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前,我在沂南县常山区、依汶区担任过武装部长。1949年5月18日,中共余杭县委和县人民政府宣告成立,我被任命为县武装科长。我和刘成武同志接管了旧余杭县武装科和县自卫大队。因当时大军压境,人民解放军35军驻在余杭县城内,中共浙江省第九地委机关和军分区也都驻在余杭县,接管工作表面上是平稳顺利的,但实际上浙江省是蒋介石的老家,余杭县又是国民党的模范县,反动势力在余杭县是根深蒂固,所以是存在着隐患的。
到了这年秋季,35军调防了,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散兵、土匪,联合地方上的反动势力,到处活动起来。斗争十分尖锐,今天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8月下旬,仓前区的土匪很猖獗,公然进行抢劫和绑架,甚至扬言要攻打仓前区人民政府。社会上人心惶惶,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使人莫辨真伪。
告急的电话纷纷打到县里,县领导命我立即带一个武装班赶赴仓前增援。
到了仓前区委后,我们先共同分析敌情。敌人活动的特点是:晚上放肆活动,四出抢劫骚扰,白天小心谨慎,偷偷摸摸,散布谣言,恐吓群众,破坏革命秩序。我们决定采取针锋相对的办法:晚上戒严,白天四路放上岗哨,发现可疑之人,带到镇公所严加审查。这一着果然灵验。本来敌人欺我工作人员人生地疏,群众又有顾虑,鱼目混珠公然进出仓前镇。如此一来,土匪已不敢明目张胆地到镇上来活动。随着反动气焰的被打下去,群众的情绪也渐趋稳定了。
由于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我们穿军衣,目标明显;敌.人着便衣,混在群众之中,尚难从根本上消除匪患。随着形势的发展,我们亦随之改变了行动方式,换上便衣,展开了一场巧妙斗争。
有一个保队副反映,在仓前镇南边的几个村,常有零星土匪来要钱要粮。在八月底的一个上午,我带领一个班,由一部分战士埋伏到那几个村子附近的一座庙旁,我和其他两个同志装作过路人模样把守在一座桥的西头,观察来往行人的动静。等了很久,约在10点钟左右,来了一个老百姓打扮的人,虽然衣着上与一般人毫无两样,可是行动上鬼鬼祟祟,两只眼睛不住地往四处打量。后来还有两个农民模样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我看他的行动可疑,突然喊了一声:“干什么的?”他意外地听到这一喝,神色显得十分惊慌,支支唔唔说不出话来。我们又一声喊:“不准动!”这时紧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吓得掉头就跑了。种种迹象表明,这人有可疑之处,我们就把此人扣住,带到仓前区人民玫府。随之仓前镇群众传说开了,说解放军捉了个土匪。
但带到区政府一查询,此人叫金阿四,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老实的种田人,是我们冤枉了他。当天下午,他的老婆也来了,也说是无辜农民,要求释放他。我们表示不能凭她的一句话轻易地把他释放。她还说,他确实是好人,第二天会有十几个人来保他回去。可是第二天却没有人来,这究竟是好人是坏人,是放还是关,大家的意见很不一致。有的主张放掉,有的持异议。说他是好人,却有很多可疑之处,说他是土匪吧,又无半点罪证,委实使人下不了决心。
他为什么在查问时那么惊慌?押到区政府时,仓前镇上群众都说解放军抓到了一个土匪;他老婆说第二天就有十几个人来保他,为什么至今没有来。这三个可疑点,我们决定继续对他进行审查,向他进行了耐心的形势教育。告诉他:蒋介石几百万大军已被我们打垮,永远回不来了。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说话从来是算数的。我们又说:“金阿四你不是大土匪,家里有妻子,儿女,为什么要自走绝路,何去何从,你好好考虑……”这时,金阿四眼泪汪汪,思想斗争非常激烈。他经过一阵犹豫之后,终于承认是个小土匪,专门送信向各村要粮要钱的。同时交待了他们这股土匪共有六、七十人,还说了大队和四个中队的活动规律及居住地点。这是一股不小的土匪,非歼灭不可。我带去的是一个班,敌我力量悬殊,要歼灭这股土匪谈何容易。
在这关键时刻,地委书记张帆同志带了一个连来了,真是天早来了及时雨。在张帆同志领导下,由金阿四和群众带路,分头出发,当晚就抓到二股土匪十余人。还从桑地里的空棺材内,缴获小炮一门、机枪一挺、子弹数千发。经过几天围剿,这股土匪捉的捉,降的降,一除个别漏网外,基本上被歼灭了。
金阿四在剿匪中起了一点作用,我们放他回家,但他不敢回去,也不愿回去,留在区政府,做些烧饭挑水的杂活。后来社会秩序安定了,他才回去务农,一家团聚。
内外夹攻瓮中捉鳌
当时群众还有顾虑,行动上不敢公开支持我们,只有进一步打击瓦解土匪,才能更好地打开局面。
1948年,仓前镇有一个保长病死了,没有人接替,上面有事就找死去的保长的儿子,时间久了,保长儿子成了事实上的保长。
解放后,我们召集保长进行教育时,这个事实上的保长也被叫来参加。我们对他个别谈话,指明他虽不是正式被选出的保长,但也为反动政府作了些事。又说明他和其他保长有所不同,指明他应该积极靠拢我们。经过这番教育,这个人很高兴地答应了,认为我们还信任他。
此后不久,在一个晚上12点左右,这个人果然前来报告:“村里来了一个土匪要粮,已住下了。”我们叫他带路,活捉了这个土匪。
这年9月,吴山乡七村土匪杨牛儿老婆杨阿毛,经我们教育以后,几次去劝说她丈夫自新。杨牛儿接受了规劝,及时向我们汇报匪首的活动情况和经常居住的地址。13日下午3时左右,杨阿毛又向我们报告:在寡山西南的一户农民家,住着几个土匪,准备6点钟出外抢劫。李茂生同志当即带领我们五个干部、四个民兵,划两只小船,6点前赶到了那户农民家。李茂生等同志埋伏在门外,由我和王延全同志冲进屋内。我先进入,发现匪首准备顽抗,我即对匪首的胸部开了一枪,但未死,他似同一头受伤的野兽,也连续向我打来两发子弹,我右手中弹,受伤了。他随即窜出门外,还继续向门两边打枪。后来被埋伏在门外的李茂生同志两枪打中倒在地上,但还有一口气未死,王延全同志赶到又补了一枪。仔细一看,才认出这就是绰号为“杀头老何”的何林标。匪首“杀头老何”系原余杭县警察局刑警队长,后来又是国民党国防部青年救国团第四服务总队三支队突击组长,是杀害西社乡乡长沈化贞和王守存同志的主犯,群众吃尽了这个土匪敲榨勒索之苦。仓前区委为了扩大影响,决定在吴山乡召开群众大会,宣布他的罪状,群众拍手称快。我的右手虽在这次剿匪战斗中受伤,成了残疾,但为民除了害,为同志报了仇,感到是光荣的。
“巧”除内部隐患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斗争,至1950年8月,各级人民政府都建立起来了,成股的土匪基本上已经肃清,社会秩序安定多了。但是余下的敌人并不死心,活动更加隐秘、刁滑。
8月中旬的一天,我任舟枕区区长时,参加县召开的土改准备工作会议。会后是晚上,我和闲林区委书记傅经德同志还没找到睡觉地方,余杭镇委副书记董家年同志对我们说:“到我那里去睡觉。”我们到了镇公所,那时正值盛夏,天气又闷又热。已经9点钟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老董到厨房叫炊事员弄了点饭,三个人一起吃了。天气太热,吃罢饭仍睡不着,三个人就天南海北地扯开了……。不觉已到11点多了,电灯已熄,我们三人到二楼房间里休息。楼下住着董金凤、刘分厚两位女同志和两个新干部,此外还有炊事员蔡炳生和通讯员王士林。这天楼上楼下共计9人,其中南下干部5人。
4点左右,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楼下两位女同志听到了,但没理会。到5点钟,外面又有人来敲门,两位女同志警惕地翻身起来,从对面镇长办公室门缝里,看到通讯员王士林身背大枪和手榴弹,样子很急地拉镇长的抽屉找东西。她俩一看不好,立即跑到楼上对我们说:“楼下小王身背大枪与手榴弹,急急忙忙地在翻镇长的办公桌,外面还有人敲门两次,现在还在敲……”
我们知道是敌人来袭击了,立即要女同志准备,小心敌人打枪。我和傅经德同志分工把守东西窗口,董家年同志到房中间大喊:“干什么的?”楼下王士林立即向楼上连打两枪,未打着人。外而的敌人听到枪声逃跑了。当我们去抓王士林、蔡炳生时,他们却溜掉了。
院子围墙很高,大门未开,外面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难以出去。女同志打电话给我们县大队,县大队马上派来了二三十名战士,把院子包围起来。搜遍院内楼下,也未发现这两个人的踪影,直至搜到后院的二楼,微微地听到悉悉嗦嗦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我们就喝令:“丢下枪来!”这两个坏蛋终于被擒了。经公安局审查,他们供认是混入我们内部的,企图里应外合,偷袭余杭镇人民政府,杀害干部。因我们来借宿,天热谈话时间长,睡得晚,打乱了他们预定计划。
但土匪再阴险毒辣,逃不出束手就擒的命运,蔡炳生和王士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