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2月,中共浙江省委办公大楼竣工,省委各部、委、办和省政府一些厅、局要搬进大楼办公。为保障安全,省委决定组建保卫处,把我从公安厅警卫处调到省委保卫处任处长。因为省委正副书记、正副省长和部分常委领导同志绝大多数都住在北山街84号大院内,为了工作需要,我的宿舍也搬进院内,所以有机会常和省委领导同志接触,能够亲身领会、聆听他们的谆谆教诲。尤其是时任浙江省委副书记的霍士廉同志,他的音容笑貌,现在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关心支持党支部的组织建设
1956年,省委办公厅为了加强基层组织建设,严格组织生活,方便管理,决定建立省委书记处党支部,该支部由省委正副书记、正副省长和他们的秘书、警卫员、驾驶员、管理员、炊事员和保卫处的党员组成。因为这个是新建的支部,办公厅推荐我和霍士廉同志的秘书沈良禾、管理员王荣阁负责支委会的筹备工作。因此事涉及到霍士廉同志的秘书,因此我专程到霍的家里向他汇报了办公厅的意见。他听后满意地说:“这样很好,我没有意见!”接着他风趣地说:“这个支部有点特殊,人员既有集中又有分散,一定要抓紧过好组织生活。党委有一个民主生活制度,这和支部生活不同,党内不论职位高低,在过组织生活时都是普通的一员。通过严格的组织生活,交流思想,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互相监督,互相帮助,这是很有必要的。这个特殊支部要在机关支部做出好榜样。”因为得到了他的支持,支部经过酝酿召开了支部大会选举产生了支部委员会。这次支部大会除了个别同志因外出不能参加外,书记处书记、正副省长都参加了支部大会,一致通过了候选人名单,正式组成支委会。支委会分工,由我任书记,沈良禾任副书记,王荣阁、沈祖伦为支部委员。该支部由于得到领导同志的重视和支持,组织制度比较严格,组织生活比较正常。书记、省长们很少请假,年龄比较大的副省长顾德欢同志住在84号大院外,也赶来参加支部大会。说是“特殊支部”,其实一点都不特殊。从领导干部到勤务员、保姆,都以普通党员身份出现,都以合格党员要求自己接受党员和群众监督。特别是领导同志率先垂范,处处严格要求自己。
这是工作用车
1956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天气突变,骤然刮起大风,下起大雨来。霍士廉同志的大女儿霍玲在保俶路小学读书,小女儿丁玲在西湖小学读书,他家阿姨要去接丁玲放学就来不及接霍玲了。于是她就给保卫处打了个电话,要霍的驾驶员孙普庆同志顺便把霍玲接回家。办公室同志转告了驾驶员,老孙一看霍还在开会,时间还来得及,就先把霍玲接回家。回来后,会议还没散,下班回家,老孙也没提起这件事。第二天下班时,还下着小雨,霍玲背上书包拿起雨伞去上学,阿姨处于对孩子的关心,问驾驶员今天去不去大楼上班,可不可以把霍玲带上。这话让霍士廉同志听到了,说去上班也不能带,这是工作用车。他回过头来责问驾驶员,昨天是谁让他去接霍玲的。这时我正在场,听到他批评驾驶员,发起了脾气,急忙上前解释说,昨天下午雨太大,是阿姨打电话给保卫处办公室,我叫人告诉孙普庆同志的,要批评,就批评我好了。他说这不是批评不批评的问题,他用手指着汽车说,这是工作用车,刮风下雨,你们把霍玲接回家,学校里还有那么多的孩子怎么办,会对其他孩子的家长造成什么影响?已经有人反映说有的领导干部上下班先把孩子送到学校、幼儿园,影响很坏,此风不能长,领导干部不能搞特殊化,建议办公厅呼吁一下,予以制止。这样做对孩子的培养教育也很不利,一点风雨都经受不了,还怎么培养她们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精神。他严肃认真地讲,我边听边思考,越听越感到心悦诚服,这都是以身作则廉洁自律的良言。霍±廉同志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是共产党员廉洁自律的好榜样。
一次不平常的谈话
1956年的冬天,我跟江华同志外出了。84号大院的门卫接待了一位非要去走访霍士廉同志的客人,门卫电告保卫处值班室,值班的张洪喜同志一听来客是被隔离审查的省政府副秘书长王文长,就立即打电话请示正在大楼办公室值班的副处长高大成同志。高一听说是王文长,感到很难办,因正处在内部肃反审干扫尾阶段,在这种敏感时期王到霍的宿舍去,高大成不敢擅作主张。他和张商量还是回避一下为好,于是通知门卫,称霍不在家,让王改日再见。王在大门口等了很长时间,见他们不让他进去,只得扫兴而归。当天晚上,他与霍通了电话,讲起下午在门口发生的事情,要求第二天上午和霍谈谈,并提出不愿到机关大楼里谈,霍马上同意在家中接待他。接完电话后,霍便把我找到他家中。我去了,他正在客厅等我,待我坐定后,他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下午为什么不让王文长到他家里来的具体情况。还十分气愤地责问:“还说什么我不在家,我哪里也没去!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们晓不晓得,他是一个参加革命几十年的老同志,一些历史问题以前已经向组织讲清楚了,现在上面还要对他隔离审查,受了很大的委屈,思想不通,是可以理解的嘛!一个党员碰到什么想不通的问题,不找党组织谈找谁?找党的负责人谈话,这是很正常的,这是党性强的表现。可是他来找我,你们却不让他进门,说我不在家,避而不见,他能想得通吗?他的问题已经搞清楚了,身体也不太好,组织有结论,放他回家已经好几天了,你们还不知道吗?”我说这件事省公安厅已经告诉我了,但我昨天下午跟江华同志出去了,是我没有及时告诉处里的同志。他接着说,你们保卫处和部队门卫同志做了很多工作,很辛苦,让大家有了安全感,这是好的。但是,要讲究工作方法,要礼貌待人,下边个别同志反映84号门难进。有什么事,你们要和我们这些领导及时联系,先把情况弄清楚,不要老是不开绿灯,把人家拒之门外。再这样下去,会使领导同志脱离群众的,我已经与王文长约定,明天上午让他来我家,告诉门卫不要挡路。我连忙表示,第二天我亲自到门口等王文长,向他道歉。霍说:“你告诉门卫让他进来就是了,你别出面,免得他多心。”我点头称是。
第二天,我在值班室里,一直注意着84号的大门口,见王走到霍的家门口,霍接他进去后,我才放下了心。
干部群众的贴心人
霍士廉同志很是理解人,关心人,深得干部群众的爱戴和信任。在下边工作的同志一碰到什么问题,就来找他,他总是热情接待,不厌其烦地分析解释,耐心地做好工作。
那是1956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已经8点多钟了,保卫处值班室的张洪喜同志接到大华饭店打来的电话,说是温州地区一个县的负责人要来找霍书记,那人希望霍书记务必去大华一趟。但这个时间,他的秘书和警卫员都已下班,只有驾驶员还在,问我该怎么办。我当即赶到霍的家中,他已经通知驾驶员老孙,准备出发了,我从安全角度劝阻他,天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去吗?他说,一定有急事。人家从温州赶来的,跑了整整一天,现在连饭也没吃,~住下就要来找我,你说这事急不急。等他上门来?我就不能去吗?
此时,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了,我看他上了车,也连忙进了驾驶室。他说,你就不必去了。我说,天这么晚了,我在家反正也没事,到大华去看看。在路上,他跟我讲,下边工作的同志很辛苦,工作不容易,困难很多,要体谅他们的难处。特别是温州地区,情况复杂,人事关系也不顺,不知又碰到什么问题了,否则,不会一到杭州就来找我。来到大华饭店,我送他到了房间。开门一看,两人原来认识,见面如老友重逢,热乎得很,我就放心地退了出去。
大华饭店在1955年是省警卫处、交际处、外宾办公室合署办公的地方,因赵土忻处长和伍副处长都在参加内部肃反学习,留我主持工作,因此我搬到大华办公,所以对此地比较熟悉,于是来到赵土圻处长的办公室,他还在办公。我问他,今天温州来的是什么人,他说不清楚,大概……我说,你这个“大概政委”算了吧,他俩认识呢!赵处长告诉我,霍书记和干部总是心连心,大华是他的接待处,经常有人找他。我离开办公室来到楼下大厅休息室,一直等到深夜23时,他俩才从楼上下来。在车上,霍书记若有所思地说,又是团结问题,不顾整体,不从大局着想,怎么能搞好关系,搞好团结呢?他沉默片刻,又说:“这是温州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拉帮结派,这都是宗派主义在作怪!……他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回想起来,实际上是他对当时温州地区一些问题的分析、判断。在当时,我只感到他话语中那种深深的忧虑和担心,我想,今晚,霍书记又将彻夜难眠了o
一张珍贵的照片
霍书记在解放前,曾任中共陕甘宁边区党委秘书长,全国解放后到浙江工作。由于他工作出色,群众基础较好,1965年,中央又把他调任中共西北局书记处书记兼陕西省委第一书记;文革后,又任农业部长,山西省委第一书记、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这一别就是20多年,但他怀念浙江的山山水水,对浙江的干部群众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关心浙江的生产建设,关心浙江人民的生活,想念在一起艰苦奋斗多年的老同志。1983年春天,他和夫人丁聪又回到了浙江。他俩不辞劳苦,到各地视察工作,看望老同志。一到绍兴,他就向当时的地委书记周效儒询问一些老同志的情况。周书记找到我,说霍老时间排得很紧,是不是把他问到的几位同志通知到一起去看望他。我连忙按周书记提供的名单通知了朱廉、崔文彬副专员和朱廉的夫人、绍兴县委副书记孙浩同志。
大家一起来到绍兴招待所的圆洞门会议室,见到了霍书记和丁聪同志。落座后,他们便询问了大家的身体和工作情况,20多年没见面,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霍书记还十分关心各县的领导变动和生产建设情况,他问到哪里,周书记就汇报到哪里。霍书记对农业、林业、水利建设情况问得较细o这使我联想到,我在省里工作时,跟他陪同朱老总参观杭州植物园和去余杭超山赏梅时,他们所谈论的不是以往火热的战斗生涯,而是从大西北到黄海之滨的荒坡秃岭,说的是浙江封山育林大搞绿化所取得的显著成绩。朱老总指示要把农林、水利建设搞好,要把园林绿化搞好。当年朱老总关心生产,今天霍书记也将浙江的建设放在心上,两人表现出来的是一样的共产党人的心胸和气概。
在座谈时,从他与朱廉同志的谈话中,我才得知,原来朱廉和孙洁调来绍兴地区工作还是霍书记帮的忙。80年代初,他俩到了贵州省遵义地区,朱廉时任遵义地委常委、副专员,孙浩任遵义市委副书记,两人是1964年支边,从浙江平阳县正、副书记任上调到贵州的。朱、孙与他偶然间讲到回浙江的事情,说浙江方面已经同意,可遵义地委不肯放。霍书记说,已经10多年了,他们不放,我去做工作。在他的直接关怀下,朱廉夫妇才调回浙江来绍兴,至今两人对他的关怀还是铭记于心。
那天天气不好,下着小雨,霍书记在绍兴只计划住一天,大家请求他多住几天,他说早已约好,晚上一定要赶到杭州。我知道他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就赶紧叫人来拍照片。我提议大家合影留念,霍书记满口答应。就这样,在圆洞门前,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由于天下小雨,底片感光不足,洗出后感到效果很不理想。就是这张照片,现在却成了千金难买的珍贵的纪念了1
1996年11月17日,我从报纸上看到霍士廉同志这位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优秀的领导干部在北京逝世的消息后,心情沉痛万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感到最为遗憾的是没能留他在绍兴多住几天。短短的10多年时间,丁聪同志、霍士廉同志先后离开了我们。追忆往事,管中窥豹,缅怀霍士廉同志那朴实正直、一身正气、平易近人、密切联系群众、廉洁自律、言行一致、处处以身作则的高风亮节和革命精神,将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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