李遵绰同志担任。我们的工作比以前更加重了,除打仗外还得搞好粮食征购,不但在我们根据地内,而且还要到敌占区。记得四五年夏天,县政府组织了夏征工作队,以县大队二连为主,公安局抽我和司务长姚来哲参加,到敌占区大义开展工作。第一天我们住在孔楼,天还没有亮,汉奸就包围了该村。因我是穿着衣服睡的,听到枪声急忙跳下床来,拿着枪就往外冲,在慌乱中还出了笑话,姚来哲穿不上褂子,仔细一看是裤子,因情况紧急,只好抱着衣服往外跑。三连和敌人接上火激战了一天。敌人伤亡很重,我们也有损失,熊连长和曹指导员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三天后金县机关人员在陈集西门外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侵略军无条件投降后,汉奸和国民党又合在一起与我们争夺胜利果实,从此又拉开了解放战争的序幕。我们的办量一天天加强,敌人一次次失败,巨野的绝大部分区域都被我们控制,伪顽军队大部分龟缩到城里。根据这种情况,上级规定解放巨野城。当时我们还在柳林、刘楼一带住着,我们的任务是搞好侦察,配合作战。为了搞清敌人情况,我们派人打进城里,找到地下关系杨传芳(又名杨世香,任日伪经济合作社常务理事)了解敌情。他给我们介绍了敌人的兵力和防御设施,并绘制了城内敌机关的位置图。通过各方面侦察,敌人的情况我们已了如指掌。一切准备完毕,上级下达了命令,主攻任务由军区独立旅和九团担任,地方力量担任清扫外围和进城后的搜索工作。是年十二月三十日我军包围了县城。我们公安局组织了突击队。当时,夜间急行军到了巨、嘉交界的马庄,拔掉了钉子,切断了济菏公路交通线,阻止了敌人增援。第二天我们又转移到城西吕官屯。1946年元月1日上午,总攻开始了。激烈战斗了两个多小时,敌人被我们全部摧垮。当天午后,巨野解放了。守敌党、政、军所有要员无一漏网。罪大恶极的保安旅长曾子南县党部书记长兼县长黄庭芝,保安旅团长杨德明、原日伪县长杨赓廷等全部被俘。我们公安局同志进城后主要任务是看押、审查被俘的人员,宣传党的政策,安抚百姓。清点缴获的物资。我和巨南专办公安处短枪队队长孙源同志负责清理敌人档案。当晚我们走访群众。发现家家户户都不关门,我们感到很奇怪,便向群众为什么这样,他们说,曾子南说的“八路到哪里都不叫关大门,想到谁家睡就到谁家去睡,闻到谁家香就去谁家吃”等。可见敌人的反动宣传在人民群众中已造成了一定的坏影响。巨野解放后,公安局机关驻在国民党老县政府院内。局机关建立了秘书、审讯、侦察三个股。记得秘书股股长是李登松,审讯股长是李遵绰,侦察股长是魏世达,保卫队长是陈宜礼,全局有四十人左右。为了开展好农村的工作,局里任命了几个同志下到区里任公安助理员。我被分到六营区,到区后又把我分到情况比较复杂的独山组任副组长。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发动群众揭发检举漏网的敌人和清查隐藏的枪支弹药,同时发动群众反奸诉苦,进一步建立巩固农村基层组织。经过一段的工作,仅独山集一个村就清查出各种匣枪十一支,长枪二十余支,并揭发出伪镇长解如勋、伪警察局巡官解保进,土匪头子傅金照(已混入我农会当了会长)、汗奸小队长王清和(已混入我民兵组织)、流氓分子解春怀(己当了我民兵队长)等,这些人都是民愤很大的坏分子,经领导批准将他们逮扑归案。通过清查,纯洁了我们的基层队伍,保证了土改工作顺利进行。广大贫苦群众分得了土地、牲畜和房屋。
正在欢庆之时,万恶的国民党反动派在美帝国主义的操纵下,又向我们解放区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
当时敌人装备比我们强,来势凶猛,由于形势的转化,反动地主分子有的趾高气扬,散布流言蜚语,向贫下中农反攻倒算。他们暗中串通一气,配合还乡团,不断搞颠覆活动。记得一天中午治安股的赵干事骑自行车回家,经过独山时车子没气了,找到我打了气,稍停后要走.我说敌人有封锁线能过去吗,他说从东边能绕过去。结果走到独山东门外遭到还乡团解春启、王庆和截击,当场牺牲,还有一天下午,经常跟着我的民兵薛成举同志(翻身农民)到我屋内大哭。当时我正在写通知,问他为什.么哭。开始他不讲话,并且抱着我的腿越哭越痛,经我再三劝解,他才说:“昨天晚上小白鞋和几个大地主把我叫到西边大院楼上喝洒,他们提出叫我把你杀死,事成后给我二十亩好地,五百块现大洋。如果不这样,就把我全家都杀尽。我想你是党的干部,领导俺穷哥们翻身得解放。我家分了房子和地,你对我又这么好,我能干这没良心的事吗?”我说: “你觉悟了就好。咱们和地主反革命分子的斗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一定要提高警惕,站稳立场,千万不要上阶级敌人的当。”我安慰了他一会,才不哭走了。待我找那几个地主时.他们都已跑光了。后来这个同志参加了革命,在战斗中表现得非常勇敢。四七年该同志回家探亲时,才知道亲人都被敌人杀害了。他正在悲痛之时,还乡团又把他暗杀了。为了给同志报仇,后来抓到了小白鞋等几个地主,都被我们枪毙了。
随着形势的发展,国民党的大批军队压向我解放区,我们不得不往北撤退.公安局和县政府一起住到梁山,在那里打了月余的游击。我们走后,敌人在我解放区张牙舞爪,无恶不作,并造谣说八路军被消灭了,都被打死在黄河里了。我们的地方干部被他们杀害的很多,群众情绪一时很低,为了扭转这种局面,上级党委采取了新的对敌斗争策略。 “坚持腹地斗争,区不离区‘,村不离村,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保护人民斗争果实,把敌人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同志们听了都很高兴,会后组织了八十多人的精干力量为先锋队,每人一长一短两支枪,分成三个中队,夜间插回巨野境内。公安局的任务负责城西。国局长做了战斗动员,并叫我们讨论两个问题。第一,日本鬼子出兵百万侵略我们中国,我们打了八年仗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现在国民党蒋介石发动了八百‘万军队向我们进攻,我们准备打多少年?第二,人总有_死!有泰山鸿毛之分,我们准备怎么死法?在讨论中大家都说不管打十年、二十年,我们一定坚持到底.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同志们的士气很高,为了便于工作,我们分了若干个小组,秘密行动。我和王绪林同志还有一个战士三人一组,在城西吕官屯的一带,三夜处决了九名反攻报复分子。白天我们都隐藏起来,夜间活动,这样一搞,阶级敌人都胆战心惊,知道共产党又回来了,八路军没有被消灭,群众的,斗志又高涨起来了。
一九四七年元旦,巨野城第二次解放,主攻部队是第二野战军,我们公安局的工作室搞清理工作,被俘人员经过三天审查,基本完毕。外县的犯人由外县押回去处理,巨野的犯人都关押在徐街地主伙房里(即现在公安局住地),我们在城里时间不长,敌人又从南边打过来了,飞机不断来巨野轰炸,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拉锯局面开始了。四七年是最艰苦的一年,公安局的主要任务是和一些残匪、还乡团作斗争,消灭“地方坏”,保护土改,侦察敌情,为大部队行动提供方便。根据工作的需要,领导又派我到六营区任公安助理员。是年冬季各级党政领导干部到黄河北参加整党。区里主要负责同志都走了,因我是区委委员,所以叫我代理区长主持区里工作。区部住在双庙村。四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五时许,我和区中队长吕传先,武委会主任吕乃清,二专署财经干校的顾华一块商量工作。我说: “近几天情报人员告知敌人从东向西来了一部分,咱得往四区大义靠一靠,以防万一。”他们几个说快到春节了,搬家麻烦别动了,我说不动就罢。最后安排区中队在村东要加强岗哨,防止情况突变。村西由区部和干校负责,吕传先答应马上加岗,正说间,通讯员叫传先回队部,说他父亲从家来了。就这样我们散了会各准备各的。当时天已黄昏。我到区部正集合人,听到东边有枪声,马上跑出看情况,这时吕传先跑过来说情况不好,我们被敌人包围了,因为情况不详,我们区部的同志急速向西撤退。战斗打了不到二十分钟,敌人就向东撤了。我们牺牲了十八名新战士,损失了部分武器,事后得知敌人张广珍带领人,头一天就潜伏在双庙,东头的吕楼,封锁了村庄(只准进不准出)由于我们思想麻痹大意,没有发现敌情,才造成这一惨痛的流血事件。这个教训是沉痛的,我永远不能忘记。
一九四八年,黄士元同志任局长,张景杰同志任付局长。我到三区(盟台)任公安助理员。根据区委分工,我兼任新城李楼工作组组长,这年秋天敌新五军最后一次拉网包围,我和区武委会主任李德一、县委组织干事毕衍生和财科科长刘建国等几个同志以及三区的一些民兵在马楼一带开展工作。这时发现各条路上都来了敌人,我们只好隐藏在高梁地里,一直到下午四时,敌人的大部队基本过去,剩下的是老弱病残后勤人员三、五成群的走着,我们一看时候到了,决定干掉几个。人员分为两个组一齐出动,没放一枪就俘虏了七个敌人,缴获了五支冲锋枪,两担子活鸡,一担子粉皮,还从他们身上查出几百块银元,俘虏和战利品处理完后,第二天我们准备转移,刚吃过早饭,敌人又上来了,封锁了村庄,我们跑,敌人就开枪,没跑几步李德一同志中弹牺牲。毕衍生同志向东跑,我向西跑,到了村东头毕衍生同志又牺牲了。我一气跑到赵官屯东边洼里,在高梁地内藏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又往北走到郭官屯,才算跑出了敌人的封锁圈。
一九四八年下半年,我们公安局的任务主要是搞支前、清匪工作,因为淮海大战开始,一切服从战勤工作。同志们忙得有时吃不上饭,睡不好觉,尽管生活艰苦,可同志们的斗志很高,上至局长,下到战士无一不在第一线,工作搞得很出色,县委、县政府多次对公安局提出表扬。
一九四九年巨野的整个局势基本稳定下来了,大的战斗基本结束,我们公安也有了新的工作任务,除镇反、取缔道会门外,还要搞土改,帮助群众恢复和发展生产。根据形势的发展和需要,九月份巨南县公安局和我们合并,全局共有六十多人,局内机构基本健全,一切工作开始走向正规化。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我们召开了庆祝大会,从此公安工作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一九八四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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