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在胶东,在五旅十四团(“潍县团”前身)三营(营长夏侯苏民)当教导员。1941年冬天,把我调到昌潍去。敌人蚕食,要切断“渤海交通走廊”这个通道。东边一条,胶州、高密、诸城这一段被敌人已经切断了,不能走了,就剩下这一条了,再被敌人切断,这里面就有些问题了。一是胶东出黄金,黄金全部上缴中央,胶东不能用的。每年都这样,两次上缴中央,每次派一个营带着黄金、带着其他东西跑交通;二是胶东这个地方呢,文化程度比较高,小学比较普及,每年都动员一些人,到上面学校学习,培养初级干部,干部也要在这里走。交通不能被敌人切断,切断了对全局都有影响,对中央的经费都有影响。山东纵队就下了个命令给胶东军区,从主力部队抽调得力干部加强昌潍地区的游击战争,确保“渤海交通走廊”不被切断。在这个情势下,李力超调到昌邑当昌潍独立营营长,我当教导员。 上面下了个死命令,昌潍是“渤海交通走廊”,是要确保的,不能丢的。在昌潍这个地方,敌人都设了据点了,据点和据点之间的距离,在七、八里,十里之内。我们有什么根据地?战士们讲怪话:“我们的根据地,一枪就可以打透。”后来昌潍地区就划给渤海区了。胶东是个山区,昌潍是个平原,渤海整个是平原,都是平原游击战争,就划过去了。
1945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月底,我们昌潍这个独立营、博兴一部分、几个县的地方武装凑起来,成立五分区直属团。我去当副政委,团长由分区司令员兼着,政委是王效禹,搞了一个多月。这以后就编成警七旅,三分区编成十三团,五分区编成十四团,直属团就变成警七旅十四团了,我去代理团长。以后,警七旅编成十一师,那时候我就当团长了。再以后,成立纵队,我就调到八十七团当政委。
二、梁山
梁山阻击战,天天下雨,天天打仗,打乱仗。部队天天做工事,疲劳得很。渡黄河我们是后卫团,我们有一个营没有按计划过河。我们在东平湖,把小渔船预先都收集起来,摆在东平湖边,准备有部队过不了河,从东平湖走。有一个营就是这样走的,原来计划的渡船口不行了,拂晓敌人飞机来了。
宋时轮司令渡河就是在敌人飞机来之前。我正在黄河边指挥部队上船渡河,过去的船回来,带来了一个口信:“宋司令没过河。”宋司令在哪呢?怎么还没过河呢?我们是后卫团呐!我就去找,发现他带几个人在那里看部队过河。我赶快跑过去,叫他:“请你赶快过河!”我叫已经上船的部队下来,把船倒出来,他们走。他们上了船以后渡河,刚到河对岸,我那个船还在黄河中间,敌人飞机就来了。船上、岸上两边一齐开火,打掉一架飞机,另一架就跑了。这样,部队就过去了。
敌人逼近了,敌人飞机也来了,我们还有一个断后的营就来不及过河了。情况变了,这个营就按预先计划从东平湖转过去,这一着还是用上了。不考虑这些事不行啊,打起来出乎意料的事情常有的,总得有些考虑。
我们丢了几匹马子,马匹不肯过河,来不及了,就丢了。我的马丢了,马褡子丢了,东西、衣服、文件什么都丢了。我过了河以后,连个裤头都没有了(笑)。没办法,孙乐洵送给我一个裤头。八十七团损失不大,没有过黄河的,后来也都转过来了。
三、上蔡
上蔡战斗是一个紧急任务,这个仗打得很好,也应该说,宋司令这个指挥很成熟,指挥得很好。这个事是很急的,十五号打开封,在那边打响了,原来没考虑敌人十八军从刘邓那个战区来增援。蒋介石命令它来增援,它也搞得很急,我们也很急。一下出现这个情况,怎么办呢?那就是要阻击这个敌人。
本来宛西、宛东作战完了,部队要找一个地方休整一下子,找到舞阳那里去。休整还没有休,来了这个命令,赶到上蔡,阻击这个敌人。这是头一次呀,下午两、三点钟行军,一直走到第二天拂晓,才到了上蔡西北边近郊。一个半天加一个晚上,没停啊,一百八十里,就是小跑,急行军。那时候每个团后边都留下收容队,你跑不了的掉队,收容起来再走。谁也不等了,能走的尽量走,能跑的尽量跑。没有休息,没有吃饭,到了以后,搞了一顿早饭。上午休息一下,下午布置部队佯攻上蔡。十七号,外围已经和敌人接触了,真正的打是第二天。
敌人已经占领上蔡了,而且部队大部分过了洪河了。你再到上蔡去阻击,不好办了。敌人已经从洪河过去了,利用洪河阻击也不行。就这个情况,要下决心。我们佯攻上蔡,不是要把上蔡拿下来,而是把敌人拉回来。八十五团有一部分佯攻上蔡,打了一下,就是告诉敌人,我们来了,要打你这个上蔡城。
一般我们都是晚上攻击,这一次为什么没有等到晚上,白天就行动呢?佯攻、暴露,让敌人知道我们要打上蔡。这个指挥,考虑的很好,不是这个办法你怎么阻击它呢?敌人已经过河了,走出多远了,就采取这个办法,把他拖回来。拖,怎么拖?围攻他的军部,打他的军部,他不得不把部队调回来救援。他把部队调回来救援,不就拖回来了吗?正面阻击,拖回来阻击,还是一个阻击,保证开封作战任务完成了。上午休息,下午进入阵地做工事,第二天就打。上午八点,打到下午四、五点,打了一整天,一直没停,饭都没得吃,来不及。十纵队,这是一个好部队。
四、杨德隆
我和雷英夫在前面团指挥所,他在后面,在团部住的村庄。村庄叫什么名字,现在记不起来了。他为什么在后面呢?他刚派来,在宛西、宛东作战以后。我们觉得你刚到这来,对部队不熟悉。过去你在哪里打过什么仗?怎么搞法?作战究竟怎么样?大家也不了解。我们考虑,部队我们带,比较熟悉了解。你刚来,留在后面,不要到前面去,我们到前面去,就没有想到他能自己出来活动。他到前面去,根本就没有和我们联系,前线指挥所不了解情况,我们还不知道。通信员回来报告,这才知道。
战斗已经打到十二点以后,一、两点了,大概是这个时候。有的地方敌人已经突进来了,不是一个整齐的火线——我们在这边,敌人在那边——穿插开了,成了一个参差不齐,犬牙交错的状况。他带着几个通信员,到了那个地方,正好碰上敌人。这个时候,据通信员回来讲,他们一边咋唬:“自己人,不要误会!”一边就往回撤。敌人发现了,就开火了,把他打了。你有什么活动,到前面来看也好,其他什么也好,通过我们,给我们告诉一声,你要怎么做,我们也会向他汇报情况。他要通知指挥所,先到指挥所来,我们打得怎么样,就清楚了,就不至于出现这个的问题。至少我们还掌握火线的情况,哪个地方守住了,哪个地方敌人突进来了。那个时候,已经有电话了。
这种情况,他不熟悉,打乱仗,我们经过。十纵队打阻击打得多,敌人也知道。这种情况经常出现,而且打法也蛮多的,你守村落是一个打法,守野外又是一个打法。渡黄河以前打阻击,采取一线梯队的交互配置,前边打,后边做工事,前边的撤到后头再做工事,再打。两个梯队交互,不采取这个办法,做工事你来不及。敌人老一套打法,我们也熟悉了。
他没有带部队去,部队都布置到前面去了,后面没有留守的部队,也没有预备队。各营已经把防线布置好了,预备队也在自己手里掌握,团里没有预备队,因为防线很长,从东洪桥一直到上蔡城。据通信员回来报告,他带着三四个人。
杨德隆原来不在十纵队,外面调来的。我们这个团,他是第二个团长。在这之后,打济南的时候,还派来一个童金水,打济南以后调走了。之前,团长是蔡振华,后来调到特务团当团长,打济南牺牲了。
当时我们考虑,不要他到前边去。一个,他对部队不熟悉,部队对他也不熟悉;再一个,这种仗怎么打?他打过没有?他怎么指挥?我们也不了解。你刚来,所以就请他留在后边,我们到前边。打仗,死人的事情,打仗都有伤亡,要死人的,上下之间互相要有一个了解,有一个信任。我讲的那个童团长,打济南,整个的战役作战,他就没有讲一个意见。我跟他在济南城八天八夜打仗,他接电话从来不表示意见,以后干脆他也不接电话了,我来接电话。打济南以后,他调走了,我们就了解一下,为什么?他原来是在地方部队打游击战,搞了一个老红军,打过仗,但大兵团作战没搞过,所以他有他的困难。你打到城里边去,都是街道、房屋,推墙倒屋,他没有经过,他没法发表意见。打完济南后,估计是他请求调走了。
十纵队成立的时候,我本来是在八十三团当团长。缺干部,宋司令员向上级要求派干部到这个纵队来。八十七团需要一个政治干部,派了毛会义来。毛会义没搞过政治工作,一直是搞军事工作的。他到纵队就提出来,搞政治工作不行,不同意。纵队考虑整个干部调配,八十七团需要解决政治干部,考虑到我到这里,政治、军事都可以搞一点儿,就把毛会义调到八十三团当团长,把我调到八十七团当政委,蔡振华调到特务团去。很长一段时间,八十七团没有团长。雷英夫开始是参谋长,后来是副团长。政治处主任是李云诚,后来是副政委。童金水来了,没有起到团长的作用。之前调来杨德隆,上蔡阻击战就牺牲了,没有发挥作用。济南战役以后,一直到淮海战役,一直没有团长,工作我一直兼着。
现在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了,很多事情只记得一个大框框,具体的人、具体的地点、具体的事情想不大起来了。杨德隆这个事怎么记住了?他刚来,第一次作战,脑子记忆深。这个事情很惋惜,他没通知我们,到前边去,出了这个差错。
浏览:2957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