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2月至3月，中国体育代表团在荣高棠率领下先后访问了古巴和阿尔巴尼亚。团员中除我一位女性外，三位男性都是各省市体委主任，他们是：上海杜前、江苏沈战堤、广东陈远高，数杜前年龄不算最大，但资历最长。他主动协助团长处理外事，对团员身体、情绪都关怀备至，自控力强，谈吐机智幽默，兼有智者和长者的风采，深受全团尊重。
刚飞抵哈瓦那机场时，一女孩抱着鲜花跑来。荣高棠以为是献给团长的，便迎上去接，女孩却把花递给了我。杜前说：“我们男士可别忘了女士优先啊！”此话画龙点睛，引起一阵欢笑。我联想起刚才在飞机上聊天，他谈到一次以中国乒乓球协会副主席身份率乒乓队访问英国，当接待人员得知他是山东人后对其身材矮小颇为惊讶，杜前洒脱地回答：“only one”（只有一个）。也引来一片笑声。
古巴体委除了安排我们在哈瓦那参加各种会议和参观，还派人陪同在全国六个省了解体育和风土人情，行程上千公里。最后一天为了赶回首都参加多尔蒂科斯总统的接见，汽车时速高达140多公里。总统向我们介绍了古巴体育的特点，一是政府十分重视，二是扶持山区革命根据地体育……一番话讲得头头是道。杜前高兴地说：刚才车开那么快，我以为要见马克思了，结果见到了马克思的信徒，此行大吉！
卡斯特罗总理在哈瓦那拉美体育场看棒球赛时会见我们，他谈到人民非常喜欢这个项目，相信中国也会把棒球活动开展起来。古巴体委主任利亚努萨当即热情地表示，可以派教练去中国。他还告诉我们，有人竟借口社会主义国家一般不开展棒球，示意古巴取消这项运动。荣高棠团长指出，体育活动必须适应人们的不同爱好，因地因人因时制宜，怎能强求一律呢？杜前补充道：棒球是用一根棒击球，若再加一根指挥棒就乱套了嘛！看来，把运动项目分成姓社姓资的做法早就不得人心，荣高棠、杜前那时就抵制了。
古巴人能歌善舞，爱说好动。他们有一首很风趣的民歌：“长舌妇人死了，需要买两副棺木，一副装她的身子，一副装她的舌头。”杜前说：“彩珍快记下来，可给有些演说家引以为戒！”十年浩劫中，上海造反派到北京来搜集杜前的“三反”言行，要我揭发他在访问古、阿中的问题。我说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三反”，深感他疾恶如仇，常发表切中时弊的意见。其中，举了运用古巴民歌讽刺长舌的例子。一位造反派听了说：“这就是矛头向上！”另一位不以为然，认为我说的都上不了什么纲，便拉倒了。
作为上海这样国际大都市的体委主任，杜前在访问中特别注意吸取国外现代化管理和精神文明建设的经验。他很赞赏古巴三大球采取谁是冠军队谁就当国家队的竞赛选拔制度，也高度评价地拉那足球观众的文明观风。特别是阿尔巴尼亚部长会议主席谢胡在会见我们时表示：“宁愿自己减十岁，给毛泽东主席添寿”。杜前非常感动地说：“共产党人这种感情真诚可贵，它既不能等价交换，也不能高价索取，而是俗话说的金不换！”
而今，苏联东欧沧桑巨变，人事已非，谢胡早已死于非命，当年我团途经莫斯科匆匆奔往红场瞻仰的列宁墓也在议迁。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低潮中，这边风景独好。为革命事业忠诚奋斗而积劳成疾的杜前同志带着浑身伤痛走了，他留下的共产党人那种高尚的品德风格，仍是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
1993年8月
注：张彩珍：原国家体委副主任，现任全国体总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