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我的老家是山东省莱阳县,我的爷爷早年领着我的父亲闯关东来到富锦县,我家当时在西山这快是有名的卢家大院,父亲死得早,长短工都没有钱给人家,成了破落地主,只好吃“大片肉”(就是把农具抵成钱给人家)。我们卢家也由大家分成了小家,我和母亲一起过活,我就给人家放猪、放马、放牛,一年挣六十个铜板,维持生活,这就是我干过的“三官”,猪倌、马倌、牛倌。
15岁那年,那时是康德年号,好像是康德不是二年就是四年,抗联经常在我们家那一带活动,是抗联11军独立师的一个团,团长叫隋德胜就住在我家,他看见我骑马骑得好,还能站在马背上跑,隋德胜就叫我去当兵,我说:我母亲、哥哥、姐姐都还不知道。隋德胜就去找我母亲,说让我去当兵。我母亲过去那种小脚牵着马送我送了有二里地,我就当上了抗联的一名战士,先给隋德胜团长当警卫员。
第一仗就是打洪家店,打了三天三夜,现在还有房址,我们11军被打死好几个战士,洪家是大地主,四合院有炮台有民团不抗日,后来抓住洪家老三用铡刀把他铡了。
后来队伍又到头道林子警察署,李景荫是署长有一百多警察,当过土匪报号“顺天”,他侄子都跪下给他喊话,不让他打,李景荫说:只要保住性命可以谈。后来带着他的队伍投靠抗联,他当上师长。
我们军打在李家围子打日本鬼子这一仗打得好惨,日本鬼子的骑兵都是高头大马,好厉害!李景荫的马被打死我骑着马去救他,我俩一人蹬里蹬,一人蹬着外蹬一直跑到双鸭子。
1937年李兆麟到长白山(完达山),抗联一、二、三路军都活动在那。11军军长祁治中38年去了苏联,李景荫代理军长兼一师师长,1938年叫11军长征,从长白山七星砬子出发,七星砬子有被服厂,七星峰还有一个修理厂,这个修理厂能造枪。
李景荫筹划过江方案,后来决定用“对子船”,就是把两个船对起来固定绑好,每个船上能做百十号人,运了三四百人过去,马是跟着船凫水过的。我们还没有过去,这时上游来了两个日本鬼子的炮筏子追我们,团长叫我们朝炮筏子开炮,打开一条路冲出去,这次我们死了20多人,剩下的50多人都过去了,队伍到了老等山见到张寿錢、于天放,教导队也在老等山。也就是八、九月份,在这等着筹划粮食和棉衣准备西征,有20多人不干了,逃跑了!他们跑的时候还叫我去,我没去。高继贤领着我们就去撵,到一个小村子有20多户人家,我们摸进去打死两个,剩下的都跑了。
问:卢老说说您经历过的战斗。
答:好,我记着是1938年的腊月,抗联西征队伍的九团,十九团,还有干部训练队200多人,当时编制为抗联三路军四支队,雷炎为支队长,还有戴鸿斌,我还是隋德胜团长的警卫员,我们团一色的骑兵,队伍准备从绥棱到海伦再去讷河。因为春节来临,支队长雷炎决定不让敌人过好年,在这打它几仗,也准备些过年的东西。这段时间在海伦我们先打了日本开拓团的“红部”,后来共在这打了七仗。
腊月二十九那天,我们在望奎、海伦、绥棱交界的李老卓屯,这里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我们东、西、中分散住到屯子,被一个姓王的汉奸告密,好几百伪军把我们九团,十九团给包围了。雷炎当机立断命令兵分两路一齐开火,敌人被打退了。
在附近有个王光(音)车站,天亮了看见日本关东军都穿着绿军装,红领章,四个鬼子抬一挺重机枪增援来了。雷炎下令撤退,快回山里去。这一退队伍就乱了,隋团长骑一匹男马,我骑一匹母马,还有一匹马套着,有一个赵连长的马打伤了,和我分里蹬外蹬一边一个就往外跑,在路上还看见李兆麟的干部训练队。后来又就看见日伪军把我们的李副官脚打断了,李副官是投诚过来的,他受伤后把手榴弹子弹都放在前面,告诉我们快点跑,他不行了走不动了,他来掩护我们撤退。这时我就觉得大腿里边热乎乎的,原来子弹从屁股打进去从大腿根前面贯通,带着伤继续往外跑。雷炎这时被打伤掉下马,就听着他哼哼,把他救出来人已经死了,我们把他的尸体扔到冰窟窿了。部队继续往外撤,因为流血过多我的手冻白了,隋团长叫人用雪把我的手搓过来。等我们到一个屯子,人家老百姓过年在村外接神的都回来了。家家都在准备煮饺子,我们到一个老百姓家,这家老太太看我这么小又受伤了挺可怜的,就把我的血棉裤脱下来给我换了一条新棉裤,老太太还和隋团长说让我在她家养伤,隋团长问我:愿意不愿意。我说:不行!就是死也要死到部队。
就这样我和一个受伤的司务长坐马爬犁走了,到山根就有敌人的卡子,五军有个姓肖的排长也不帮我们卸马,我骑着马跑出来了,司务长被抓住了。我后来到了老金沟密营,这里有很多女兵,金策满洲省委,李兆麟密营都在这,我在这养伤呆了三个多月。因为这次受伤,现在国家每年给我6000元的残废金。
问:卢老说说你们退到苏联的事。
答:雷炎在海伦那次战斗牺牲后,我就给高继贤当警卫员,1940年7月在海伦西南新立屯我们部队在玉米地里隐蔽时被一名妇女发现,她回去报告县警察大队来了200多伪警察,把我们包围了,这次战斗中高继贤也牺牲了。在九支队给郭铁坚当警卫员,后来实在不行了就都去了苏联,到苏联修整。我们去苏联在萝北过的界,是于天放、张光迪带我们14个人过去的,有个姓林的交通员,江边间隔50米就一个日本鬼子的碉堡,200多米的江面上都是白雪,我们每个人都蒙一个白床单在雪地里爬,过了中心线日本鬼子就发现了,开始打枪,到了苏联界日本鬼子也不敢老打枪,这时苏联的100多条狼狗就把我们围起来了,苏联的部队出来后把我们的枪都下了,都挨个搜身,把我们关到边防的一栋房子里,吃的面包(大列巴)就着大马哈咸鱼坯子,喝开水,大小便都不许出来,在这呆了一个多月,身上都长满了虱子和虮子。有一天一个个的对名单,都是女的给我们扒衣服,把身上有毛的地方全给刮了,喷上香水,发衣服帽子是带尖的。用带篷的汽车把我们运到火车站,坐火车到了哈巴(伯力),有用篷车把我们送到野营,南、北两个野营,也叫A、B野营,周保中、金策、冯仲云、崔庸健都在这里。42年成立成立88旅,开始叫教导旅,周保中是旅长,李兆麟是副旅长,冯仲云是政委。抗联共四个营,一营营长是金日成,二营营长是王效明,三营营长王明贵,四营营长柴世荣,还有通讯处,于保合是通讯处长,青年团书记是王一知。
在这呆了一年多,一个苏联老太太伺候我们。于天放准备带小分队回国,张寿篯就不让我回去,叫一个岁数大的王德和于天放回去,叫我到北野营王德那个班当班长。授了我一个少尉军衔。当时有个苏联人叫杨林的专门管训练。
问:卢老你说一下88旅的文化生活
答:88旅除正常的各种训练还经常搞一些泅渡比赛,泅渡乌苏里江,四个营每个营出一名队员,一营的是金振荣朝鲜人,二营是刁翎的吴长文,三营的是我,四营的是张祥。
在苏联野营晚上有电灯,礼拜天经常跳舞看电影,苏联有这个习惯,我们有个半地下的俱乐部,俱乐部礼堂的味道都呛鼻子,都是苏联女人用的香水味。
问:在野营种过地吗
答:年年种地,主要是种些蔬菜,有黄瓜、土豆什么的用来改善生活。
问:有个刘玉泉你认识吗
答:有哇!刘玉泉比我大,是周保中的警卫员,他如果活着快100岁了。我是抗联里岁数最小的都92岁了,他要活着那得多大岁数了?
问:有没有留在苏联的
答:有,季青、柴世荣他们就在苏联生活了。他们都是军级干部,把他们放到南野营了,43年柴世荣执行任务时牺牲在苏联,季青在苏联肃反被判刑后来回国。
浏览:1182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