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头上动土--忆杨庄伏击战(文/王永廉 华新乙)

朱姬庄de 发表于2019-11-20 16:57:40

1938年3月,日本侵略军相继占领了临城、沙沟、枣庄、韩庄。日军盘踞津浦铁路沿线和鲁南各重要城镇以后,常常开着汽车,到据点周围的乡村,横冲直撞,奸淫烧杀,无恶不作。闹得村村鸡犬不宁,家家人心惶惶。

同仇敌忾

    1938年6月初的一天,邵剑秋带领的部队,正在白楼村西头的树荫下,学唱抗日救亡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歌声激昂、雄壮。随着歌声的抑扬战士们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双双拳头都攥出汗来。大树杈上的了望哨正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这是一支新成立的队伍,队员大都是当地农民,他们亲眼看到凶残的日本侵略军那样蹂躏祖国的山河,践踏自己的家乡,屠杀自己的父老,人人早已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歌声刚停,战士杨茂璧面红耳赤地走出队列,缠着班长邵世德说:“为什么不去找鬼子打?天天光唱歌,都唱得人嗓子冒烟了。班长,快去向领导讲讲嘛!”

    “谁都想多打死几个鬼子解解恨,领导上也是天天合计着这件事,有仗打的时候自然要告诉你,别着急,等着吧。”邵世德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轻轻拍打着杨茂璧的肩头说。

    “报告!”了望哨发现了情况说:“西南方向有一个人向这里跑来。”不一会,只见隐蔽哨带着一个50岁左右的农民,向大队部走来。战士们都交头接耳地作着种种猜测。

    情况果然有变化,紧急战斗动员开始了。大队长邵剑秋说:“今天上午,沙沟车站十多个日军,乘坐一辆汽车闯进了杨庄。由于敌人来得迅速,乡亲们没来得及跑,东西也没藏。日军进村后,疯狂地抢劫,猪羊鸡被弄走了一汽车,很多群众被打伤,最后日军开着汽车神气十足地回了据点。”

    邵剑秋扫了大家一眼,眉毛一扬,继续说:“这群畜牲临走时,要杨庄再给他们准备更多的猪羊鸡鸭肉蛋,他们明天上午来,还强迫群众打着膏药欢迎他们!”

    邵剑秋的一番话,激起了战士们的义愤,接着,邵子真动情地作了补充说:“刚才杨庄来的那个老乡,要求我们打日本侵略军,替他们报仇,我们已代表大家答应下来了!”

    “答应得好,我们坚决拥护!“快下命令打吧!”大家迫不及待地嚷着。这时,新乙站起来说:“弟兄们,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买卖。这些天,咱们捞不到打鬼子,都急得手发痒了,现在机会来啦。至于怎么个打法,我建议各中队、各排都开个会,好好讨论讨论,大家就各抒己见吧!”

    大家都同意这个意见。于是,邵剑秋、邵子真、新乙等都分头深入各中队、各排,参加讨论,听取大家的意见。

    当晚,部队领导人研究决定;挑选50名精干的干部战士,组成参战部队。战士们摩拳擦掌,欢呼雀跃,进入了紧张的战斗准备。

    夜潜杨庄

    雄鸡叫过两遍,队伍迅速地集合起来,沿着秫秸地边的一条蜿蜒小路,急速地向杨庄进发。初夏的夜风,夹杂着湿漉漉的雾气和庄稼特有的香味,徐徐拂面,清新爽人。战士们可无心欣赏这夏夜美景,他们只想着早些赶到杨庄,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杨庄在白楼的西边,相距只有十二、三华里,拂晓前队伍到达杨庄悄悄的潜伏下来。这是个有百多户人家的村子。村中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土公路,西通沙沟火车站,相距七八里,昨天来“扫荡”的鬼子兵曾停留在这里;该村中心向东通往周营镇,是一条大路。村内有四户大地主,临公路北沿并排住在村中心,从西向东,坐北朝南,四家地主大门前路南是一片空大场,根据预定方案,邵剑秋、邵子真率领一中队埋伏在姓王的两家地主的大院里,轻机枪支在最西边一家地主的炮楼上,由邵剑秋直接指挥,直对公路。新乙率领二中队,埋伏在村西南角沙河东岸一片有树林的坟地里,设立暗哨,封锁消息,并选择村西最高的一棵树设了隐蔽的了望哨,观察沙沟方向敌人的动静。部队正在进行战斗部署的时候,邵子真的弟弟邵泽善率领着他的抗日游击小组20余人,也赶到杨庄,坚决要求参加战斗。邵剑秋见邵泽善参战心切,又知道他战斗勇敢,武器也比较顺手,便欣然答应了。邵泽善喜得一蹦老高,当即把他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埋伏在大场南边几家佃户家里,另一部分埋伏在大场西的菜园沟里,并在村南通向塘湖和韩庄火车站的路旁各设一对隐蔽哨。这样在杨庄村里这段土公路的前后左右,都有了伏兵,形成对来敌的夹击。

    部署就绪之后,邵泽善来到炮楼上,对邵剑秋说:“为了尽早发现敌人的动静,我还有个建议。”

    邵泽善把他的想法悄悄地说了一遍,大家都哧地笑了,邵剑秋说:“泽善,你的点子可真多呀!”

    天亮了,村内响起了开门声,水桶撞击声,一切都象往常一样。战士们沉静地等待着。太阳爬过树梢了,仍不见敌人的动静,大家有些焦急。性情直爽的龚连生沉不住气了,他用拐肘捣了邵世德一下,轻声说:“天到这时候啦,太阳晒得我头皮发麻,小鬼子还不来,会不会出了岔子?”邵世德摇了摇头说:“不会,这里离沙沟车站近,鬼子以为这是他们的天下,高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他又不是咱们拴的鳖,咱爱什么时候提溜就什么时候提溜出来。”一句话逗得大家哧哧地笑起来。邵子真一看战士们被烈日晒得汗流浃背,意识到同志们可能产生急躁情绪,把脸上的汗水一抹,说:“你们等得不耐烦啦?俗话说,舍不得枪药打不着雁。要有耐性,沉住气。”一个战士悄悄地说:“看!邵队长身上的汗比谁都多。”

    伏兵突起

    太阳当头,已是中午。突然,一头黑母猪带着一群猪崽从杨庄村西头的土公路上跑过来,后面紧随一位农民打扮的人,向了望哨发出了敌情信号。这放猪人是二中队的一个战士化装的。早上赶着猪在村西土公路上放牧,一有情况便回村报告。一一这就是邵泽善创造的“警报器”。听到敌情信号,同志们迅速做好了准备。一会儿,西边传来“呜呜”的汽车声。一辆满载日军的汽车,拖着一道长长的尘烟,来到杨庄村头上,从第一线埋伏的二中队前沿驶过。这时,战士们慢慢地把子弹推进了枪膛,等待着射击的命令。

    片刻之间,日军的汽车开进了村子中心,进入了第二道伏击圈,敌人没有后续部队。昨天,日军也是开着这辆汽车进村的,日军进村后不见人影,原来,邵剑秋他们带部队进入杨庄后,就动员老人、妇女、小孩疏散,牲畜也被赶到村东北的沙河套里。场院里堆满了一捆捆还未脱粒的麦个子,那些干活的男人,一听到汽车声,也都丢下农具,各自躲藏起来了。

    日本兵想到的是鸡鱼肉蛋等好东西都放在村里等着他们呢,一个个乐得咿哩哇啦又说又笑,可是越朝里开,越不见人影,便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指挥官猛地从腰间抽出雪亮的东洋刀,朝空中一挥,嗷嗷地叫了几声,汽车上的日军,有的把机枪架在汽车头上,有的端起上了刺刀的大盖枪,也都嗷嗷地叫起来。汽车开到了一家地主门前的大槐树东侧,车还没停稳,邵剑秋和邵子真两人的目光一碰,说了声“打I”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战士们,便把子弹、手榴弹一齐泼向敌人。炮楼上的机枪居高临下,发挥了巨大威力。倾刻之间杀声四起,南北夹击。村里的许多中青年农民也大声呼喊助威。“打鬼子呀l快来打鬼子呀!”

    敌人受到这突然的袭击,赶忙调转车头企图逃跑。谁知汽车往后一倒,车屁股撞在公路南沿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槐树上,汽车连着倒了几倒,没有倒动。日军司机慌忙打方向盘,汽车的左前轮又撞在路北的一个大碾盘上,呜呜地叫着,调不过头来。眨眼间,轮胎被子弹穿透,这个庞然大物只能躺在那儿颤抖了。司机把头伸出车门想看个究竟,一颗子弹飞来,便一命呜呼了。见司机死了,车上的十多个日本兵象热锅上的蚂蚁,没命地从车上往下跳,企图钻进车底继续抵抗。在战士们猛烈的火力夹击下,日军只得丢下汽车和三、四具尸体,怆惶向西逃命。邵剑秋、邵子真齐声大喊“追!”战士们个个象下山的猛虎,冲下炮楼,涌出地主大院,追歼逃敌。邵剑秋手里提着大机头驳壳枪,大声喊道:“弟兄们快冲呀J不要让鬼子跑了,捉活的!”邵世德手握步枪跑在最前面,他诙谐地笑骂着;“小鬼子,别跑啦,给你准备好‘饭,吃饱再走吧!”

    白刃格斗

    埋伏在村西的新乙同志,听到村里激战的枪声和喊杀声,高兴地对战士们说:“敌人已被赶出村来了,我们要迅速向路边靠近。”话音刚落,只见一群日本兵从村里拼命跑出来。那个手持大马刀的日本军官,跑在最前边,还有一个使用轻机枪的日本兵,边跑边不断地朝后射击,迫使追击的部队不得不同敌人保持相当的距离。这一切同志们看得清清楚楚。眼看日军离他们很近了。新乙下了“打”的命令,枪弹密集地向敌人射去。埋伏在大场南边的邵泽善也带着几个战士,从西边圆沟里插过来。邵泽善深知,“打蛇打头”,“擒贼擒王”,把驳壳枪一举,。叭叭”两枪,把持大马刀的日本军官打了个狗吃屎,象头死猪倒在污血里。邵泽善急步上前,拣起那把大马刀,轻蔑地一笑,说:“嗬,你骑着洋驴回东洋啦!”

    这时,邵剑秋、邵子真带领_中队和大队部机枪组也追出村外。两头夹击,打得日军狼狈不堪,便沿着村西干沙河边的高粱地仓惶往西北几个小坟包跑去,妄图凭借这个有利地形负隅顽抗。邪子真指挥轻机枪组掩护,命令分队长龚连生、警卫员王统来去夺日军的轻机枪。龚连生、王统来猫腰着跑步前进,距敌20多米时,连投两颗手榴弹,在浓烟掩护下猛扑过去,刺死日军的轻机枪射手,又击毙了左侧坟包后的一个日本兵。这时,班长邵世德带领战士关少文也端着步枪冲上来,朝右侧坟头后边的日本兵刺去。这个日本兵个头大,脸型象个大枣核,两头尖、中间宽,嘴巴大而长,厚厚的嘴唇,周围长满了猪鬃似的黑胡须,活象一头肥猪。他一看邵世德对他猛刺过来,赶忙挥舞着“三八”式大盖步枪招架还击。关少文一枪刺过去,被他拨开了。被战士们称为“虎将”的大个子邵世德,曾经在冯玉祥的部队里当过兵,不仅练就了一套娴熟的拼杀技术,而且对劈刀、打拳都有一手。今天,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决心同这个肥猪猡较量较量。只见他紧握步枪原地一跳,大喊一声“杀!”虚晃一枪,引得日本兵招架落空。小个子关少文跃到右侧,也大喊一声“杀!”这个日本军又急忙回头抵挡。手疾眼快的邵世德双目圆睁,趁势挺枪虎跃,直捅这个日本兵的后心,只听“哧”一声,日本兵倒在地上。新乙把驳壳枪一举,大声喊道:“同志们,冲啊!”战士们象秋天原野上围猎的猎手一样涌了上去。剩下的3个日本兵妄图逃出绝境,回头又向干沙河西岸跑去。这里有一座烧砖瓦的破窑,窑口朝天开着,周围长满了杂草。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日本兵,大概不知道这是啥玩艺儿,一看这个七八米高的土建筑,便象被迫急了的老鼠见了洞一头钻了进去。

    瓮中捉鳖

    邵子真见日军进了破窑,高兴地说:“现在敌人入瓮了,咱们来个瓮中捉鳖”。新乙说:“别忙,先向敌人喊话,争取他们投降。”说完,他挥挥手,命令部队暂停射击,然后向窑洞靠近了几米,正准备喊话,猛然从窑里飞出两枚手榴弹,在窑外不远处爆炸。邵子真一看争取投降不成,决定用火力封锁窑门,令投弹手把几枚手榴弹准确地投进窑内。“轰轰”几声巨响,日本兵一阵惨叫,全部报销了,血肉溅满了窑壁,几支“三八”式大盖枪倒是完好无损。

    战斗胜利结束了,部队集合起来准备返回,邵剑秋在队前清点了一下人数,唯独没有邵世德,便问:“邵世德呢?”话音刚落,只见大窑两边高粱地里钻出一个人来,身背两支步枪,还有子弹盒和手榴弹等物。大家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大个子邵世德。原来,在同志们“瓮中捉鳖”的时候,邵世德发现有个日本兵趁机钻进高粱地里,向西逃跑,他便追赶过去,不知不觉追出三里多路。眼看就要追上了,谁知这个日本兵把子弹盒、三八式步枪丢掉,把大皮鞋也甩掉了,拼命逃跑。邵世德看到离沙沟越来越近了把牙一咬说:“不能逮活的啦,叫你带着子弹去报信吧I”说着“叭叭”两枪,那个日本兵趔趔趄趄地带伤逃进了沙沟。据后来了解,那个日军逃回沙沟车站兵营,只说了句“杨庄毛猴子大大的多多的。”就伸腿绝气了。

    各中队人员都到齐了,无一伤亡。清点战利品,共缴获轻机枪一挺,“三八”式步枪七支,子弹千余发,手榴弹十多枚,指挥刀两把,还有其他军用物品。大家返回村里放火烧了日军丢下的汽车。同志们和乡亲们都浸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午后的斜阳,仍然很炙人。战士们被汗水浸透了的衣服和帽沿,都泛起了碱花。群众拆卸完被燃烧过的汽车,一看部队要走了,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前来送行。有的乡亲握住邵剑秋、邵子真等人的手,要求他们给大家讲讲抗日的道理。邵剑秋没有推辞,站在人群中间,放开嗓门说:“诸位父老乡亲们,我们部队在你们的大力帮助下打了一个大胜仗。窜进杨庄的日军全部被我们消灭了。让我们来共同庆祝这个胜利吧l今天是我们打击日本侵略军的第一仗,这一胜利告诉我们:只要敢于战斗,敢于拿起武器,胜利就一定属于我们J今后,我们要多打这样的胜仗,报答乡亲们的支持和关怀……。”

    杨庄的群众送走了自己的战士,个个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亲眼看到凶残狡猾的侵略军被消灭,看到缴获的枪支弹药,不由自主地拍手称快。群众中有人扬眉吐气地说:“鬼子也不是铜头铁脑袋,他们也怕打呀l”有几个青年农民当时就要求加入队伍,去消灭敌人。

    第二天,临城、沙沟的日军合击杨庄,进行报复。但只是在村外朝里边射击,而不敢进村,这时我们的部队早已撤回白楼,老乡们也都“坚壁清野”,日军没有得到便宜,只是抬走了他们丢下的几具尸体。以后,日军又对白楼一带进行了报复性扫荡,我们的军队早已向大明山一带转移了。

(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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