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讲的“红枪会”是日军一手扶植操纵的封建迷信反动组织,它的公开口号是“不抗日,不捣蒋,保家卫国”。他们利用群众的封建迷信思想,四处奔走,网罗会员。加入“红枪会”的手续极其简单,只要设一供桌,烧一炉香,磕几个头就行了。所以这一组织泛滥极快,有时入会者一次竞达百人之多。1938年冬至1939年夏,“红枪会”从江苏、徐州蔓延到山东峄县,严重破坏了抗日运动。“红枪会”的总头目王亚平是个20多岁的青年,受过日本特务机关的严格训练。此人狡诈阴险,是一个十足的民族败类,因为发展“红枪会”有功,很得日军赏识。这更助长了他的野心,在运河南抢占地盘之后,又要向运河北发展,妄图把整个运河区都纳入他的势力范围。峄县县委认识到要想发动这个地区的群众起来抗日,首先必须坚决遏止“红枪会”的发展,进而把它消灭。
根据这一决定,县委书记纪华亲自来到了紧靠涧头集的运北地区,通过种种渠道阻止“红枪会”在运北的活动。与此同时,。红枪会”在运河南的一些地方也受到了抵制。这使王亚平急得象热锅蚂蚁。他于是千方百计收买汉奸、特务、妄图在运河北打开缺口。运河北坑埠村有个姓孔的流氓,此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在王亚平的引诱下,便答应将王亚平等人带到坑埠村去发展“红枪会”会徒。
1939年6月23日早晨,王亚平和“红枪会”会徒200余人由孑L某带领.来到了坑埠村,强迫村人入会。县委闻讯后立即派我带武装前去阻止。
6月24日早晨5时,我带领60余人,由涧头集向万年闸出发。队伍刚刚走出郝家楼,便发现西南方向有100多名“红枪会”会徒直奔万年闸。我一看形势危急,便命令战士跑步赶到前面刘庄。他们刚一进村,那股会徒也赶到了。我又命令队伍立即投入战斗。“红枪会”顿时乱了阵脚,后撤至一道河堤内,依靠河堤向我还击。我们60多个战士迅速散开,以村外的猪圈等作掩蔽,展开攻势。7时左右,我突然发现刘庄正北高梁地里,有不少人头攒动,向南奔来。我叫张喻鼎留心观察,原来是另一股“红枪会”会徒,人数不少。面对这突然的情况,我和张喻鼎毫不惧怕,端起机枪就扫出了两梭子,会徒应声倒下了一片。我高兴地回头看看张喻鼎,忽然发现两边麦场上又来了十几个会徒,光头赤背,横端梭标。我见敌众我寡便用力扔出三颗手榴弹,趁硝烟弥漫,叫了一声:“喻鼎,快跟我走!”便向西南跑去。跑出几十步,越过一道矮墙,跳到一个既有炮楼又有围墙的院落里。回头却不见了张喻鼎。事后才知道,喻鼎同志没看清我撤退的方向,向庄东跑去,不幸被。红枪会”抓住。被俘后坚贞不屈,被残忍成性的王亚平将其用铁棍活活打死。
就在这个大院里,我找到了十几名战士,他们是孙承惠、吴贞全、姚桂寅、莫光义、郝传功、龚子明、贺祖德、王克建、孙景胜、孙晋海、郑全中等,加上我共13人。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60名战士现在就剩下了眼前的这13人,而敌情依然是那样严重,我振作精神,沉着、坚定地看着大家,用低沉的声音说:“同志们J还记得我们参加革命时唱的第一支歌吗?”大家齐声答道:“记得I”我立刻领大伙唱起了那支歌:
向前走,别退后,
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屠杀,
土地被强占;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同志们都被这悲壮的歌声所激动了。我噙着泪水激昂地说:“60多位同志只剩下我们13人了。现在是生死关头,我们要大干一场,宁当英雄死,不当懦者生!“说完,我就分配了任务。
大约10时左右,“红枪会”组织进攻了。东面和南面的会徒象蜗牛似地向前蠕动。刚一起身,就被我们炮楼里的火力压下去了。他们又改向西面和北面进攻,一些会徒跑到墙根下往院里扔手榴弹。战士们便冒险捡起手榴弹又扔出去。正当敌人掷手榴弹最紧张的时候,我来到靠北墙的厨房里,想看看敌人的情况,谁知刚一进屋,就听轰的一声,屋顶炸透了。我当时就栽倒在门边。同志们急忙将我扶起,发现我身上有十几处弹片伤口。但是,我全然不顾,咬咬牙又指挥战斗。
经过一小时紧张而激烈的战斗,枪声渐稀。同志们突然发现从郝家楼出来了近百人增援部队。同志们见了增援部队,高兴异常。莫光义同志奋不顾身,搭梯登墙向敌人射击,不幸被敌人射中当场壮烈牺牲。事后得知,援军是纪华同志调来的农民武装。由于寡不敌众,无法击退敌人,只好又撤回郝家楼了。
枪声完全停止了,暂时的寂静反而更增添了战斗的紧张神秘气氛。同志们到这时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乱叫,于是大家随便吃了点煎饼,又喝了几口泉水,就地稍作休息。下午两点左右,我正在北屋休息,忽听墙外有人“砰砰”砸墙。我急忙翻身下床,大声问道:“谁在砸墙?”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你是承才叔吗?”我答道;“是。”那女人说:“那些贼种正找梯子、搬桌子,要从西边爬墙了,你们快快准备吧”我听出是邻居郭大嫂的声音,心中不禁想道:”看,人民群众是多么关心支持我们,有了这样的群众,我们必定能够胜利。”我立即来到院中,命令同志们准备战斗。不一会儿,西墙上果然冒出了20多个人头来。没等我下命令,同志们的机枪、步枪。便一齐射击。那些偷袭的会徒象乌龟一样,立即把头缩了回去,再也没敢露出来。狡猾的敌人没有办法突破院墙,就又爬上了北屋顶拆屋,同志们立即用步枪射击。敌人被打跑了,但是屋顶却起了火,外边的敌人认为有机可乘了,便大声喊叫起来。正在火光冲天,喊声大作之际,忽然一声巨雷,倾盆大雨自天而降。“红枪会”这些乌合之众,让雨水一浇,全部跑掉了。同志们激战一天,等雨过天晴,便顺利地撤出了刘庄,回到了郝家楼。
汉奸、特务王亚平遭到打击后,贼心不死,又纠集了2000名会徒,妄图攻取县委所在地涧头集。县委书记纪华和我很快摸清了敌人动向,随即通知各路游击队,于26日早晨7时以前开到涧头集汇合。有50支队第三梯队司令兼峄南办事处主任孙云亭所属部队,有第五区孙茂墀的部队,共计千人左右,分别在涧头集的各个侧面防守。涧头集是个土圩子,墒约一人多高,便于掩护。圩子外边有一道壕沟,沟水不深。26日上午7时半,“红枪会”会徒在涧头集西南方开始进攻了。匪首刘某带领数十名会徒冲进了壕沟,我们立即开枪射击,刘某当即被击毙于沟内,其余会徒掉头而逃。大多数“红枪会’’会徒都是受骗而来,一看到我们有了准备,头头被打死,便无心恋战了。只有王亚平带领的二、三十个骨干还负隅顽抗。但是,由于领导误信贾汪日军要在第二天大规模扫荡涧头集的假情报,我们便撤出了涧头集。
经过刘庄和涧头集的两次战斗,“红枪会”的气焰被打了下去。许多会徒的亲属都劝会徒退出“红枪会”。王亚平的阴谋遭到了可耻的失败。当然,两次战斗我们也有不少教训。一是轻信中间人的“双方都不驻防涧头集”的调停意见,而受骗上当。二是过分相信了敌人,本来在坑埠村,王亚平巳成为瓮中之鳖,但由于“中间人”的调停,轻易地将王亚平放跑逃了,结果造成我们在刘庄腹背受敌。三是作战经验不足,行动速度太慢。刘庄战斗整整坚持了一天,援兵却迟迟未到,要不是一场暴雨,后果难以想象。纪华同志本来通知孙茂墀的队伍去刘庄支援,但是光渡河就用了五个小时,贻误了战机。四是思想混乱,不作分析轻信谣传,遭受了不应有的损失。所有这些,都说明我们的队伍还必须认真进行整顿。加强党的领导和政治思想工作。
部队经过短期休整,又回到了涧头集。为彻底揭露王亚平汉奸、特务的嘴脸,我们以峄县第六区抗敌自卫团司令兼区长孙斌全和政治委员纪华的名义发出了“布告”和“告人民群众书”。宣告两次战斗经过,指出了王亚平等卖国贼的嘴脸,屠杀无辜群众的罪行,号召乡亲们不要再上当受骗,坚决抵制“红枪会”的活动。布告在大街上贴出后,观者云集。“告人民群众书”分发到各村,也产生了极大影响。父劝子、妻劝夫、弟劝兄,纷纷退出“红枪会”。
趁此时机,又以区公所名义邀请各村进步人士开会,动员他们协助解散“红枪会”并请他们吃饭。开会那天,大客厅里都坐满了人,热闹非常,充分显示了解散“红枪会”的喜悦心情。应邀开会的各村上层人物无不从内心佩服。一个个就座后,边饮酒边议论。
宴会后,客人们正在慢慢饮茶,我走进了客厅。大家纷纷站起,向我问好。我挥挥手请大家坐好,然后说:“因为身体负伤未好,没能前来劝酒,请诸位原谅。”客人们听说我还在养伤,便询问伤势如何。我说:“承蒙各位亲友关心,我的伤没有什么,但是想起那些惨死在‘红枪会,刀下的亲友,确实令人难过。”众人皆低头不语。
紧接着,我从大局出发,以抗战救国为主要内容,谈到了两次战斗经过,谈了王亚平的卖国本质,“红枪会”的破坏作用,谈了游击队的目的和任务。我特别指出:“红枪会”是日本特务直接指挥的汉奸组织,它不抗日,不捣蒋,怎么能保家卫国?请乡亲们不要上当,奉劝一些受骗的人,要迷途知返.我的这番话既严肃,又诚恳,使到会的人深受感动。此举果然十分奏效,来参加开会的人,大都是各乡村颇有影响的人物,回去一宣传,“红枪会”的名声一落干丈。不到一个月,连跟随王亚平最紧的20多个骨干也溜走了。“红枪会”的第二号人物谢绍唐在我党工作下带着队伍参加了我们的游击队。王亚平成了光杆司令。个别地方的“红枪会”虽然坚持了一阵子但最后也没逃脱覆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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