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九月初,我军在沂北地区进行一次伏击战,歼灭敌伪军一千三百余人。当时我在沂北诸葛区任武委会主任,曾奉命带领区中队和民兵参加战斗。
记得一九四四年九月二日午饭后,我接到沂北武委会的命令,要我带领区中队和民兵一部到葛庄区金牛官庄一带找鲁中一团政委王文轩接受任务。区委书记杨成栋、区长李纯德对此十分重视,立即要我召集区中队和民兵共百余人,由他们作了动员,由我带队就从埠前村出发了。我们以急行军的步伐,黄昏到达镢头岭东面的金牛官庄。我首先去见了王政委,王政委问了我们的装备情况之后说:“我们这次打的是一场伏击战,打伏击最重要的是保密,本来你们的任务是协助部队封锁消息,把附近村庄全部封锁起来,只准进不准出,这样一来,白天地里无人干活,将会引起敌人怀疑,因此必须派些人化装为农民在田里装作劳动,迷惑敌人,这个任务让民兵承担,就不需化装了,也少占用主力部队。现在你们来迟了,任务已经下达给部队,不能变更了。现在另给你们任务,由你带领区中队和民兵到松峰村把手榴弹运到这里。鉴于战斗的需要,不便到处找运输工具,只好用人背。你们就赶快出发吧。”我临走时,王政委又嘱咐说,遇村要绕道,不要惊动老百姓,以防走漏消息。
这时夜幕早已降临。我按照王政委的指示,立即带领区中队和民兵向松峰村进发。金牛官庄至松峰村不足十华里,中间经过几个村庄,绕道走,就不止十华里了。我们一夜未歇,往返四趟,至拂晓完成了任务。完成任务后,王政委又命令我们进入阵地隐蔽。于是我们到了镢头岭北端一个小山包的北面。
次日早晨六点半钟,沂水城北罗鼓山后燃起三堆火,这是我侦察员向指挥部报告沂水之敌开始向西北方向出动而发出的信号。看到信号后,指挥部立即传令各阵地作好战斗准备,又命令化装成农民的战士下地“劳动"。上午九时许,敌人先头部队从跋山南面走上跋山东麓的镢头岭,沿沂博公路向西北行进。有两个敌兵骑着马前后左右跑来跑去察看情况,田里的“农民”象平常一样干活,敌人没有发现什么,便放心地走下镢头岭,过了沂河的支流暖阳河,向葛庄前进。当敌’人行至葛庄村西松山岭南边的时候,埋伏在松山后的我军,以猛虎扑食之势,冲上松山,用密集的火网截住了敌人的去路,敌人只好退缩。过了一会,敌人才开始组织进攻,企图夺我松山阵地,
随着松山岭的枪声,一团立即从镢头岭的东,北两面冲上岭顶,以猛烈的火力将敌人后卫部队截断,压到镢头岭西暖阳河滩。敌人脱离了大队,只好退到镢头岭南,又顺着一条小沟拥至镢头岭西边,接着向北逃窜,与大队汇合。至此,敌人全被我军压到葛庄小平原,钻进我们预设的“口袋”里。这时敌人乱作一团,慌忙拥到暖阳河滩,脚蹬手扒,躲进沙坑。战斗突然平静下来。但那松山岭的争夺战都越来越激烈.不一会,卧在暖阳河滩之敌向镢头岭发起攻击,企图夺取这个高地,我军即以强大的火力将其击退。敌人似乎认为只有占镢头岭高地才有生路,所以发起数次冲锋。但每次冲锋,均被我击退。敌人见夺岭而逃已经不可能,争取松山岭也未成功,只好退集到沂河与暖阳河交汇处“丁”字形的沙滩上。这对敌人来说,已经陷入死地。但它们并不甘心就此灭亡,接着重新组织队形,向西南河奎村的方向突围,于是敌人象一群鸭子一样拥进沂河中。这时我一团从镢头岭阵地上用猛烈的火力射击,敌人弃尸继续拼命南逃,当他们的先头部队窜至河奎村东北角的时候,埋伏在那里的我军,立即展开火力将其全部消灭,后面的敌人调头回窜,又陷入我一团火力网内,丢下一片死尸,窜到暖阳河滩,钻进沙坑,一动不动。这时松山岭阵地也平静下来。
为防敌人等到天黑突围,我一团首长当机立断,立即下令主动攻击敌人。这时已是下午四时许。我看到一团的一个营从镢头岭东面悄悄而又迅速地向北运动,到达岭北那个孤出的小山包前,遂即南折,沿着岭根匆匆前进。这时卧在暖阳河滩沙坑中的敌人,可能将注意力集中到镢头岭上,没有注意北侧,所以也无发觉我军从北侧袭来。我军接近敌人以后,立即展开队形,先向敌人打出一排手榴弹,把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敌人立即跳出沙坑,与我展开白刃战、肉搏战。这时我一团主力遂即冲下镢头岭,同敌人进行了一场刺刀战,直杀得敌人人仰马翻。敌人遭此突然袭击,便拼命向西松山岭方向窜去,以凶猛的火力夺去我松山岭阵地。这时天近黄昏。敌人占领松山岭以后,立即在原敌伪据点的基础上,抢筑工事,约经四个小时,就把围墙筑得一人多高,妄图借此同我抵抗。
这时一团政委王文轩同志交给我两个任务:一是立即打扫战场,二是派人到区公所去取五个大地雷。接受任务后,我立即派民兵武二候等人去运地雷,我带领区中队和民兵到了“丁”字形战场,到此一看,到处是死马死尸。我们把受伤的日兵抬到担架上,而他们却用自己的头撞担架,还咬人,只好将其绑在担架上抬回去。还有的受伤的日兵躺在豆棵里向我们放冷枪,喊他,不肯出来,只好再给他一枪。我们正在搜索,突然一个士兵喊叫起来,说有一个人被绳子捆着,由于夜间看不清,我以为是被敌人捉去的自己的人,就急忙走过去,伸手给他解绳子,一触觉得软绵绵的,不象绳子,又仔细一摸,原来是肠子,是被我军用刺刀挑出来的。这个敌兵尚未完全死去,鼻孔里还有气,但是已经奄奄一息了。敌人还扔下许多武器、弹药、电台、马匹等等,他们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全部交给了一团。完成任务后,王政委对我说:“你们赶快吃点东西,今晚要消灭松山岭上的残敌。十二团为主力,我一团为预备队,你带着区中队和民兵随我行动。”晚上九点多钟,一团浩浩荡荡地向西出发了。我们跟在王政委的后面。部队到达葛庄东西大街的东头,停止前进,集结在沂博公路西侧待命。我们跟着王政委走到离松山岭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坐在那里听了一夜枪炮声,只见松山岭上一片火光。直到拂晓,没有拿下松山岭,十二团撤出阵地.我们又跟一团返回金牛官庄暂作休息。
刚刚吃过早饭,王政委派人把我叫到团部,交代任务,他说: “你把你的队伍分成三、五人一个小组,轮流到松山岭以东以北扰乱敌人,不让他们休息,也不让他们出来搬石头修围墙。要注意,不要离敌人太远,也不要离敌人太近。下午五点钟回来吃饭,晚上一团担任主攻,到时还要给你们任务。”
按照王政委的指示,我立即把人召集起来,传达了首长交给的任务,和完成任务的方法。接着将一个班分为两组,正副班长各为组长,各组轮流出动执行任务。这样安排好以后,我带领第一批执行任务的小组出发了,我们从松山东边转到北边观察了一番,果然不出王政委所料,敌人正在忙着用石头加高加固围墙。于是我们隐蔽起来,敌人一露头就给他一枪,打过以后,换个位置再打,这样打了一个上午,使敌人没敢露头。下午换上第二批,也是这个打法,打得敌人一天没得安宁。
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直守在松山北面的十二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军号声,听到号声,一团立即紧急集合。这时我从屋里赶紧跑了出来,区中队和民兵战士围上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正在说话之间,我看到四五十个穿着自上衣的敌人从松山上下来,向北跑去,直奔上、下小诸葛村。我急忙喊: “敌人出水了,快集合!”接着十二团于西边、一团于东侧,同时向北包抄敌人。这时松山的敌人乘机向南逃窜,我军立即分兵向南追击,渡过沂河,追到河奎村,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丢下一片死尸,狼狈逃上端云崮。本来我老四团一个营守在河奎村,指挥部认为,敌人已被我军包围在松山上,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就把该营调到草沟一带阻击另一股敌人去了,如果该营继续守在河奎,敌人将无一漏网。
敌人逃上端云崮以后,敌机来了好多次,空投了许多物资,有子弹、药品、解渴片、固体酱油、地图,等等。由于崮顶面积小,风又大,大多数东两都落到山下,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九月七日上午,莒县的敌人到了大、小半城村,接应困在端云崮顶上的敌人。大、小半城在端云崮以东,隔着沂河,沂河东岸是两华里的沙滩,离端云崮约四、五华里。莒县之敌到达大、小半城之后,用电台与端云崮上的敌人取得联系,敌人立即冲下山来,渡过沂河,直奔大、小半城。这时我军以猛烈的火力进行追击。大、小半城之敌也以强大的火力对我射击,掩护从端崮撤下来的残兵败将逃窜。经过这次激烈的战斗,敌人又在沂河滩上丢下了大片死尸,余者不足二百人全部窜至莒县。
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三口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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