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廷章 李冬春
一、陷入魔掌
那是一九四O年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夜已深了，塞外的寒风越过长城，横扫着雁门关里的平原。山西代县县城周围日本鬼子岗楼上的灯光呼闪呼闪的，象一个个狰狞的魔鬼眨巴着眼睛，一阵阵狼狗的狂吠声不时从城里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在代县城东北的赤土沟村口，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年轻人，正关切地向一群往我抗日根据地运送粮食的老乡们叮嘱着： “路上可要小心哪，一定得把粮食送到山里！”
“小金同志，您就放心吧。”运粮的老乡们中间有人答应着。年轻人站在村口，目送着他们的身影隐进夜幕之中。
这个年轻人，便是中国共产党代县一区区委书记、县委委员金方昌。
金方昌是在一九三八年秋天来代县开展抗日工作的。那时他刚刚入党不久，只有十七岁。早已陷入日寇铁蹄之下的代县，环境极端险恶。金方昌来到这里后，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发动群众，组织民兵，很快打开了局面。金方昌带领群众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故事，在代县到处流传，越传越广，越传越神，金方昌简直成了传奇式的人物，老百姓都亲切地称他为“我们的小金”，鬼子汉奸对金方昌却恨之入骨，贴出布告，悬贪捉拿。
前不久，敌人一面频繁地到农村扫荡抢粮，一面不断增兵，封锁抗日根据地，妄图卡断我们的粮源。中共代县县委紧急指示，为保证根据地军民的粮食供应，必须抢在敌人全部封锁通往根据地的山口之前，把公粮送到山里。金方昌负责的一区各村的公粮，大都顺利地运走了，唯独赤土沟村的公粮运不出来。原来，这个村的政权掌握在汉奸庞拴有、庞达达手里，群众还没有完全发动起来。
十一月二十二日下午，金方昌同区抗日人民武装自卫队大队长周志远一起，来到赤土沟村。他们俩费了很大劲，才组织起人把一部分公粮送出去。
金方昌站在村头，目送运公粮的老乡们渐渐离村远去，拂去脸上的汗珠，放心地舒了口气，然后与周志远一起，转身向大西庄飞奔而去。
这时，代县城里的伪警察所里还亮着灯光，伪警备队大队副兼伪警察所所长郎豹武正满面愁容地独自喝着闷酒。他一个多月前刚从北平伪华北高级警官学校受训回来时，真是踌躇满志，曾向日本主子夸下海口，保证不出半个月一定把金方昌抓到手。可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连个金方昌的影子都没摸到，郎豹武哪能不发愁呢？
二两酒下肚，郎豹武感到浑身燥热，刚把衣扣解开，伪警察领进一个人来，说是有机密情况报告。原来，这家伙是赤土沟村的一个汉奸，他为了得到赏金，偷偷地溜进城里，把金方昌在赤土沟村的事向郎豹武告了密。郎豹武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马上向日本鬼子报告，亲自带领一百五十多名日、伪军向赤土沟村摸去。
第二天清晨，大西庄鼓乐喧天，十分热闹。原来，大西庄自卫队队长柳狗狗今天娶媳妇，乡亲们都纷纷到场贺喜帮忙。金方昌和周志远也随着老乡赶来祝贺。他们刚到，一个老乡便着急地说：“小金同志，城里的敌人天不明就包围了赤土沟，你们不知道?”
金方昌感到情况突然，冷静地思索了一下，立即招呼周志远和村干部向村北撤去。
不久，一个老乡赶来，向金方昌报告说： “刚才五十多个敌人进村后没停，一直向西往城里去了。只有赤土沟的庞拴有和庞达达这两个孬种，看见柳狗狗办喜事，就赖在他家不走，吵着找村长要大烟、白洋。”金方昌一听，非常气愤，拔出驳壳枪和周志远返回村来。他俩刚进村，迎面正碰上庞拴有和庞达达。这两个坏蛋也认出了金方吕，吓得掏出手榴弹向金方昌扔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金方昌飞起一脚把冒着白烟的手榴弹踢开，“轰”的一声，手榴弹在远处爆炸了。刚走出村没多远的敌人听见手榴弹的爆炸声，便喊叫着包围过来。金方昌和周志远急忙向大西庄村北坡撤退。漫坡地里光秃秃的，没有一点遮掩，敌人的骑兵、步兵紧追不舍。金方昌、周志远一边撤，一边还击，打死不少敌人。不久，子弹打光了，敌人蜂拥而至。金方昌连忙就势一滚伏在一条土沟里，镇静地把文件包、驳壳枪埋藏好，又跃起身来，拔腿从敌人的空隙中冲过去。
他觉得离埋藏文件的土沟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就拐弯向另一个山沟跑去，不料被迎面包围上来的敌人抓住。金方昌虽猛力撕打、挣扎，但终因寡不敌众，不幸被捕了。
在大西庄的扶苏庙里，金方昌被绑在院子中间的柏树上。只见他面色青紫，口鼻流血，艰难地喘着气。周志远也浑身血迹斑斑，被绑在另一棵柏树上。不大的庙院里，挤满了被敌人抓来的老乡，几个汉奸正拿着棍棒和马鞭子挨个拼命地拷问着，要老乡们说出谁是抗日干部，谁和金方昌有联系。老乡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不吭声。
一个老乡已被打得满脸鲜血，敌人仍在用皮鞭疯狂地抽打他。 “住手！”金方昌怒不可遏，向敌人厉声喝道， “我是真正的抗日干部，你们要什么就来问我！"
几个汉奸吓得住了手。老乡们都深情地注视着金方昌，眼睛里闪着泪花。
汉奸郎豹武闻声从庙屋里走了出来，来到金方昌跟前，假惺惺地说： “对不起，金先生先受些委屈，等回到城里，兄弟一定好好招待。只要金先生……”“你算什么东西！”不等郎豹武说完，金方昌便大声斥责道。
郎豹武一愣，尴尬地说： “兄弟就是郎豹武。”“呸！”金方昌朝着郎豹武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 “你这个认贼做父丧尽天良的汉奸，还有脸讲自已的名字？你连一条狗都不如，还耍什么威风！”金方昌说完，傲然地把脸转向别处。
郎豹武的脸胀得通红，．他竭力压下肚子里的火，问道：。“你住在谁的家里？谁是村干部？” “你没资格知道这些!”金方昌鄙夷地说，“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么死心塌地地帮着日本鬼子烧杀抢掠，你是日本鬼子的哪一代子孙?”
郎豹武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抡起巴掌，抽了金方昌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地说： “好哇！我们回到城里再算账。”
郎豹武余怒未消，又转过身来向老百姓吼道：“你们再要通共产党，我就把你们统统枪毙掉，血洗大西庄！”
金方昌见郎豹武恫吓群众，便大声向老乡们呼喊道： “老乡们，不要怕敌人，他们蹦不了几天了，中国不会灭亡，共产党、八路军一定要胜利！”
老乡们垂下的头叉抬了起来，他们深情地注视着金方昌。金方昌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讲着： “敌人可以杀死我金方昌，但决不能改变金方昌抗日救国的决心。老乡们，血不会白流的，咱们一定要斗争到底！”
老乡们都被金方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所感动，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看庙的姚老汉抖着双手，捧着一碗开水走过来，送到金方昌嘴边，难过地对他说：“好人啊，你喝一口水吧！”金方昌感激地点了点头，一饮而尽。
郎豹武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倒姚老汉，慌忙下令回城。
几个伪军从树上解下金方昌，架起他就要拖走。金方昌大吼一声： “滚开!我自己走！”说完，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一路昂首挺胸，骂声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