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天的岁月
我和建国同志相识于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中。1939年冬.他在晋东南抗日军政大学第五期毕业,留校工作。抗大一分校东迁山东鲁中地区.即随民工团到沂水十区开辟工作。他那时是抗大一分校民运工作团的分队长.不久又出任队长。民运工作主要是做群众工作,建立地方政权和各种群众组织.搞减租减息.合理负担,和各个阶层的人接触.为八路军筹粮筹款筹枪支,扩大抗日队伍,同时.又兼做锄奸工作。建国也来过我家动员我参军。我当时从教会中学毕业,正教小学,也在地方上任区妇救会主任兼区参议员,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后来我也调进了抗大一分校去学习,成了八路军中的一员。
当时山东的形势极为复杂。恶霸地主搞地方武装,墙上站着岗的土围子不让进,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可以横行乡里。土匪绑票.汉奸抢劫.日本鬼子抢粮杀人.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抗大同志刚到达沂水地区时,老百姓不了解共产党和八路军,见了就躲。民工团经过研究后,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求队员们主动深入群众中,不怕碰钉子。先进入贫下中农家,或直接到开明地主家,宣传党的政策,宣传抗日的道理,分清敌我,团结好人,镇压坏人。建国当时抓锄奸工作.但谁是汉奸,谁是坏人,脑门上又没写。他们先到河阳镇一个沿街的小摊上落脚,盘查行人,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小摊主说话了,他说:“看你们不像土匪,也不像汉奸,是好人,是不是八路军?你们盘查坏人是查不出来的.除非他们正作恶,糟蹋老百姓。”建国就虚心向他请教:“我们正是八路军派来和鬼子汉奸斗争的,只是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摸不清情况,工作不好开展。”小摊主说:“我在这里摆小摊,南来北往的人心里都有数。这样吧,村南不远的岭上有个小屋,你们在那里呆着,坏人来了我让小子给你们送信.你们装成过路人到这摊上来看我眼色行事。若我叫他再抽支烟,说明他身上有枪;我要叫他吃个鸡蛋.说明他了解情况最多;我若说再喝碗水,说明他身上没有枪。但有一条,你们不能在我这里动手,一定要走远了再动手。”
就这样,在一周时间里建国他们抓到了5个坏人,从此就以这个小摊作联络点,当然也给小摊主一些报酬。这是他们建立的第一个情报站,起名河阳情报站。
自从设了这个情报站抓了一些坏人,经过教育又放了后,八路军在当地的影响扩大了.群众也敢接触了。他们主动向八路军提供情况,哪个村子里谁最坏,哪个村子里有土匪.哪个村子里有原国民党的散兵.哪个村子里枪支最多。谁家对抗日积极.如刘家店子刘佛缘一家最开明.他们一家都参加抗日。谁家出了汉奸……由于扎根于群众之中.建国对该地情况做到了了如指掌,工作也有声有色地开展起来。
几个村子的群众都反映左泉乡民团团长张贯廷一向横行乡里,他原系临沂国民党专员手下的营长.专员逃跑后.张贯廷带着200多名散兵游勇潜藏在民间.勾结土匪恶霸.欺压百姓.地主富农巴结他.而基本群众对他敢怒不敢言。
建国将人民群众的揭发向组织汇报后,经研究认为.此人虽然吃喝嫖赌.敲诈勒索百姓,但还未敢公开投敌,也比较讲义气,在部分人中有一定威信。可以争取过来帮我们工作。他手下有人有枪.如果硬来,他带着人枪投敌,或拉起人马占山为王,对我们不利。最好的办法是趁他目前尚与我们合作,和他交朋友、拉关系.用民族气节对他进行教育,劝他明大义、识大体,参加抗日投向革命。
对组织交代的任务.建国从无二话,一向都雷厉风行地贯彻执行。他那时虽年轻,才只18岁.却胆大心细,主动去接触张贯廷,和他称兄道弟。跟他讲共产党的政策;讲抗日战争.讲民族气节;讲岳飞和关羽。他听了很高兴。建国又从爱护他的身体和名誉出发,劝他别吸大烟.也别拈花惹草闹得家里不和,传出去叫人笑话。有时还把群众对他的意见透露给他.并帮他出主意,消除群众对他的不满。张贯廷听了很感激.认识到建国是真心帮助他,够朋友。为表示进步.他愿将手下的人马及二百多条枪送给八路军.编为一个独立营.跟着共产党打日本。他要求建国当独立营教导员.他当营长。组织上批准了他的要求。这二百多人到部队后,表现不错.打仗很勇敢。只是张本人吃不了苦.后来开了小差。临走时他留下了信说对不起建国,又说明对党的政策他百分之百地拥护,就是过不了八路军的艰苦生活,戒不掉大烟。他发誓,走后不会做有损八路军的事,因八路军有建国这个朋友还有他的二百余名老部下。后来我军打沂水城,他果然给我们送过比较准确的情报。
建国机警果敢.多谋善断,善于见微而知。一天早上,他远远看到鬼子和汉奸的大队人马从据点里出来,好像要向我军这边移动.他知道校部师生没有枪支弹药,无法对敌人进行有效反击,必须马上通知校部转移。可他离校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马上向校部所在地飞奔,半路上正碰上一马夫在溜马,他当即把马夫推到一边.自己策马狂奔。等到达校部,他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呼吸急促,上气已不接下气。待报告完毕,校长当机立断。撤!校部立刻响起紧急集合的号声.结果部队刚走,鬼子即蜂拥而至。周纯全校长对他的机智很欣赏,决定调他到侦察队当队长。山东军区为此给予他表扬和奖励。
有一次,在杨家坡同一个与日本人有联系的人进行面对面的斗争。这个人与鬼子勾结,但与我们也有联系。这天他约建国在他家见面,准备将建国捉拿去鬼子处领赏。建国去后,他招呼他的兄弟拿着棍子、绳子要将建国绑起送据点。建国立即掏枪顶着他的头,我们的侦察员也立刻拿枪到门旁守着。见此情形,该人吓得跪下向建国求饶。说有眼无珠上了鬼子的当,今后决心改正,再不为鬼子干事。经过教育后,该人以后再不敢同鬼子联系。
建国爱憎分明,他憎恨祸害百姓的汉奸,千方百计保护当地人民的安全。有一次黄屯逢集,来了20多名汉奸,到集上什么都抢。老百姓非常愤恨,但无法制止。他听到这件事后非常气愤,立刻独自一人跑到黄屯路边占领有利地形,准备打掉几个汉奸,压压敌人的嚣张气势。这时,村里的人怕他打完走了鬼子来报复,要求他别打。建国说:“我们不能看着汉奸糟蹋老百姓,八路军就是打鬼子的.怎能见了鬼子不打呢?”老百姓劝他说:“队长,你有枪,占的地势也好,打死几个汉奸没问题,但你走了鬼子来报复我们可受不了。”在人们的要求下,他说这样吧,在咱们村找位胆子大的,到集上散布消息要让汉奸听到,就说“东岭上来了很多八路军.看样子咱们这里要打仗了,赶快躲起来。”果然,汉奸听说来了八路军,慌不择路,把抢的东西丢了满地,有两人骑一辆车跑了的,有一人骑一辆车的,也有争车打架的,都争先恐后地逃跑了。老百姓高兴地说:“刘队长真是赵子龙式的人物,一个人吓跑一群汉奸:”从此汉奸再未敢到这个集上抢东西。老百姓钦佩八路军的智勇.至今该地区还传颂着智勇双全的孤胆英雄刘队长的故事。
正因为建国和老百姓建立了水乳交融的鱼水情,有许多次群众掩护他摆脱了敌人的追捕。有一次,他与一位侦察员在据点附近的村庄活动,准备抓一两个汉奸了解情况。正走着从侧面过来八九个鬼子和汉奸。他们一看寡不敌众.就迅速躲到一个开店的大嫂家里。大嫂当即让他们上了吊铺,并扔上一床被子,叫他们隐蔽好。她自己则坐在门旁纳鞋底,鬼子吆喝着进了门问她“八路的有?”她摇摇头继续飞针走线。鬼子进屋后东瞅瞅西瞧瞧,又用刺刀捅了两下吊铺,幸亏没刺着。汉奸又问大嫂见到八路了没有?大嫂说刚才还有几个人去对面街上了,不知是不是八路。鬼子瞪大了眼睛,汉奸说快走吧!等鬼子呼啦啦走远,大嫂才让他们下来,问刚才刺刀没刺到你们吧?说罢大家都哈哈地笑了。建国常年在敌占区出生入死,没有乡亲们真诚的爱戴和保护,就唱不了这出现代的空城计。1941年,日本鬼子出动五万兵力“扫荡”沂蒙山区。这是日本鬼子对山东地区进行的第一次大“扫荡”。当时.我们的许多党政军机关——山东分局、抗大一分校、山东边联政府、山东纵队、一一五师、山东战工会、山东抗敌自卫军等几十个单位的机关,都集中在这里。
11月底,小雪纷飞。天刚拂晓,鬼子大队人马就从大岗山的东北方向,用马拉着炮车和机枪,端着带刺刀的枪,杀气腾腾地扑来。战斗同时在大青山、桃花峪、桃花山、李行沟、梧桐沟、东蒙山等地展开。机枪、大炮齐鸣。由于战斗部队六八六团、老四团、山纵、一一五师都拉到外围作战,山区内的各机关相对说来战斗力比较弱,因此战斗打得格外激烈。抗大是学习单位无很强的战斗力.但在鬼子合围时,为了保护机关和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也投入了战斗。打得最激烈的地区炮火施展不开,只能与敌人近距离作战,拼刺刀和手榴弹。只见枪声大作.火光片片,炸弹声、拼刺刀的厮杀声响成一片。有的同志与敌人扭打在一起,以致滚下山坡壮烈牺牲。抗大一分校三队政治指导员陈若克就咬掉敌人的耳朵,被敌人活活烧死。机要部门的同志为了不当俘虏,6名同志一起跳崖牺牲。
抗大一分校二团在大青山、桃花岭一带都打得极其顽强,牺牲伤亡很大。二团团政委刘惠东打到最后只剩一颗子弹,为了不当俘虏饮弹牺牲了。二队指导员陈田心身负重伤,当鬼子嗥叫着扑来时,建国要去救他,他指指口袋说“有文件”就闭上了眼睛。建国将指导员抱着滚向沟底,急忙取出文件藏好后隐蔽在一块巨石下。待嚣张的鬼子走后.才忍泪把指导员埋葬了。
战斗结束后,建国带几位同志负责掩埋战友的尸体。在梧桐沟和李行沟里流的全是血,血结成了冰,冻僵的尸体不计其数。最惨的是有七八位妇女,个个都被鬼子砍掉了头颅,他们是不甘屈服才遭到敌人血腥的屠杀的。建国他们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用手扒开血染的沙土和石块,将牺牲的同志一一掩埋。战场没有工具,他们10个手指都磨出了血,眼睛也因流泪模糊看不清谁的尸体。并肩作战的战友就这样为抗击日本鬼子保卫国家和人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在寒风凛冽,雪花纷飞中,建国他们向牺牲的同志举手宣誓:安息吧,战友!这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一定要讨还血债!
埋葬完牺牲的同志.建国他们收罗到的染着血迹的公章,就装了两条半裤腿(把裤脚扎起来放里面)。可见当时同志们作战多么英勇顽强。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埋葬地时,大队鬼子从北、东、南三个方向,齐头并进的扑过来,看到大批鬼子几乎形成合围之势,副指导员陆自奋当即带上部队准备向西方没发现鬼子的方向突围。建国一把拉住他说:“别向西走!敌人铁壁合围,不会有那么好的心肠留一面让我们逃走,还是冲着敌人向东走,过了这座山,东面地形我们更熟。”陆副指导员迟疑地说:“前面都是敌人,我们能冲过去吗?”建国说:“我们利用地形地物,各个跃进,到东边的王沟集合。”于是他们两个排,兵分两路分头撤离,互相支援,彼此照应,这边打枪吸引敌人,那边快速通过,那边打枪,这边夺路前进。建国带了两个人殿后掩护,他们仨人或居左或在右不断地打枪,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使敌人左右难顾。直到队伍都冲过去了,鬼子才又朝他们冲来。建国与两个战士躲到一个大石头底下,敌人冲过来在石头上乱叫,翻译喊叫着:“快出来!我们看到你们了!”说着就向石头下打起枪来,建国让两名同志躲在里边,他在靠外的一边掩护,不想鬼子的枪正好打伤了他的脚,他怕敌人发现血迹找到他们,赶紧把受伤的脚别到石头下土里,屏声敛气一动不动。约摸过了半个小时,鬼子见没有动静,又呼呼啦啦地说着话走了。他们总算逃过这一劫,顺利到达他们约定的地点,而部分向西面撤退的人,因鬼子在西南山口架上机枪扫射,伤亡很大。直至前年,陆自春同志来京看望建国还说:“幸亏当年你拉了我一把,不然现在连骨头都烂没了!”
1941年的反扫荡,抗大伤亡很大。到第二年敌人再来“扫荡”时,部队接受教训,准备把女同志,特别是带孩子的事先隐蔽起来。校部领导把建国找去商量对策,当时研究了几个方案都不妥。最后建国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即将一些体弱行动不便,如孕妇或刚生孩子的女同志,送到敌人的据点里安置。他解释说:“敌人向根据地‘扫荡’根据地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但他不会‘扫荡’自己的据点,那里最安全。”当时领导对他的建议很惊讶,说建议是好建议,怕有危险。建国也知道这主意有一定的危险,而且去据点安置这些人,必须自己亲自去冒险联系.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担子扛。不出事还罢,万一出了事就不是小事,但为了部队的安全.这副沉重的担子就只有自己承担了!首长考虑的结果,觉得建国的意见可取.因首长们了解建国和侦察队的同志经常冒险到敌据点抓“舌头”找伪乡长和汉奸头子谈话,对他们进行爱国抗日教育规定,他们按时向我们指定地点汇报情况,知道他有把握有办法有可靠的关系,同时又叮嘱要做好送去掩护的女同志的工作,并征求她们的意见。
首长作出决定以后。建国感到责任重大,同志的安全都系于自己一身,不能有一丝不慎。他连夜与侦察员开会研究,并立即分别与据点里的线人联系。这些关系人也觉得事关重大,强调许多困难,主要怕担责任。最后建国向他们提出,本着中国人的良心.相信那些愿意提供掩护的人家,不会出卖自己人,何况在谁家住也不白住,部队会给予报酬。如果有哪一个人心眼坏了出卖了我们的人,要以汉奸论罪,是要杀头的。八路军可不是好惹的,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果出卖了我们一位同志他全家也别想安全。建国反复交代,终于使对方答应了我们的要求。确立了安置地点后,他又分头将要隐蔽的同志用各种办法送去,有的装作走亲戚,有的装作看病,有的装作赶集,都化装成当地的人。女同志穿上老百姓衣服,头上绾个髻,用担架或小车由侦察员送至事先联系好的人家。交待好如何与家人称呼,怎样应付敌人的搜索,突然来了客人如何应付等事宜,要紧的是一定要与住处的家人融为一体,该叫妈的叫妈,该叫哥的叫哥,该叫嫂的叫嫂。要人乡随俗,不要刷牙,尽量别洗脸,以免泄露自己的干部身份。鉴于我军的威望和敌占区人们对我军的信任,在敌人据点掩护的同志,有的住半个月,最后有的住两个月,大人小孩都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部队。
建国的传奇故事,在人们的脑海里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迹……
战火中的青春
抗日战争时期,我军除有一定级别的老红军领导干部和在家庭结过婚的外,一般都未婚。因为是战争环境,加上女同志少,部队对男同志的婚姻作了严格规定,即必须具备“285团”的条件。就是说要到28岁,有5年军龄或党龄,团级干部,缺一不可。当时有些老红军40来岁了,因文化低、职务也低,很难找到对象。抗大知识分子多,大学生也较多,人才济济,但也很少具备“285团”结婚条件的。
建国和我认识时才19岁,两年党龄,普通连排干部,根本没有谈恋爱的资格,他自己也不懂什么叫恋爱。而我的性格也特别固执,对那些要找我“谈谈”的男同志,不论职务有多高,资历多深,能力多强,都一概拒绝。原因是战争环境,斗争特别残酷,说不定结婚几天丈夫牺牲自己就得当寡妇,何况谈恋爱结婚,工作学习都受影响。再生个孩子,拖累就更多了。因而我对工作学习抓得紧,对交朋友持冷淡态度。
我和建国认识后,都是平平常常的同志来往,忙时他来看我,我也嫌他影响自己的工作,不免向他发火,话说得很难听:“你知道自己忙,知不知道别人也忙?人家不理你,你也坐在那里,叫人多烦,回去吧!以后别来打搅我。”建国知趣地说:“好,我走了。”第二天写信来道歉。第三天又过来了,说看我气坏了没有,让人啼笑皆非。我感到他是个憨厚忠实的同志,但从来未想过发展什么爱情关系。而建国呢,虽然总想办法来见我,但从来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因此也没顾到什么“谈恋爱”的影响。
这些接触引起了别人的关注,尤其是当我拒绝与某些文化高的高级干部来往时,更引起人们的议论。有一次某首长来看我,见刘建国也在座,不高兴地命令他:“听说外边有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跑步去给我了解清楚!今天就住那里,详细了解后,明天到司令部汇报。”刘建国只好走了。我觉得好笑,也替建国不平,于嘛把他撵走了而自己却留下和我单独谈话,这不是依势压人吗?过去对这位领导还热情点,这次反而对他一言不语,他说什么也不听,让他坐冷板凳以示抵抗。后来,这位领导叫警卫员送东西来,我全部退回,一件也不留,信也退回。有一次还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同屋的小刘看到首长又让警卫员给我送东西,其中有只烧鸡.馋得撕掉鸡腿就吃,阻拦已晚了。她笑着说:“我来处理,你给他写个条子,就写‘来信收到,物品退回.烧鸡吃了,事情免谈。”’我只好照办。
过了几天,一位领导同志来和我谈话说:“祝贺你要结婚了!”我问:“跟谁结婚?”该领导说:“你同某位首长,都经过分局批准了,你怎么还问?”我一听就恼了,说:“没经过我同意,分局干嘛批准?”该领导说:“因为已批准你入党,共产党员要服从组织,结婚是组织批准的,怎么好不服从呢?”我更恼了,说:“入党是光荣的,但为了照顾首长结婚让我入党,我觉得是耻辱。我不入党,也不结婚!”这位领导看我把话都说绝了,只得说了一句“你还是考虑考虑”就走了。我大声地说:“用不着考虑。”后来知道,其实这位领导也同情我。
组织上觉得我们发展下去,说不定会真的谈上恋爱,不如调开好。就决定把刘建国调到战斗部队当连指导员。他走时,同室战友路某去送行,他对路说:“过去我不懂什么叫恋爱,所以对你说我们根据没谈恋爱。这次要分开了,我特别留恋,大概是有感情的原因。既然别人可以喜欢她,我为什么不能?我觉得别人不一定像我这样爱她。为她我可以牺牲一切乃至生命,别人能行吗?”路说:“又乱说话了,这话别人听了又要批评你。别忘了,我们只提为党的革命事业奋斗到底,牺牲一切,怎能为一个人牺牲一切。”他则答:“因为她是革命同志,战斗中,我们可以用身体掩护同志,对她为什么不行?只要我打仗死不了的话,将来我一定要找她。而且永不会喜欢别的女人。”路点头叹服。离开的路上建国又绕弯到了我那里,说:“我去鲁中战斗部队当指导员,如果不牺牲的话一定来找你。”说完头也不回匆匆地走了。
他走到军区正碰上保卫部的苏部长,苏部长说:“那不是刘建国吗?你背背包来干什么?”他说:“我来转关系。”苏部长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到鲁中战斗连队当指导员。”苏说:“别去了,部保卫干部这么缺,我们想调你来,抗大不放,怎么叫你去连队当指导员?先到保卫部吃饭,我给组织部打个招呼。”饭后组织部来电话叫建国去特务团保卫股,特务团也是战斗部队,并不违背分配原则。
这时,我们心中装着革命,也装着爱情。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才迎来了良辰吉日。
关怀体贴群众
建国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就把革命队伍当成自己的家,对战友情同手足,满腔热忱。战争年代,每当一次激战过后,总有些同志被打散而下落不明,他就冒着生命危险与侦察员化装成农民四处寻找失落的、受伤的、生病的同志。有的几天没有吃饭了.有的伤势很严重,他们都一个个背下山,安全归队。在他们的努力下,前后找回了数十名伤、病员及女同志。有些同志至今还健在,回想起当年建国营救他们的情景,仍对建国感念不已。
解放后,建国职务上虽有变动,但他仍像从前一样对待老同学老战友和乡亲们,对下级也一视同仁。只要听说谁有困难都会伸出援助之手。有些在地方工作的抗大同学、党校同学、公安学院同学到家中有困难找他,他都想法帮忙。部队有些同志的孩子或转学或入学,找到他都尽量设法解决。
建国对老区人民有着深厚的感情,一听说老区创办学校,他立即慷慨解囊,如对临沂、费县都捐过款,最多时捐出两千元,将工资的2/3都捐出去了。扶贫救灾他也走在前头。根据地的老乡常到北京来看望他,建国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待,有什么困难千方百计地解决,有的需经济援助,有的要来治病,有的要买药,有的来上访或要求写证明信,建国都尽自己的所能给予帮助。特别三年自然灾害时,有人投奔到建国这里来,建国宁肯自己挨饿,也要设法叫这些老乡吃饱。走时还要帮他们买车票,买需要带的东西。他想方设法给老区没有电灯的村庄安上电灯,通电后又送他们彩电。又曾出资帮助老区建立小学让当地孩子受到教育。他始终把贫下中农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建国心中装着群众,对他们的情况体察人微。五十年代末期,整顿军官宿舍,因为地安门总政宿舍大楼存在脏、乱、差的问题,领导要求取消各家在楼道里放的做饭炉子,只在食堂设公共用的常备炉子,以满足各户的需要。建国提出不同意见,说地安门宿舍里住的有的是年龄大、走路不便的老人,也有许多儿童,还有坐月子的女同志。他们有的要熬中药,有的要煮牛奶,有的要熬稀粥;半夜里为孩子热奶,老人要吃药,晴天还好,遇上阴天下雨摔着碰着,食堂晚上再不开门,那该怎么办?说一声撤掉炉子好办,可是群众的困难怎么解决?他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不取消炉子,专门留几间房安放炉子,让各家负责一定要搞干净,别乱撒炉灰,地安门也就干净明亮了,家属高兴,干部也没了后顾之忧。同时成立管理委员会,检查卫生,帮助各家解决困难,排解纠纷,这样不难把地安门的秩序整顿好。领导高兴地接受了建国的意见,并责成建国主持其事。这虽然是件小事,但也可看出建国关心群众的疾苦,真正为群众排忧解难。
八十年代,建国在八一电影制片厂任政治委员、党委书记时,除了抓电影厂的大事——平反冤假错案,解放蒙受冤屈的同志,力求推出好影片,同时也没忘记关心群众的生活。有时他忙里偷闲到厂内工人宿舍去体察民情。家属工厂的工人反映屋子暗、没有热水、案板有刺扎手,他去察看后责成管理科予以解决。看到职工“文革”中没发工作服,衣服穿得破烂,也让管理科立即解决。他的小本子上边记的全是群众反映的有待解决的问题。
每当同志们或他们的家属有什么病疼,建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四处张罗寻医问药,或送去钱款或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贵重药径直送上,完全当做自家的事情来办。以前我在同仁堂买了一些贵重的人参再造丸,准备给他这个高血压病人犯病时服用。转眼他却送给了几位脑血栓偏瘫患者。听说运输大队有个干部的母亲有病,没钱买药,他立即将身上带的钱掏给了他。以后还经常接济。在地铁碰到一个素不相识的高烧患者,也倾力相助,不顾自己也有心脏病高血压,气喘吁吁地把病人由地下搀扶上地面,又张罗找了辆三轮车送患者去医院。临了还把身上仅有的30元钱塞给了病人。
总政机关里,有位建国的下属结婚几年爱人不孕,建国让我想法请名中医施今墨给看看。那时施老一般不对外看病,我因为认识他,特地将患者介绍给他。施老认真把脉后说:“好治,吃了我的药保证3个月可怀孕。”他开了处方并交待“接着吃几十副药,不用换方子,别间断”。但是药方中有几味药买不到。我当时可疑癌症因贫血暂不能手术在家养病,但还是撑着病体找同仁堂的负责人说明情况。同仁堂的同志很尊重施老,设法给配齐了药。那位不孕的女同志服药后果然3个月后怀孕。妊娠期间,建国又嘱咐我把山东老家寄来的咸白鳞鱼送给她。林学院的老同志知道我身体虚弱急需滋补,特地在农村帮我买了两只鸡,我加上大枣炖好后也分一半给她送去。可是好心不得好报,“文革”中这位曾得建国帮助的人竟然倒打一耙,把建国对他的关切说成是对他的腐蚀拉拢,不单为此毒打建国,连其他的人如帮我买鸡的同志也受到株连,真是让人寒心并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