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九四四年初夏在地下党的帮助下,父亲在荣成石岛的尹格庄参加了区中队。一天,父亲跟随一名老兵外出侦查,不料被六七名伪军发现,在被追赶了几里路后,两人的体力渐渐不支,于是两人找了一处有利地形作掩护,向追来的伪军进行射击,听到枪声几名伪军只得趴在地上不敢前行。当时整个抗日武装武器弹药奇缺,区中队老兵每人配发十五发子弹,父亲是新兵在好长一段时间里,身上唯一的武器只有一颗手榴弹,而此时的父亲只有五发子弹,为节省子弹只有当伪军想抬头靠近时才开始射击;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利用熟悉的地形才摆脱了敌人的追赶。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上级突然交给父亲一项任务,到位于斥山的日本鬼子炮楼一指定位置去取一份情报;在夜幕的掩护下,父亲越过了炮楼外一丈多宽的壕沟,爬过了铁丝网,在指定位置顺利的找到了情报并迅速的撤了出来,正当准备快速返回时,父亲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坏了手枪不见了!来不及多想,父亲又迅速沿着原路再次跨过壕沟去寻找枪支,还好,在铁丝网附近找到了掉落的手枪;原来在过铁丝网时枪套纽扣被铁丝网刮开,父亲在匍匐前行时手枪滑落。后来父亲得知,这次任务实际上是党组织的一次特殊考验。
(2)
日本鬼子投降后不久,国民党军队逐步开启了进攻山东解放区的序幕;此时的父亲已扩编到了山东野战军的序列,跟随着许世友、谭震林等前辈转战南北;为了确保军区首脑机关及北海银行等重要部门的安全,父亲所在的部队配备了当时最好的武器,各种弹药也十分充足,切实担负起了警戒和保护的任务。有一天部队在高密一带转移时,由于普通老百姓为躲避战火早已跑光,而临时找来的向导有问题,部队直接和国民党军进行了一场遭遇战,由于情况不明父亲和战友们掩护着大队人马边打边撤,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大个子机枪手不顾个人安危,将轻机枪架在了一棵小树上进行射击,那时的父亲已有了一些战斗经验,一把将大个子机枪手拉了下来,找了个小土包架好了机枪再向敌人扫射,父亲在旁边给他压着子弹。那场战斗给父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父亲后来回忆,高密一带的田野很特殊,雨后的田野一脚踩下去足有近半米深,紧急情况下根本跑不快,当时想要快速撤离的难度可想而知,在这次战斗中父亲的一位威海籍战友徐明华壮烈牺牲,还好大队人马安然无恙。
(3)
解放战争初期,父亲所在部队进行了整编,并在荣成石岛的桃树园一带休整,期间父亲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了部队组织的运动会,并获得了赛跑项目的第一名。经过几年战斗的磨练,父亲各方面都有了较大的进步,莱芜战役之前,父亲成为谭震林政委警卫排的一名战士,47年初冬天的一个夜晚,天空中飘着雪花,父亲正在谭政委指挥部门外站岗,由于天气太冷又穿着单鞋,父亲只好靠着来回走动来驱走寒意,并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此时的父亲战斗经验不断丰富,为了保证当时的老式枪栓不被落下的雪花弄潮湿,枪栓部分始终处于胳膊腋下的保护状态,以确保紧急情况下的可靠击发。指挥部里谭政委不断地用电话了解所辖各纵队的进展和伤亡情况,忙完工作后谭政委打开门,拿出一双棉鞋要让父亲穿上,”谢谢首长,不用”,谭政委在转身回屋的瞬间又嘱咐道:“伤亡情况要注意保密”,“是”父亲响亮答道。胶东保卫战期间,父亲参加了许世友司令员的一次战前动员会,在队伍的正前方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子,许司令员一个箭步跃上了八仙桌,开始了一场铿锵有力,言简意赅的动员令,晚年的父亲在回忆起这一幕时仍然记忆犹新,一句“我让你去死——”体现了许司令员视死如归的精神气概,而山东兵团所秉持的不怕牺牲,勇往直前,敢打硬仗的战斗作风无不与主帅的性格有关联,这一特点在后来的济南战役中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兵团、纵队、师、团等各级指挥部位置均打破惯例大幅前移,靠前指挥,为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当然这一部署也引起了部分争议,各级指挥机关增大了战场风险,这是后话。
(4)
深秋的一天,敌占区石岛斥山一带的鬼子伪军突然出动,对区中队经常活动的区域进行扫荡,区中队接到报告后根据当时敌我双方的情况,立即决定分散转移,再到指定地点汇合。当时有一位老战士正在发高烧,为了不拖累大家转移,他主动向上级请求就近隐蔽,情况紧急上级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发给他两颗手榴弹以防万一,不幸的是这位老战士还是被敌人发现了,被围堵在一处果园里,鬼子伪军越来越近,老战士用尽力气扔出了一颗手榴弹,结果爆炸声引来了更多的鬼子伪军,敌人凭着人多想抓活的,正在几个敌人向其靠近围上来的瞬间,老战士果断的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而另外一位身高马大的侦查老兵突围出来的过程却有着传奇色彩,他被几个伪军追到了一个村子里,跑进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院子里没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只有一垛柴禾,情急之下他握着匣子枪连头带胳膊一下扎进柴禾垛里,大半个身体还露在外面;几名伪军分头挨家挨户的搜,当一名伪军搜到这个院子时,一边用枪托敲打他的屁股,一边喊着“出来,出来”,没办法了他突然抽出头和胳膊,并迅速转身将握枪的那只胳膊抡向了伪军,此时奇迹出现了,不知是被他这突如其来动作的惊吓还是打懵了,这名伪军竟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了,等这名伪军回过神来,他已跑出了敌人的视线。位于斥山鬼子的炮楼里有一个伪军小队长,这家伙身体强壮身手不一般经常欺压百姓,不光每逢赶集时白吃白拿,还是个铁杆汉奸,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上级决定由区中队择机除掉他。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准备,区中队挑选了几名有经验的老兵作了明确的任务分工,准备利用这家伙单独赶集刚返回时再下手,这样既便于掩护又不能伤及普通群众;有一天赶完集,酒足饭饱的这家伙还和往常一样迈着方步哼着小曲,刚离开集市几米远,区中队几名老兵就从人群里追了过来,其中一名老兵抬手就是一枪,非常遗憾这一枪哑火了!因为离得近,这家伙听见了后面有人向他开枪抬腿就跑,情急之下老兵又甩出了一颗手榴弹,真是不巧手榴弹正好落在了这家伙的两腿中间,让这家伙一脚踢出去一二十米侥幸逃脱,从此这家伙成了惊弓之鸟,再不敢轻易单独外出了,直到鬼子投降后才被抗日政府镇压。
(5)
老家石岛斥山一带很早就有中共地下党在活动,他们以书店等作掩护,抗战前后直接或间接鼓动一些进步青年参加了八路军或地下党,其中一大批后来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中高级指挥员,王韬(王祖坊)、王昭堃、王昭忠等前辈是他们的突出代表,而王韬的父亲本身就是位老地下党员;一九四四年底,父亲的堂弟听说哥哥秘密参加了八路军他也要参加, 有一天他自己找到了区中队驻地,正巧是父亲在站岗,说明来意后父亲坚决不同意,在父亲眼里堂叔就是个孩子,还正在上学读书呢,这老哥俩脾气都很倔,一个要用枪托赶他走,让他回去好好学习毕业后再来,一个不服气临走还骂骂咧咧,按当下语言大意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转过年堂叔就参加了另一支八路军,后来渡海参加了东北四野的战斗,在最残酷的四平保卫战中,堂叔所在连最后只剩下十几人,消息辗转传到老奶奶家可了不得了,那时父亲所在部队还没有离开胶东,老奶奶费了好大劲找到了父亲满脸眼泪的说你弟弟没了,父亲一边安慰,一边答应找人帮助打听一下真实情况,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父亲秘密参军后几个月,我奶奶裹着小脚也是费了大半天时间赶到区中队去看望了父亲。淮海战役刚结束,父亲在徐州地区碰到了一位做小买卖的老乡,给奶奶带回了平安的口信,以缓解老人家的担忧。解放后堂叔从天津转到上海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离休,我在上海读书期间周末常住在堂叔家里,每当堂叔回忆起这段往事,总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6)
淮海战役准备阶段,解放军六十万人包围了国民党军八十万,这仗怎么大?华野基层官兵或多或少存在些疑虑,华野各级指挥员充分发挥了我军的政治优势,深入到基层连队给大家算了一笔账,我军作战部队为六十万人,加上支前民工及民兵总人数远远超过八十万,而敌人总数为八十万人,去掉后勤等非作战人员就不到六十万,通过这直观的一加一减,更加坚定了我基层官兵的胜利信心。战役第一阶段,华野做出了集中优势兵力首先歼灭弱敌的决策,父亲后来回忆,山东兵团在围歼黄百韬兵团时,就是按照上级的决策部署,发现哪里的敌人兵力少或者相对弱一点,我们就投入两到三倍的兵力迅速的解决战斗,基层官兵们将这种战术形象地称之为“扒皮战术”。 淮海战役的最后阶段,大势已去的杜聿明化装成一普通国民党军官,率领随从分成几辆坦克向外突围,此时的父亲已任华野谭震林部警卫连连长,在接到上级的命令后,与老搭档指导员夏宝根叔叔做了简单的分工,杭州解放后夏叔叔成了父亲的直接上级这是后话,“老夏,咱俩谁也别争了,我带两个排去追,你留守“。按照当时的惯例,一个连出动两个排需由连长带队,而出动一个排一般由指导员或副连长带队,父亲吩咐通讯员立即通知两个警卫排,只带短枪每人手握两颗反坦克手榴弹,火速轻装追击敌坦克,最后在一小石桥前将三辆敌坦克团团围住,无可奈何的敌人只得举起了白手绢,乖乖的从坦克里出来了,这时敌人一军官突然拔出手枪欲对准自己的脑袋,被身边的随从一把夺了下来,该军官又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砸向了自己的脑袋。兄弟部队赶到了,父亲将俘虏及坦克与兄弟部队做了交接,由兄弟部队押回进行审讯,没过几天由兄弟部队传来消息,负责看押的解放军战士从俘虏随身携带的精致钢笔、雪白的卫生纸等,发现了一条大鱼的线索,经审讯那位将自己脑袋砸伤的普通国民党军官即是杜聿明。根据父亲的回忆,实际上那次敌人坦克向外突围至少有四辆坦克,其中一辆坦克在路过一村庄时,敌坦克驾驶员下去抢东西,正当拎着被抢来的包裹准备上坦克时,被稍晚几步赶来的兄弟部队一梭子子弹当场击毙,兄弟部队现场指挥员给父亲开了一张坦克接收单,并说“你们继续追吧,坦克就交给我们了”,此时坦克没熄火还正在“突突”地响着,父亲他们抄近路继续追赶,兄弟部队开着刚缴获的坦克也继续向前追击,一直追到了小石桥前。爱好深入研究的朋友如果有条件,建议从档案馆、纪念馆等史料中,如果能找到当年的战场缴获坦克接收单子就是很好的历史佐证,也可以从当年谭震林政委指挥部的具体位置着手,可详细挖掘历史事件的真面目。
(7)
从一九四七年下半年起,解放军在山东战场上逐步取得了主动权,特别是济南战役后,解放军在战场上势如破竹,父亲的足迹也跟随着山东兵团一路向南。伴随着战斗的节节胜利,个别基层指战员也或多或少地出现了轻敌麻痹思想,父亲的一位老战友在战斗一线连队任连长,按照惯例在部队发起冲锋前,小规模战斗应先投掷一批手榴弹后再立即发起冲锋,大规模战斗须有炮火覆盖并向前延伸,在规定的时间段发起冲锋。在一次战斗中经侦查得知,对方守阵地的是一支国民党杂牌军,战斗力不强,面对弱敌这位连长有点轻敌,战斗打响后没有按照先投掷手榴弹再进攻的原则,匆忙就命令进攻,结果没几分钟连长自己腿部被流弹击中受伤,他一边捂住腿一边指着前方:“小子,拿不下阵地回去再跟你们算账!”。伤愈归队后几个老战友一起拿他开涮:“如果被强敌打挂彩了还有情可原,遗憾的是杂牌军---”,这位连长只好自嘲“反面教材啊”。人民解放军在战争年代由小变大、由弱变强,无数高级将领及专家学者从各个方面给予了较系统的全面分析总结,从战争中走过来的父亲根据自己的经历和体会,晚年又从小细节方面提到了两条值得记录的经验,一是基层一线连排干部的火线提拔过程,父亲回忆战斗中冲在一线的连排指挥员,一旦伤亡不能履行指挥职责时,战场上无论是谁首先接过了指挥枪,只要能带领大家胜利的完成战斗任务,战斗结束后上级一般都能认可他所代理的职务,并明确予以转正。这样既避免了战场上由于失去指挥而造成的混乱,又可提高大家的勇于担当的积极性。二是有关战斗预备队问题,由于受教科书或一些军事院校的影响,国民党军队一般情况下留有的预备队能占部队总人数近三分之二左右,一线兵力少二线兵力多,解放军则相反从战争中学习战争,采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一般情况下预备队人数只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左右,这样就造成了国共同等规模的部队建制对阵时,解放军在一线形成了局部优势兵力,而一旦战斗打响再加上解放军的士气高昂,国民党军基本上承受不了兵力上及心理上的双重冲击,一线溃败后二线人再多,心理防线已经发生了变化,其败局基本上就已定了。
(8)
渡江战役中,谭震林政委指挥的中路集团首先发起攻击,我军强大的炮火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长江南岸,国民党军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瞬间崩溃。突击部队顺利地登上了长江南岸并不断地向纵深发展。第二天佛晓父亲所在的警卫连保护着谭政委及兵团首长,分乘着几十艘大小不一的木船向长江南岸进发,当船行至长江中心时,前卫排几艘小船遇到了一艘外国军舰正好影响了我军的渡江航线,由于是突发事件双方无法联络而又紧急,前卫排一艘小船靠近了外国军舰并向甲板上投了几颗手榴弹,结果遭到了外国军舰的开炮报复,造成我方小木船上十三名警卫战士全部壮烈牺牲,危急关头上级首长果断命令停止交火,考虑到前一天的“紫石英号”事件,双方都比较谨慎克制避免了冲突扩大,后来得知这也是一艘英国军舰,是准备救援前一天受伤搁浅的紫石英号的。登上长江南岸后,前卫排已进行了搜索,父亲迅速查看了周边地形,通知各排按照任务要求布置好了警戒。晚年的父亲回忆起渡江登上南岸的瞬间仍然震撼,我军的强大炮火基本上将长江南岸炸了个底朝天,炮火所至寸草不留,国民党军的地堡、铁丝网等工事瞬间灰飞烟灭。在谈到壮烈牺牲的十三名警卫连战士时,耄耋老人依然是表情严峻,心疼不已,要知道华野山东兵团警卫连的战士不仅政治上可靠,战斗经验也非常丰富,而在一次战斗中牺牲这么多警卫战士在父亲的记忆中是仅有的一次。父亲晚年跟我谈及最多的是那些牺牲的战友,特别是威海籍烈士徐明华,我印象深刻,多次打听其后人情况遗憾的是均无功而返。
(9)
登上长江南岸后,父亲所在的警卫连跟随着谭震林政委等兵团首长一路直奔杭州方向,按照渡江前中共中央的安排,谭政委要去接管杭州并主政浙江。从前线部队传回的消息,我军前线部队向前进展的速度极快,所遇国民党军队一击即跨,有些甚至闻风即逃之夭夭,此时形容其兵败如山倒一点也不为过,想想看就连所谓的长江天堑也没能挡住解放军的脚步,此时能有哪支国民党军队来螳臂当车呢。行军路上父亲发现在我军炮火覆盖区内有个别的平民伤亡,是什么原因让普通百姓滞留在战争的危险区域,这恐怕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迷了。5月3日杭州解放了,父亲所在的警卫连驻扎在西湖附近一个叫小车桥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座规模较大的监狱后来也归警卫连警戒管理,2000年我到杭州出差时还专门去探寻过,当地居民告诉我,由于城市建设拆迁早已不见当年的模样,现在是一片居民住宅区了。伴随着杭州的解放,中共杭州地下党转入了地上工作,而盘踞在杭州多年的国民党匪特此时则全部转入了地下活动,特别是在浙江的广大农村地区匪特活动更加猖獗。历史可真会开玩笑,上世纪三十年代国民党在江西一带进行了所谓的剿匪,仅仅过去了十几年共产党却要在浙江开始进行一场彻底的剿匪战斗,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父亲的一位战友带领一个排进驻了杭州郊区,一方面武装保护地方政权,另一方面搜索歼灭国民党残匪,由于大部队要继续南下,为了迅速扩大队伍满足剿匪需要,上级允许下乡剿匪部队可以在当地招收一些新兵,国民党残匪认为这是难得的可乘之机,父亲的这位战友新招收了两个排,人员大多是国民党残匪有组织有计划混进来的,刚开始这位战友比较谨慎,住宿一直和原来的排战士在一起,敌人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有一天地方政府开露天大会,残匪们早就串联好了一齐将枪口对准了主席台,造成了我方人员的重大伤亡。这位战友回到城里见到我父亲后,只说了一句“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随着剿匪战斗的不断持续,残匪的嚣张气焰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10)
从小时候记事起,我就记得父亲吸烟很厉害,至于父亲从何时开始吸烟对我来说至今是个谜,根据父亲的讲述,战争年代父亲吸烟达到了巅峰时期,而且父亲只吸自己手工制作的原汁原味的烟叶,按照父亲的说法这样的烟叶有滋味劲头大,还节省费用。经过一段时间的剿匪活动后,杭州周边地区局势逐步趋于平稳,尽管还有一些小波折,但对大局已无影响。周末的一天,父亲换上了便装,将匣子枪插在了内衣腰间,独自一人向乡下走去,路过大门时哨兵还以为父亲是去执行特殊任务呢,实际上到乡下买烟叶是父亲此行的中心任务,顺便查看感受一下沿途的真实情况。父亲胆子大在警卫连是出了名的,但在匪患还没有完全消除的情况下,独自一人下乡还应有他自信的一面,父亲年轻时长的很魁梧一米八的个头,行动敏捷各项训练指标在连队名列前茅。有一次开公审大会时,有个敌特小头目在听到宣判后吓得瘫倒在地,父亲从台子的一角过去犹如提小鸡一样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赢得了台下一片喝彩声,因此,有武器防身父亲正常情况下对付两三个坏人应该不成问题。有一次一位首长要到杭州近郊去检查工作,父亲安排二排长派了两个警卫战士随同前往,负责保护首长的一路安全,警卫员走在首长的一前一后,在穿过一片树林前,首长不走了蹲在地上开始吸烟,大约过了近半个小时,首长看了看警卫员转身开始往回走,回来后父亲接到二排长的报告,将两名警卫战士叫了过来,详细询问了一路上的情况,父亲意识到是警卫战士专业不熟练安全意识不够强的问题,正常情况下遇有这种情况,一名警卫员应该首先进入树林进行搜索检查,确保安全无误后,才能一前一后保护首长快速通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警卫连一场学习培训活动就此展开。五十年代初,由于华东地区电力异常紧张,谭震林同志陪同陈毅老总等来浙江考察水电站项目选址工作,其沿线的安全警卫工作也是父亲所在的警卫连来完成的。
(11)
华东地区解放后,人民解放军与全国各行各业一样亟需加快发展,五十年代初中央高层高瞻远瞩,决定抽调战斗英雄、优秀基层指战员等组建空军航空兵部队,父亲的一位老战友很荣幸的被选拔到了参加其集中训练,当时负责训练伞兵的是前苏联教官,由于语言障碍交流不畅,发生了一些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小插曲;经过一段时间的地面训练后,集训学员们开始转为高空实战跳伞训练。一天,苏联教官带领着一批学员飞上了蓝天,到达了空中规定的高度后,苏联教官在驾驶位置上回头示意可以开始跳伞了,学员们一个个鱼贯而出按照动作要领跳出机舱,此时机舱内只剩下了父亲的老战友,毕竟是第一次高空跳伞心里还是有些胆怯,教官回头看了看,这位老战友向教官摆了摆手,意思是有点害怕不敢跳,但是苏联教官却理解成了高度不够,飞机继续爬升了一段高度后,教官又回头示意可以跳了,这位老战友又向教官摆摆手,意思是还是不敢跳,而教官还是理解错了,示意他飞机不能再升高了基本上达到了空中高度极限了,这位老战友一看没辙了,又转念一想不能给老部队丢脸,一起身就冲向了舱门,慌忙中跳出舱门的瞬间没有打开降落伞,这位老战友在空中直线下降速度极快,千钧一发之际不愧为是经历过战争磨练的老兵,这位老战友迅速冷静了下来,顺利地打开了降落伞,安全的降落到了地面;最后,教官统计记录飞行高度最高,用时最短,受到了教官的表扬。晚年的父亲回忆起往事常常有感而发,在人民军队这个大熔炉里,基本上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人民军队从胜利走向胜利,强大的政治优势和铁的纪律也是制胜的法宝,战争年代一场战斗下来一天一夜吃不上饭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连队米饭都做熟了,而此时集合的号声也响了,部队立即集合出发了,没有一个战士例外,雪白的大米饭留给了当地的老百姓,铁的纪律略见一斑。
(12)
前段时间有位热心的网友给我发了一些胶东党史等资料,抽时间看了一部分收获不小,在此表示感谢。根据资料记载,老家荣成在1930年6月就有了第一粒革命的火种--荣成第一位共产党员孙季周,一直到1935年的11.4暴动后,上级党组织对胶东地区特别是荣成党组织的评价,基本上就是属于幼年时期的党组织,抗日战争时期荣成党组织逐步走向成熟。根据父亲的回忆,父亲1944年夏天参加区中队后驻扎在尹格庄一带,那时候的区中队政治学习文化学习等已经形成了制度化,有一次区中队指导员正在给战士们讲课,突然侦察兵报告鬼子伪军出动了,指导员命令侦察兵继续侦查而后稳坐钓鱼船继续讲课,大约二十分钟侦察兵又来报告敌人离我们还有五里路,此时指导员的课还没讲完,他挥挥手让侦察兵继续监视,自己则加快了讲课速度,过了一会儿侦察兵又来报告还有三里路,指导员扭头告诉侦察兵还有一点就讲完了,此时父亲坐不住了,前几天因训练过猛腿部受了点扭伤,于是向指导员请假,指导员挥挥手让父亲先走,他自己则直到讲完课后才和战士们一起撤离了。父亲参军后在战争年代一直没回过老家,有一年过年和父亲聊起战争年代在部队如何过年,父亲说他在抗战期间最艰苦,那时候老百姓生活也很艰难,胶东尽管是革命老区,党组织和抗日政府也基本上处于半地下状态。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为了消除干部战士想家的念头,上级首长都会使出挥身解数,将一晚上的活动安排的满满当当,让所有干部战士始终处于亢奋状态,一直闹腾到下半夜两三点钟,大家基本上就困的熬不住了,回去后倒下便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年就算过完了。退下来后努力研读先辈们的奋斗历史,逐步走进父辈们的昨天,尽量的读懂父辈们几乎是我近一个时期的主要爱好之一;前几年我们集团邀请国防大学金一南教授做了一次辅导讲座,听了这次讲座有个小细节我记忆犹新,金教授讲红军经过藏区时接收了一大批藏区奴隶参军,这一批奴隶红军战士在战场上表现的无比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为什么?参军前奴隶主对待奴隶就和牲口一样,吃住都和牲口在一起,动辄非打即骂,参加红军后老战士对待他们就和亲兄弟一样,尽管他们受环境影响可能有些愚钝,但毕竟他们是有感情的人,日久天长他们分得清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强烈的对比他们知道红军是一群好人,跟着这样一支队伍死而无憾。一件件小故事,一个个小细节,逐步丰富了我对父亲所在的这支人民军队由小变大的成长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