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岁月里,战斗在晋西吕梁山地区的广大军民,为了保卫大西北、保卫延安,创造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在抗日战兰争史上写下了光荣的一页。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太原失守后,一九三八年二月底,临汾失陷。此时,日军以二十、一O八师团沿同蒲路疯狂地向晋南进犯,并以十一师团的主力由蒲县向大宁县进犯,企图强占马头关渡口(黄河渡口),西渡黄河,妄图一口吞掉吕梁山地区抗日武装力量。部队就在这个时候补充了大量的新兵。但由于缺乏武器,少数战士只有一支梭镖和四颗手榴弹。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我们只好一面休整,一面依靠群众、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开展山地游击战。三月初的一天,奉八路军一一五师首长的命令,我六八六团从汾阳、孝义以西山区杨家庄地区出发,经过隰县,进至蒲(县)大(宁)公路以北地区,在白儿里村庄阻击日军的进攻。翌日,我六八六团奉师首长命令,继续向蒲县至大宁公路以北地区开进,拟在午城镇以北地区集结待命,捕捉战机,配合六八五团歼灭向西进犯的日军,保卫黄河,保卫延安,保卫陕甘宁边区。
夜袭午城镇
由于侵犯大宁地区的日军连遭六八六团的伏击,吃了败仗,驻蒲县之敌必然前来增援。
午城镇位于蒲(县)大(宁)公路的中段,这里是崇山峻岭,也是一个三岔路口,公路是沿着山冈和干河沟修筑的,沿途两侧均有挖了窑洞的村庄和一些庄稼地,荒山上有草丛、树木,这种地形利于隐蔽,是设伏的好地方。
为了熟悉地形,我们团的侦察员同志化装成农民,到午城镇侦察地形和搜集情报。杨勇团长率领营、连干部化装成老百姓,到现场勘察地形,预定设伏方案,并指定部队化装成老百姓,在山上打柴、拾草、放羊、放牛等迷惑敌人。我们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鬼子的影儿。一些干部和战士不耐烦了,有的猜疑是否暴露了目标,有的说也许敌情有了变化等等。各种各样的猜想直接影响着部队的情绪。当时我任团政治处主任。我们仔细地分析了部队的情况,立即派干部深入连队,并责成各级干部、党员、团员和积极分子,人人做宣传鼓动工作,向全体指战员讲明打埋伏就是要耐心等待,要沉住气。我们并向大家讲清已掌握的日军的活动规律,要有信心耐心等下去,就会捕捉到战机。
三月十七日下午,太阳已经偏西,团指挥所里,电话铃急促地响了。只见杨勇团长拿起话筒,紧锁双眉认真地听侦察员报告敌情。顿时,杨团长紧锁的双眉舒展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跟对方说:“敌人来了就好,你们继续观察敌人的行动。”我急忙跑到设在山顶上的观察所,用望远镜向东望去,只见在那蜿蜒的公路上,腾起一阵阵黄色的灰尘。我们断言是鬼子的汽车队。当我回到设在窑洞里的团指挥所时,见彭雄参谋长刚给旅部打完电话。他对我们说:“情况已向旅部作了报告,代旅长李天佑同志指示,不要打,把鬼子的汽车队放过去。”我询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打?!”参谋长告诉我们说:“根据以往日军行动的规律,是白天行动,夜间龟缩。预计敌人的汽车队在我们破路断桥的情况下,天黑以前可能会龟缩到午城镇去。若敌人在午城镇宿营,我们当夜突然袭击鬼子的汽车队,消灭敌人。”当我们弄清了情况和上级的意图后,都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妙!”
黄昏时,侦察员向团指挥所报告:“敌人的四十五辆汽车停在午城镇通向大宁县的公路上,有十几个鬼子占领了公路北山头。”夜幕降临,公路两侧的山影黑漆漆地连成一片,四周静悄悄的。这时,杨团长命令三营按照预定的方案夜袭午城镇,打掉午城镇鬼子的汽车队。三营的指战员听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在营长何忠伟和教导员刘西元的指挥下,以一部兵力歼灭公路以北山头上的敌人,以营的主力分进合击,迅速摸进午城镇街里,四面包围敌人的汽车队。部队到了伏击地后,只听指挥员一声令下,所有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一齐向敌人猛烈开火,子弹像暴雨般落在敌人的汽车上。顿时,汽车着火了,火光把公路照得通明。
战斗打得非常顺利,速战速决,共击毙鬼子三百多名,烧毁汽车四十五辆。夜里两点多钟,我带着政治处的几个干部和警卫连一个班,到了午城镇街里。我们见到公路上一长串汽车还在燃烧着,散发出一种呛人的怪味,只见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公路两侧的野地里。我询问部队的伤亡情况,三营同志报告说只伤三人。我高兴地说:“打得好!打得干脆,首战告捷!”此时,三营的指战员们兴高采烈地背着刚缴获的歪把子轻机枪、掷弹筒、三八式步枪撤出了战场。
张庄、井沟伏击战
杨勇团长和彭雄参谋长在油灯下研究作战方案。杨团长说:“敌人今晚在午城镇遭到我们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估计明天增援的敌人不会太少,我们要切实掌握敌情,抓住战机,吃掉敌人一股,给鬼子迎头痛击,再打它几个胜仗,鬼子西渡黄河的企图就得考虑考虑了。”参谋长指着地图上井沟到张庄的地段说:“根据旅部指示,只要敌人一进来,我们部队就按预定方案,把部队布置在公路南北预伏地段上,突然出击,歼灭鬼子!”团长接着说:“对!就这样干,命令各部队十八日拂晓前进入指定地段隐蔽待机歼敌。”当时的部署:各营的参战部队分别开进,于十八日拂晓前到达指定埋伏地段,切实地隐蔽在山沟草丛里,以逸待劳准备歼敌。
三月十八日清晨,太阳刚从东方升起,敌机贴着山沟低空飞来,就像报丧似的一对接着一对吼叫着。敌机在午城镇地区盘旋扫射,盲目地投弹轰炸。有几颗炸弹在三营埋伏地段上爆炸,烧着了一片荒草。我们担心三营暴露目标,更担心同志们的安全。我急忙拿起望远镜向三营方向望去,从弥漫的烟幕中看到部队仍一动不动地埋伏在山沟草丛里。敌人的狂轰滥炸,反而锻炼了部队的防空本领。
到了上午八点多钟,代旅长李天佑来电话告诉我们:鬼子一O八师团六百余人,加上一个炮兵中队,正由蒲县出动,向大宁方向增援,已沿公路向井沟以东开进。他指出:井沟以东有旅侦察连向蒲县方向侦察警戒;第六八五团在午城镇以西设伏;当面敌人只要后尾离开井沟时,立即出击歼敌于张庄、井沟地段。我们按照旅部的指示,进一步落实检查打伏击的准备工作。不多一会儿,敌机掩护着地面上的数百名步兵,马拉着九二式步兵炮,夹杂着几辆汽车,列成行军队形,正向我们的埋伏地段开来了。
十点钟左右,敌人的先头部队到达井沟地段时,由于前几天吃了亏,鬼子显得谨慎,更加胆小起来,由一路变为两路、三路行进,边走边向四处射击。眼看敌人离我们埋伏的地段只有两三百米了,杨勇团长断然地拿起电话向部队发出出击命令。此时,埋伏在公路两侧的部队见到出击信号,一瞬间响起了猛烈的轻重机枪声,迫击炮弹也不断地在敌群中开花。顿时,敌人的队形乱作一团。
狡猾的敌人不甘心灭亡,利用汽车和公路旁的护路沟作掩护,进行垂死挣扎。鬼子的掷弹筒、九二式步兵炮向我方开火,敌机也不停地在我军阵地上空俯冲扫射。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炮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混成一片,在山谷里震荡着。公路上的汽车被打得七零八落,战场上硝烟滚滚。狡猾的敌人在我军的猛烈打击下,一个个连滚带爬钻进了张庄、井沟村庄的窑洞里,妄图负隅顽抗,死守待援,伺机反扑。
十九日上午,敌机前来支援张庄的鬼子。这时,躲在窑洞里的敌人认为反扑时机已到,组织了百余名鬼子,分多路企图抢占张庄东北的一O一六高地。敌机对一O一六高地进行疯狂的扫射轰炸。面对凶恶的敌人,坚守在一O一六高地的三营一部,毫不畏惧,越战越勇。当敌人快要冲上来时,他们用几排手榴弹投向敌群,然后勇士们一跃而起,端着刺刀向敌人反冲锋。霎时间,刀声铿锵,杀声阵阵,山坡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白刃格斗。在指战员们的顽强奋战下,打退了敌人的反扑。残存的鬼子狼狈地龟缩到了井沟村窑洞里。黄昏后,张庄的鬼子也收缩溜进井沟窑洞里去了。这时,我们采用小部队出击,组成战斗群,用手榴弹逐个歼灭龟缩在窑洞的鬼子。
由于敌人钻进了窑洞,拖延了战斗时间,给了敌人喘息的机会。白天敌机轮番地支援在井沟窑洞的残敌。敌人见到飞机前来支援时,就企图乘机反扑,扩大窑洞外围的控制地域。我们以火力大量杀伤敌人,制止敌人的扩张。整个白天双方进行了拉锯战,鬼子冲过来,我们就反击过去,相持不下。最后鬼子又死守窑洞待援。这时,我们向敌人开展政治攻势,用日语喊话,瓦解敌人,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敌人的伤员听到我们喊话后,就慢慢地向我方爬来。但是,来投降的伤员却遭到了敌军官的杀害,造成了敌人不敢向我投降的恐怖气氛。
敌人在我沉重打击下,不断向他们的上司呼救求援。翌日黎明后,蒲县增援之敌向井沟逼近,百余名残敌在飞机的低空掩护下,拖起九二式步兵炮向东突围。在敌人援兵接应下,会合于井沟以东,边打边逃,十分狼狈地向蒲县方向逃窜。十九日夜,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杨勇团长和我一起到达张庄附近,刚跨上公路桥向前行走时,我一脚踩到一个鬼子的身上,感到鬼子的身子还是软的,叫警卫员用手摸一摸鬼子的胸口。警卫员说:“心日还是热的。”我忙用日语喊话:“日本士兵不要怕,缴枪不杀!我们是八路军,优待俘虏!”这个装死的鬼子一下坐了起来,冲着我们讲了一通日本话,可是我们一句话也听不懂,只好叫两个战士把他送到团俘虏收容所。
二十日黄昏后,我指挥一营一个排去抢鬼子的九二式步兵炮,由于协助我们行动的一营打了一发白色信号弹,被鬼子发现了我们的行动,用火力杀伤了我们数人,致使没有抢成功。这件事,记得到师部开会时,罗荣桓政委还对我说:“老曾,你这个政治处主任指挥一个排去抢炮,能行吗?”我回答:“接受罗政委的批评。”张庄、井沟战斗击毙日军五百余人,俘虏一名,缴获很多。战斗的胜利鼓舞了吕梁山地区军民战胜日本侵略者的信心。
薛公岭伏击战
一九三八年九月上旬,我团奉命进入伏击地域,决心歼灭汾离公路来往之敌。薛公岭位于汾离公路的中段,这个地区是崇山峻岭,有茂密的森林和草丛,海拔一千七百多米。公路在山间盘旋,道路崎岖不平,地势十分险要,是敌人来往于汾阳县至离石县的唯一要道,公路两侧是无人区。这给我们打伏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当时已是深秋季节,部队就在山区渺无人烟的树林里露营。早晨和夜晚山区的寒气袭人,战士们衣服单薄,一个个冻得直打寒颤。到了晚上,有的同志说:“我们就当‘团长’(互相偎依在一起睡觉)了。”部队按照规定严密地隐蔽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
十八日黄昏前,两个侦察员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向杨勇团长报告说:“鬼子的二十五辆汽车,下午五时左右已到达王家池日伪据点。”团司令部当即将这个敌情通报了所属部队。我们判断敌人的汽车队十九日一定会西去。为了万无一失,各部队认真检查埋伏部队临战准备情况。当全体指战员听到敌情通报后,一个个兴高采烈,兴奋地说:等了几天了,到底没有白等呀!
十九日下午一时许,日本鬼子的汽车队果然从王家池据点出动了。他们还是采用老一套的办法,首先派出二十余人的骑兵搜索队,沿着盘山公路向薛公岭制高点奔来,占领野战工事支撑点,准备掩护汽车队通过薛家岭山凹。鬼子一边走一边打枪,既进行火力侦察,又为自己壮胆。同志们愤恨地说:“他们这套鬼把戏在我们面前已经不灵了。”埋伏在公路右翼河旁一个破房围墙里的团特务连一个加强班,十分沉着,不管鬼子怎么射击,他们都一动不动,密切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敌人的骑兵搜索队到了野战工事支撑点后,就沿用以前的办法燃烧起一堆火,表示搜索队已到指定位置。
王家池据点里的敌人见到信号,车队立即向薛公岭驶来。团特务连连长朱耀华同志作战勇敢、机灵,他判断敌人遭到我军袭击后,一定会利用公路左翼的破草房围墙作掩护,就事先在这个围墙里埋上了炸药,接上电池和导火线,等待敌人落网。这时,只见鬼子的汽车队扬着滚滚尘土,轰轰隆隆地沿着盘山公路向我们伏击地域开来。车上的鬼子沿途放枪。敌人的头一辆汽车被我伏击班的轻机枪击中了,顿时浓烟滚滚。敌人汽车前撞后翻,歪倒在公路旁的护路沟里。这时,军号吹响了,红旗在摆动,隐蔽在草丛、山坡、树林里的轻重机枪猛烈地扫射,手榴弹在敌人的汽车上轰鸣,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几个鬼子想逃到公路旁的破草房围墙里边抵抗,还没站稳脚跟,就“轰”的一声,结果了性命。
勇士们像猛虎下山,直扑敌汽车队同鬼子拼搏。迫击炮连连长吴嘉德同志,是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只见他身先士卒,亲自当炮手,几发炮弹全部命中了目标,摧毁了薛公岭敌人的支撑点。
这次伏击战,速战速决,击毙敌人三百余人,烧毁敌汽车二十五辆,缴获敌人的步枪二百余支、轻机枪十二挺、掷弹筒六具,还有弹药、医药、大米等大批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