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战友杜前同志和我们永别了。所有和他熟悉的同志无不怀着沉痛的心情给他送别，并且永远怀念这位高风亮节的老友。
我和杜前同志是在抗战初期的战争年代认识的。1941年秋天，山东省召开第二次青年代表大会。杜前同志当时是鲁南青联主任，他率领鲁南代表团到曲东分局参加这次大会。我当时在湖西青联工作，和另外几位同志组成湖西代表团，经过长途跋涉，历经八百里行程，于十一月到达山东分局。我们在抗日的烽火中在沂蒙山区相会。当时正是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阶段。青代会本来准备十一月份举行，但是当胶东、清河、滨海、鲁中、鲁南、鲁西、湖西等各个代表团陆续到齐的时候，敌人的冬季大扫荡开始了。我和杜前同志一起随同全体青年代表，跟随山东分局和一一五师师部，投入了艰苦的反扫荡战争。敌人出动了大量兵力，妄图消灭我们的主力部队和首脑机关。开始我们在朱瑞、罗荣桓同志指挥下，经过盂良崮战斗，突围转战新泰、莱芜一线，后又插回沂蒙山区坚持腹地反扫荡战争，我和杜前同志一起参加了东蒙山反合围战斗。山东分局为了精简机关、便于行动，将全体青年代表四十余人组成一支青年游击队，由省青联宣传部长陈放（陈琳瑚）率领，湖西代表中的青年营长赵瑶烈任队长，深入蒙山地区坚持反扫荡。我和杜前同志都是其中的一员。当时战争环境相当艰苦，我们住在西蒙山的山林里，没有吃的，没有棉衣，白天打仗，晚上出去找给养。在艰苦的战争中，杜前同志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给了我们很大影响。杜前同志个头不大，但打起仗来机动灵活，十分勇敢，尤其他那一付幽默、欢乐的性格，给全体同志很大鼓舞。当时他是我们青年游击队中最活跃的分子。每逢白天战斗的间隙时间，或是晚上大家在山洞里围着篝火取暖的时候，杜前同志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给大家讲故事或笑话。有一次我们打败了敌人的进攻后，大家坐在山林里休息。杜前同志给大家讲了一段老虎怕杠子的故事。他说：“敌人好比老虎，但老虎怕杠子，杠子怕虫子，虫子怕鸡，鸡又怕老虎，这是一个因果循环的关系”。他说：“有一天，一个农民牵着一头毛驴去赶集，在外面吃醉了酒，待天黑才回家。他在山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路旁边坐着一只山猫（猫读妈，山东土话把野兽喊成妈猴）。毛驴顿时吓得不敢前进，老农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呢？农民急中生智，想起了老虎怕杠子的话。于是顺手把驴身上的轴子抽下来，往木鞍上猛敲，敲得啪啪作响。老虎一时吓呆了，不知道农民手里拿的什么武器，于是瞪着眼光发威，就是不敢进攻。正在这相持不下的时候，从后面路上来了一位姓王的邻居，他扛着一根扁担。老王把扁担一亮，老虎吓得拔腿逃跑了。于是两人拉着家常话二更天才回到家中。老农民回到家讲起这段惊险的事，作了一首打油诗：“出集遇山猫（猫读妈），抽轴敲蹬乓，幸遇王邻扁，俩呱（山东人称说话为拉呱）二更家。”杜前同志讲的这段故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但他自己却不笑。他正儿八经的告诉我们：“老虎虽然厉害，也有怕杠子的时候。一根扁担也能打败一只老虎。”杜前同志语意深长，使大家在谈笑中大受教育。
我们一齐在山林里打了三个月的游击，连1942年的春节都是在山洞里渡过的。过了春节，敌人终于撤退了。我们胜利的回到山东分局，在沂蒙山区的常山庄召开了第二次青年代表大会，选举钟效培同志为省青联主席，杜前同志也是省青联领导成员之一。钟效培同志牺牲后，杜前同志就主持省青联的工作。杜前同志领导山东的青年运动达十五年之久，他为山东省的青年运动立下了汗马功劳。1942年春天我们在山东分局分别以后，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但在当时青年运动的战线上我们还是互相了解情况的。
1977年我从贵州调中共上海市委机关工作。来到以后才知道杜前同志是上海市体委主任，所以我到上海后第一个去看望的老战友便是杜前同志。从那时起到杜前同志去世，我们又亲密无间的相处了十六个年头。杜前同志是一位网球健将，我们经常一起打网球。他送我一只美国造的钻石牌木质网球拍，我用它打了几年球。后来这只球拍虽然退役了，但仍留作我永久的纪念。1983年9月第五届全国运动会在上海召开，杜前同志是组委会副主任（主任李梦华），我是宣传部长兼接待组长，我们又密切配合，成功地参与了五届全运会的领导工作。
杜前同志在体育界很有威望，他曾率中国乒乓球乙队远征欧州，为祖国夺得了荣誉。在他的手下培养了一批获世界冠军的优秀运动员，有一些走上了高级领导的岗位。杜前同志在国际国内的网球界颇有影响，近十几年间他曾亲手组织了四、五届有美国、日本、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参加的国际网球元老杯邀请赛。本来应该是由他来担任上海代表团团长的，但他每一次都客气的请我来担任上海代表团团长。杜前同志提出了“以球会友”的方针。，他确实实现了通过球赛增进各国体育界之间的了解，增强国际间的友谊。例如香港的胡法光、郭志权先生，既是香港经济界的知名人士，又是网球健将。我们通过网球比赛，建立了深厚的友谊。1984年我去美国访问路经香港时，他们还热情的接待了我，并陪我到乡村俱乐部打网球。
杜前同志在体育方面的爱好是广泛的，他会打网球，会钓鱼，练气功。他组织过许多次有各省市参加的老年网球赛，国际性钓鱼比赛和气功活动，有一些我也参加了。深知杜前同志在国际国内体育界有很高的威望，广泛的影响，是体育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他虽然在体育界资格较老、贡献较大，但他从不以自己的资深位高而欺人，也从不以自己对体育界的贡献而骄傲。他和善可亲，平易近人，尊老爱少，谦虚谨慎。在国际交往中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谈笑风生，是一位很有风度的领导干部和外交家。
在我和杜前同志长期相处的过程中，不论在政治上、工作上、生活上，他对我都帮助很大，他虽然只比我大两岁，但处处表现了老大哥的风度。杜前同志虽然和我们永别了，但他留下的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1994年3月于上海
注：张世珠：原上海市委副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