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南下接管萧山警察局和剿匪(文/刘邦俊)

13176 发表于2019-10-22 17:30:53

    1949年5月3日,杭州解放。5月4日晚我们就赶到了杭州。7日晨在原国民党东南日报社里参加会师大会(区营级干部参加),省委决定由邹训瑞、我和高步云3人到萧山接管警察局。8日,我们由在地,由主持工作的同志带路赶到萧山,县委即派以邹训瑞为组长,我们3人以军代表的身份进驻警察局。

    当时,一批伪职人员表现还好,按接管约法八章听候处理,人员名册、档案及枪支弹药均已集中保管,除少数驻所的伪警人员带枪逃匿、为匪外,总的来讲整个接管工作还是比较顺利的,但由于当时环境相当复杂恶劣,党为公安工作所确定的性质、地位和职能决定了这一时期的工作充满艰难困苦,在复杂的斗争形势下,有许多困难还在等着我们。萧山是国民党的模范县,其反动根基深厚,反革命残余势力比较强大。国民党逃跑前,有详细的应变计划,留下潜伏的特务组织,境内有大大小小的武装匪特30多股,还有数不清的散兵游勇与金银贩子、投机倒把分子,他们制造谣言,攻打我政府,气焰十分嚣张。我们的工作就在城乡社会秩序十分混乱的情况下开展起来,每天都有被抓获的敌特分子和金银贩子。

    当时,我们自己没有监所,只好把这些人关到还未清理好的原国民党伪警察局的监狱里,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在群众中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为形势所迫,县委决定提前成立公安局,任命邹训瑞为局长。当时伪监狱里的原政治犯虽已全部出狱,但还有一部分身份性质未定的人员需要甄别,同时也可通过清理得到一些材料,审讯股首先成立,由我担任股长,接着又成立了侦查股,由高步云同志负责。

    1949年夏,省委召开了省、地、县三级干部大会,会议分析了当前形势,布置了中心工作,要求各地认清形势,进行“军事清剿、政治瓦解、发动群众、武装自卫、坚决彻底消灭匪特”的重要指示,以安定民心,发展生产,保卫新生政权。

    我们公安机关与驻军310团密切配合,互通信息,共同发起全面围剿,自从7月在萧山城关镇江寺召开群众大会,枪决了萧山县势力最大、罪大恶极的绍兴、诸暨、萧山反共救国军总司令兼伪萧山县县长余继鹏后,对其他匪特震慑极大。

    很快,我们又抓获了国民党的浙江保安司令部谍报股股长朱屏藩,国民党逃跑时委任他为诸、萧、绍边区联防办事处反共第一纵队司令。我们还通过他的小老婆,把隐藏各地的匪徒招来投案自首,为朱将功赎罪,先后有15人来缴械投诚。我们借此展开政治攻势,启用了一些放下武器,愿意戴罪立功、真诚投靠政府的人为我所用,开拓信息来源,起到了很好的分化瓦解作用。

    很快,我们接到中美合作所东南训练班出身的原诸、萧、绍军统巡视员徐成鑫报告说,在萧山进化山区的“浙东剿共司令部第四支队”支队长俞勇和第一大队长蒋咏泉争权夺利,蒋咏泉在饭桌上一枪打死俞勇,自任支队长,这一内讧使匪帮内部人心浮动,产生动摇。我得此消息后,即与局长商量对策,认为这是争取瓦解这股匪特的极好机会。

    经研究,由我带领几名侦察员先到临浦镇,找到伪警察局刑警队探长朱观祥,此人在萧山刚解放时就主动放下武器并一再表示要争取立功赎罪。朱与蒋咏泉是多年好友,他的儿子是蒋的贴身卫士,我们先做好他的工作。朱观祥很配合,由他和另一个与蒋关系密切的人带路,我和几名侦察员进山,终于探明这股匪特在山边华家垫一带。我们赶到华家垫,让朱观祥先进村以看望儿子为名探个虚实,再进一步行动。

    朱进了村,见到蒋等匪首,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紧张什么,又不是来攻打你们的,是萧山公安局的刘军代表想来和你们谈判的,他们只来了四五个人。你们还信不过我吗?我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吗,7你若有大将风度,就该把他们请进村,以礼相待,好好谈谈,又有什么关系呢?”蒋咏泉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说:“就给你这个面子,去叫他们来吧!”朱观祥见事情有希望,连忙回到我们隐蔽的地方,把与匪首交谈的情况向我作详细汇报。我问他:“你看这些人有没有改邪归正的诚意?”朱说:“对付这些人要有耐心,我看这次会面不会有多大问题。”我和侦察员们仔细研究了一下,做好两手准备,我就带着石邦禄进华家垫谈判,其余人见机行事。

    见面之后,我单刀直入向他们挑明谈判的目的,表示今天是受部分弟兄家属的请求和委托,特地来请他们下山的。我还讲了当前政治形势和人民政府的宽大政策,并严正指出:“就凭你们这几百人几条枪,顽抗下去是没有出路的,何去何从由你们自己定!”

    蒋咏泉听了之后,表示下山可以,但有三个条件:一是再过几天,名为起义;二是要保留他的部队;三是要让他收齐向老百姓摊派的钱粮,这三条无理要求被我一一驳倒。最后他又提出要和萧山更高一级的长官谈判。我说:“好嘛,你可以去萧山,我保证你的安全。”狡猾的匪徒们嘀咕了一阵,又提出派一名代表去萧山谈判,但我们也要留下一名侦察员作人质。我答应了o石邦禄说:“既然要到萧山谈判,总要有所表示!”蒋咏泉很爽气地说:“当然,由我的特务大队长陈杏信带一挺机枪、一支快机和四支美式步枪作为见面礼,够不够诚意?”条件谈妥后,我和石邦禄商量把陈天浩留下,陈天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次深入匪穴虽有些冒险,但收获确实不小。部队多次围歼这股血债累累的匪特都扑空了,这次总算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初冬的天气,匪徒们还身着单衣,钱粮短缺,又不敢下山,真是走投无路、弹尽粮绝。

    匪情已明,为下一步的行动作好了准备。我们带着谈判代表回到萧山,决定先稳住他们。局长不但亲自出面接见,还嘱咐我们用小恩小惠拢络他,请他住在萧山最好的旅馆里,理发、洗澡、看戏,一切从优招待,抓紧时间和他谈,以防夜长梦多。

    我们把他待若上宾,陈杏信也很得意,有些乐不思蜀,本来商定是三天时间,因种种原因,拖到第四天。

    从朱观祥提供的情况来看,这是关键时刻,为防万一,要再增加劝降力量才能消除他们的顾虑,所以把蒋的结拜兄弟、临浦镇商会会长、原伪镇长、米行大老板华会康请来。华曾对迎接金萧支队解放临浦做了些工作,他也希望能立功,取得政府的信任,还有与蒋结拜的徐成鑫,这3人可形成一个很好的包围圈。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和邹局长到310团找到梁政委和保卫股长高永乾,把再次进山劝降的方案做了汇报。我说:“根据现在掌握的材料,我们已经做了最好和最坏的两种打算。一方面,根据蒋派来的特务大队长的表态,蒋有改恶从善、放下武器投降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这伙匪徒几个匪首面合心不合,蒋又性格多变,翻脸不认账,比较麻烦,要作好两手准备。”梁政委听后说:“是应该考虑周到些。这次一定要咬住不放,如果劝降不成,一律就地围剿,这次绝不能让他们逃掉的。这是萧山境内最大、最坏的一股武装匪特,杀人抢劫,作恶多端,还有一批恶霸地主、伪保甲长、地痞流氓给他们通风报信,使我军多次扑空。这次由邦俊同志去开展强大的政治攻势,若分化瓦解工作能够成功,那就最好,如果情况有变,就只有军事清剿,我让三营密切配合你们的工作,根据需要随时听你指挥!”

    方案既定。第二天,我和侦察股长李元增、石邦禄等七八名侦察员带着匪代表陈杏信赶到临浦和驻军三营会合。经与营长及教导员商议,由配短枪的侦察班共10人随我进山,再派一个连隐蔽运动到华家垫附近,同时多加强对附近几个通道的防控工作,防止匪徒外逃。商定之后,我们又把已等在临浦的徐成鑫、华会康、朱观祥3人带上,共20多人,分成两股直插华家垫。

    到了华家垫附近,两路人马汇合,我叫朱观祥、徐成鑫先进村探消息。他们回来说,土匪昨晚已经转移。大家一听,都大吃一惊,情况有变,这该如何是好?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伪保长来传话说蒋支队长叫军代表去大岩谈判。

    狡猾的匪首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这去与不去事关重大,向上级请示一时又来不及。如果不去,非但前功尽弃,更担心的是陈天浩同志的性命都会有危险。我找到3个关系人说:“蒋咏泉不守信用,情况有变,各位说这趟大岩去不去?”3人意见一致,说事已至此,他们3个拼了身家性命保着我去谈判。我又把几个党员找到一起,简单分析了一下情况,讲明去与不去的利害关系,大家决心要保护陈天浩同志的安全,誓死消灭这股顽匪。

    我根据形势迅速调整兵力,随后和石邦禄带着匪代表一前一后再奔大岩。

    这伙匪徒真是虚张声势,靠近大岩村就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

    李元增股长按事先安排,带着三营手枪班和部分侦察员隐蔽在村口,我和石邦禄等几个同志带着关系人进了村,但在村口的两名匪徒说只能进去一两人,刚好朱观祥的儿子朱志清过来说支队长在等,顺利地把我们接了进去。蒋咏泉正在一个四合大院等着我们,大家进了屋,围桌而会,他们几个老朋友寒喧了一阵,蒋有意识地把身上的左轮手枪放在桌上,气氛有些紧张。

    我开门见山地说:“你这个支队长不守信用,不是在华家垫见面吗?怎么到了这里,让我好找!”他说:“第三天你们没来,我不愿在一个地方住得这么长。”我说:“你们的代表已经回来了,在萧山和我们的首长谈得很好,我们的人呢?”他说:“不忙,我们先谈谈!”我说: “该谈的在华家垫和萧山都谈妥了,你先听听你的谈判代表的情况。我这次来不是和你谈判的,而是接你们下山进城的。”陈杏信也在一边随声附和说:“是,是,一切都谈得很好,局长、军代表都很客气,这次是特地来接大家进城的。”我说:“你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了,共产党说话是算数的,对投诚起义有功人员的政策是说到做到的,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你的几个好朋友!”那几个联系人也帮着说服蒋。蒋此时还想讨价还价,旧话重提,要当县大队长、刑警队长。我耐着性子说:“这些都不要再提了,到萧山见了党政领导,我们会根据你的立功表现安排的,一切好商量!”他沉吟了片刻,说:“请军代表稍等,我这就找几个兄弟商量一下,宣布起义!”

    这时,他把陈天浩找来了,天浩看到我们,十分高兴。蒋称时间已晚要设宴招待我们,我说来日方长,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在山下还碰到解放军,为防止万一,还是连夜下山,到靠近临浦的沈家埭宿营,第二天进城。并要求他们下山时每人点起一支火把作为信号,免得发生误会。蒋一一照办,终于顺利下山了。

    由于事先和管理处同志约定,如果劝降顺利,在沈家埭过夜,第二天进城,住宿和船只交通等准备已一切就绪。到沈家埭时已凌晨一二点了,大家晚饭都顾不上吃,忙着安排住宿。我和蒋咏泉、朱志清同志住一室,这一夜,谁也没睡着,各自心里盘算着,我只想着怎么说服土匪放下武器进城。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对蒋咏泉说投诚起义的首要条件是放下武器,我们要到临浦上船去萧山,临浦有驻军,为了防止发生误会同时也是表示诚意,你应该把队伍集中起来,正式宣布投诚起义,向人民政府、共产党靠拢。蒋依言集合队伍,命令他们放下武器,后退3步,听军代表训话。

    我就当前政治形势讲了几句,指出蒋能深明大义,领着兄弟们投向光明,人民政府十分欢迎。就这样,200多人的武装顺利解除了,100多支步枪、冲锋枪、轻机枪和10多支手枪都用小船运回萧山,现在就剩几个匪首佩枪了。大队人马在临浦上了船,向萧山驶去。快到水城门时,我对蒋咏泉说:“快到萧山城了,进城后,党政领导要接见大家,你们几个首领总不能带着枪去见首长吧,是不是请大家把枪交给我们的侦察队长。”既然到了这一步,几个家伙只得无可奈何地缴了械。进城后,这伙人被安置在310团在城隍庙临时设置的俘管处。

    直到这时,大伙儿才庆幸地抹去脸上的汗水,心头的千斤重担总算放下了!

    事后,这批人经过审查甄别,有些出身好、年纪轻愿意参加解放军的,留在了部队,有的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提了干。朱观祥等人受到政府奖励,他的儿子朱志清留在公安局,跟着我当通讯员,成为一位光荣的公安战士。

    到了1950年5月,我们用了一年时间基本肃清全县境内的大小匪帮,为保卫土改、三期镇反、反动党团特警宪人员登记创造了条件,有效地保卫了新生的人民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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