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9月,我到建国同志寓所看望他,他们夫妇俩热忱地接待了我,看得出建国同志身体比以前好些,没有那么胖了,精神轻松多了,我向他们祝福。没想到这次却是与建国同志的最后一次见面。别后不久,惊闻建国同志因感冒引发肺炎,经抢救无效,与世长辞。噩耗传来,震惊了我。我着实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应该还活着,与他在一起并肩战斗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是在抗日战争严酷的斗争岁月里,建国同志和我第一次聚首在山东沂蒙山区的“大青山胜利突围战”中。1941年11月的一天拂晓前,建国同志受命派到我所在的抗大一分校二大队三队帮助工作。当时,我们正隐蔽地翻越大青山山口,向青陀寺方向突围,忽然前哨部队传来与日本鬼子遭遇的消息,但双方都没有开枪暴露自己,随即大队命令我队撤回大青山北侧第三高地,坚守阵地待命。建国同志和我在一起,等待上级的命令。因为我们的任务是突围,突出数万敌人的重重包围圈。
天渐渐亮起来了,东方喷出火红色的阳光。建国同志首先发现在我们阵地的右后方山坡上有一大片人群,静静坐在那里,似在等待什么?据侦察员报告,该人群系一一五师机关、战工会机关和干校等非武装部队。建国同志发现情况严重,我们虽是半武装部队(地方干部).本来的任务是突围,现在看来要改为掩护领导机关突围了。我们立即向学员做思想政治工作,让学员们明白,发扬我军艰苦奋斗、英勇不屈、不怕牺牲精神,掩护领导机关胜利突围,是义不容辞的光荣任务。此时,大队来了命令,要我们参加掩护领导机关通过阵地右侧后方,向洋山方向突围;完成任务后,自行撤离向东蒙山突围。根据任务,我和建国同志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商量兵力部署,当时估计最大的危险是敌人占领大青山北侧第二高地,它离大青山主峰最近,对我们的威胁最大。敌人各种武器都能打到我们阵地上,我们的火力则打不到敌占山头。因此,必须作近距离拼搏的准备。正在此时,我随意站起来,想看看全队隐蔽情况,机枪就集中火力向我们躲藏的石头猛烈扫射,顿时火光闪闪,碎石飞溅,要不是建国同志拉我一把,我就没命了。就这样,我们的目标被日本鬼子发现了,敌人开始向我阵地集中火力扫射,对我们实行火力压制,同时也向我前沿的山下扫射。从上午9时左右一直打到下午2时多,我们用打排枪的办法吸引敌人的火力,以利大队人马突围。看战场情况.发现敌人没有强占我们阵地的动向。
当日下午两三点钟,领导机关已经通过我们防地。此时,西南方向枪声像刮风似的呼啸,建国同志交待我,根据大队命令,我们队可以自行突围了,不宜停留太久,由我把队伍带出去。而他自己要去找抗大校部.追赶周校长保护周校长的安全。我要派人保护他,他坚决不同意,说人多目标大,会增加危险。后来建国同志追上了在最前线指挥突围的周校长。在完成掩护机关人员胜利突围后,周校长才在建国同志等10余名勇士的保护下,最后突出重围。
初次相识,建国同志沉着、机智、灵敏,顾全大局、临危不惧、勇挑重担、以身作则的形象就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在敌人机枪、小炮等火力封锁下,我们采取灵活的战术,与敌人左右周旋,很快拉开距离,终于跳出了敌人射击包围圈,冲过沙滩,奔向东蒙山。此后,每当想起抗日战争年代的往事,就自然地想起建国同志。
大青山胜利突围的当天晚上,大队命令我队当夜返回大青山地区,坚持游击战争,打击小股敌人的清剿和搜索。我队在大青山地区活动了一周左右,几乎每天都要与小股敌人作战,大多是汉奸队。一交火敌人就跑掉了。群众知道八路军还在根据地,就陆续走出山洞,军民联合战斗,支援我们处理伤病员和帮助我们买红薯吃。正在此时,大队命令我紧急前往二队任代理队长。因二队在桃花山与敌人遭遇,指导员陈田心、副指导员袁子和都英勇牺牲,队长负重伤,战斗仍在进行中。我跑步到达桃花山连指挥所,正好遇到建国同志受命来二队帮助工作,我们又开始了第二次火线合作。原来向桃花山进攻的敌人是垛庄来的,与二队遭遇,展开激战。我队抢先占领山头.敌人被压在半山腰。敌人用猛烈火力向我前沿阵地扫射,使我们不能抬头还击。连指导员、副指导员的遗体抢不下来,与连长联系不上。建国同志见此情况,建议派一个排向敌人右侧后方出击。要猛打,迫使敌人后撤。相机追击敌人,但不恋战,完成任务后尽快撤回。这个突击行动很好,敌人见势不妙,快速撤下山。太阳西沉,敌人不敢恋战,逃回垛庄去了。
在战斗中,建国同志为了保护党的机密,抢救伤员,保护牺牲同志的遗体,在敌人还向我阵地密集射击时,就匍匐接近陈田心同志遗体,小心翼翼地转移下来,又把挎包内的文件收藏好。他又组织担架队把牺牲和负伤的同志转移出去。我们队在击退敌人进攻后,进行战地休整,召开各种会议,鼓舞斗志.稳定军心,表彰英勇作战的模范人员。
当晚原地休息。建国同志主动带头到各班慰问,表扬好人好事,鼓励大家学习牺牲和负伤学员的英勇事迹,化悲痛为力量.迎接新的战斗。连队学员觉悟都较高,虽然都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但都服从命令听指挥,坚守阵地不动摇。经过及时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学员们又活跃起来了。大家写保证书,表示不怕苦.不怕牺牲。建国同志带头同学员面对面谈心,振奋了学员的斗志.我也深受教育,学到了平时学不到的东西。
12月,我队奉命告别东蒙山区,转移至滨海区,作反扫荡胜利总结。建国同志奉命返回司令部,我们依依惜别.十分珍惜这段历经战火淬炼的战友情谊。
建国同志是我的战友、同志.更是我的老师。他是一位思想品德高尚,言行稳重,对国家大事关心和执着,对战友谦逊友善,对生活俭朴而满足的人。他对革命胜利坚信不疑,对事业勇于奉献,襟怀坦白,大公无私,光明磊落,对工作勤勤恳恳。他的一生久经考验,无愧于共产党员的称号,他的形象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里。
建国同志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安息吧,建国同志!
(2002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