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们敬爱的父亲(文/张文心张明张明磊张若明)

长清纸房 发表于2019-11-17 18:18:41

我们敬爱的父亲张耀南去世21周年了。但我们仍然时时刻刻忘不了父亲对我们的至爱深情。天下的父母无不疼爱子女,父亲对我们的爱,融入在他对我们的教育之中。这种爱,给予我们的是一种信念,一种力量。

从我们幼年起,父亲在热爱劳动、爱护公物、尊重他人劳动方面对我们的管教很严。父亲辞去县农协主任回家乡种菜时,每天把六七岁的文心,三四岁的张明带到菜园里,教她们学着种菜、除草。在长清县一高时,校园里种有许多花草、果树,父亲严格要求我们要爱护。有一次,张明背着若明到校园里,为哄若明玩,爬到桑树上摘了一些桑椹。回到家里,父亲见若明嘴唇乌紫,便问是怎么回事。张明毫不介意地说是吃桑椹吃的。父亲立刻生气了,要张明罚站。张明不服气,辩白说:“我没摘花,也没摘果子,凭什么要罚我?”父亲说:“你爬桑树摘桑椹,碰掉桑叶没有?桑叶是喂蚕的。碰掉桑叶就得罚你。”我们知道,父亲养峰、喂蚕都是他教学生的课程,张明服服贴贴地被罚了站。暑假时,校园里各种花木茂盛,水果成熟。遇到刮风下雨,父亲就带我们去校园里,给被风雨吹打歪了的花木扶正培土,捡拾被风吹落在地上的果子。捡到的果子一个也不准吃,统统交给工友。有一位名叫司庆祥的叔叔刚到校当工友,收到我们捡来的果子,好心地拿几个给我们,被父亲严厉制止。还是这位工友,一次,我们见了他,向他鞠躬问好。他非常不好意思,弯下腰说:“你们是校长的小姐、少爷,我可不敢当!”我们说:“是爸爸教我们这样做的。见了大人不鞠躬,爸爸会说我们的。”

我们小时,父亲对我们讲得最多的是要热爱祖国。当时,每天早晚全校师生列队升降国旗。每当听到升降国旗的号声,不论在什么地方,他便让我们象他那样原地立正,面向国旗的方向行注目礼。放学回家的路上或是走亲访友的途中,他常常边走边教我们唱歌,“请看越南、印度、朝鲜亡国真可怜,做牛做马丧失自由权……”。我们学会了又让我们唱给他听。父亲还给我们讲过许多东北抗日义勇军英勇悲壮的抗敌故事。有一个故事好多年我们都没有忘记,说的是一个农民,他的家被日本鬼子烧了,妻子也被杀害了,他把一个才五六岁的儿子裹到马袋子里,驮在马上便参加了义勇军。在一次战斗中,这位父亲牺牲了。义勇军的战士们抚养着这个孩子。孩子长大一些后,也成了义勇军战士。这个小战士的命运便使我们一直在惦记着。至于岳飞、戚继光、文天祥等历史上的爱国名将的故事,在上小学前便从父亲那里听过了。有一次,学校组织师生上街游行募捐,支持冀察抗日同盟军。明磊和部分小同学留在学校里,孟纪德老师给大家讲大同学为什么上街游行,冀察抗日同盟军如何打日本鬼子。小同学们听了也都按捺不住了,个个请假回家拿钱来捐。明磊跑到父亲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了一元钱交给孟老师。孟老师一看是一元的钱,觉得太多了。她一边夸奖明磊一边说等你爸爸回来再说。父亲和上街游行的师生回来后,孟老师向父亲说了明磊拿了一元钱来捐款的事。有的老师开玩笑说:“校长的儿子偷钱了。”父亲说:“为抗日募捐,不算偷。”盂老师抚摸着明磊的头说:“校长的儿子比县政府的科长捐的钱还多呢!”1937年冬,学校被迫停课,我们回到乡下老家。父亲多次让我们兄弟姐妹们排成横队,唱《救亡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五月的鲜花》、《慰劳伤兵歌》、《武装保卫华北》等歌曲,唱得大人们都非常动情。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六七人排着队,走在村里的小巷中,边走边唱,引来了许多男女老幼。后来,干脆把乡亲们召集到我家的大院子里,男孩、女孩分开唱,我们象比赛一样,可带劲了。从此,每天晚上左邻右舍的小孩子们都聚集在我们家中,由大哥张刚教他们唱歌。日本鬼子没到我们家乡前的那段日子里,村里还真轰轰烈烈地热闹了一阵。抗日战争爆发后,父亲带领我们参加了革命队伍。从此,他对我们的爱突出表现在对我们政治上的严格要求。在长期战争环境中,天各一方,难得有见面的机会。偶尔见一面,大有历尽劫难相逢之感,但时常逢父亲在批阅文件或与人谈工作,顾不上和我们谈话。有时警卫员提醒他,他才看我们一眼,又继续他的工作。在战争环境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是很多的。我们常以幼稚的想法向父亲叙说,也提出过一些要求。1939年初,文心所在的平原纵队,在齐河县境内遭到敌人合围。文心冒死冲出敌人的包围,到长清县境内赵官镇附近,找到父亲任团长的成安抗日武装工作团。父亲见文心勇敢突围,安全到来,十分高兴。此时,父亲的部队已决定向河东山区转移,而且立刻要出发。和文心同时突围出来的几个同志,觉得在平原地区进行游击战太困难了,遇到敌人汽车或骑兵没法抵抗,难以与敌人周旋。便鼓动文心向父亲去说,要跟随父亲去河东山区。其他负责人也劝父亲答应他们的要求。父亲却坚决不准。他严厉地说:“你们部队受到损失以后,最重要的是集合失散人员,尽快地整顿好。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坚定信心,立即去寻找平原纵队司令部!”文心受到父亲的教育,说服了其他几个同志,去寻找平原纵队领导机关。1941年夏季,张明在乎(阴)阿(东阿)山区工作,在敌人清剿、“扫荡”时不幸被捕。在群众掩护下,经组织营救脱险归队,却失去了党的关系。1942年初,张明被分配到鲁西观(城)朝(城)县工作。她人生地疏没有党的关系,非常苦恼。一天,张明听说父亲到区党委参加会议,便奔走数十里,找到父亲述说自己的苦恼。因泰西熟悉情况的人多,便于解决问题,要求父亲带她回泰西。父亲严肃地批评:“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是你的直接组织领导,你受党的教育好几年,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太不应该了。”张明一时难过极了,想立即离开,又舍不得。自己的要求不能达到,但仍想和父亲多呆一会。父亲开会去了,她在村头徘徊。父亲开完会,派警卫员在村头找到张明,回到父亲的住处。父亲把会议上给他的一个白面馒头让张明吃,自己和警卫员一块吃窝窝头。此时父亲和颜悦色地对张明说:“刚到一个新的地方,人生地疏,又没有党的关系,你有苦恼是可以理解的。但应该懂得,党的政策在哪里都一样,你不应该认为在我身边就好解决问题,不论在哪里都要按原则办事。你只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表现好,党组织会考虑的。”父亲就是这样,绝不允许因为他是专员,我们做子女的有丝毫特殊感。1941年秋,明磊跟随从地方和部队抽调出来的部分青年到鲁西筑先学院学习。出发前到父亲的住处告别,有好几位同志在他那里,担负护送任务的连长郑绍庭也在。郑绍庭叔叔先开口说:“小泉(明磊的小名)要走了,这一走难说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专员,你送给他点礼物作个纪念吧。”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劝说父亲送给明磊点礼物。明磊自然盼望得到父亲的礼物,但不敢吭声。在众人劝说之下,父亲望着明磊,沉默了许久,终于下了狠心。把他用的一支大号金星水笔掂在手中。郑绍庭叔叔接过来装到明磊的口袋里,大家都勉励明磊要好好学习,对得住爸爸这支笔。明磊又是高兴又是恋恋不舍地到集合地点去了。队伍刚准备出发时,父亲的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赶来,手里拿着两个蘸水笔尖,喊住明磊:“你爸爸送给你两个蘸水笔尖,把自来水笔还给他。他没笔用怎么能工作呀,他工作重要,你还给他吧!”明磊出于对父亲的热爱和懂得他工作的重要,把装在口袋里不到半小时的自来水笔又交给了父亲的警卫员。警卫员俯身搂了搂明磊,说了声:“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这种情况,周围的同志都看到了,免不得七嘴八舌,唏嘘不已。有的说:“张专员也太那个了,就这一个儿子,这一走是死是活都难说,送给的一支笔还要回去。”……赵长文是学生队的负责人,他制止大家说:“大家不要乱说了好不好!谁不了解我们耀南老师,喜爱儿子不在一支笔上!”也许有些人很不理解,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儿子吗?不是。他1972年给文心的信中这样写道:“回想明磊,还在战争时期,可以说是还没长成人的时候,就远离家庭,四五年不但没有见面,甚至没有通信。难道说就不想他不疼他吗?当时明磊在连队里工作,经常参加战斗,我是时时为他的生死揪着心的。”

1942年9月27日拂晓,日军远程奔袭,突然包围了边区领导机关和抗大、陆中等后方机关。部队仓促应战,分散突围。突围中,未到13岁的明磊和部队失去了联系,由于敌人采用多方向的交叉拉网式战术,村庄不敢进,路不敢走,昼伏夜行,三四天找不到自己的单位。在走投无路之际,明磊心里萌生一种希望:向东走,聊城以东便是父亲工作的地区,找父亲去,一时高兴得象是已经到了父亲身边似的。便动身向东走。可边走边想,见到父亲后该怎么说呢?回想起以前父亲对从敌人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的大姐的批评和要求她立即回平原纵队的情景,找父亲的勇气一点也没有了。向东走了不到10里路,便转身向西,朝着濮县方向走去。途中躲过了两次敌人的骑兵追击,又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转来转去,边走边讨饭,经过十几天,终于找到了部队。

1944年冬,明磊从学校毕业,到区党委等待分配。负责分配学员工作的崔东府处长对明磊说:“你爸爸在太行山。我已写信征求他对你分配的意见,等你爸爸回信后再确定对你的分配。”大约过了半个月左右,崔处长又找到明磊说:“你爸爸来信了,要我们按统一的分配原则分配你的工作,你有什么意见?”明磊表示服从组织,领导怎么分配都行。崔处长说:“到底是张专员的儿子。”1950年若明正在读中学,在抗美援朝运动中首批报名参军。学校觉得若明年纪小,又是我们家中四个孩子中唯一赶上读书机会的一个,不好立即批准,便写信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立即回信说: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不能保卫国家,哪能有青年人读书的条件呢?支持若明报名参军。现在想来,若明如继续读书的话,或许会象她的许多同学一样,成为教授、副教授一类的高级知识分子,但她一点也不后悔。相反,我们以父亲把他的一生,把他的子女们毫无保留地交给党、交给人民而感到光荣和自豪。“文化大革命”中,父亲身处逆境,料到我们在劫难逃,写信给张明、明磊,教导我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实事求是,坚持原则,相信党终究会实事求是地对待每一个人的。

在数十年中,不论在艰苦的战争环境,还是在胜利后的和平建设时期,不论在什么岗位上,一想到父亲,便有一种巨大的鼓舞和鞭策力量,便有克服一切困难努力完成战斗、工作任务的勇气和决心。我们四人,在数十年革命历程中,虽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都为党为人民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因为,我们时时以父亲为榜样,以共产党员的标准自律。不管在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面前,从不畏缩,勇敢坚定,诚诚实实地为党工作,淡泊名利,心地坦荡。

我们怀念父亲,就会想到鲁迅先生的名言“俯首甘为儒子牛”,这也恰好是父亲一生的写照。父亲属牛,他一生忍辱负重,任劳任怨,面对困难,他总是昂着头,迈着坚定的步子前进,以平和的心态和坚韧不拔的毅力,接受命运的挑战,体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优秀品质。有一位作家说过:“人民崇敬的名字连成线,便是历史”。父亲一生中,心里装的只有党的事业,人民的利益,绝不曾想到自己的名字见诸经传。但是,人民既是创造历史的主人,也是历史的见证人。对于不求名利、默默奉献的人,是不会忘记的。不论什么人生前死后都无可回避人民群众的裁定。父亲会因为得到同志们和群众的理解与尊重而安然长眠。

    敬爱的父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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