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过陇海铁路(文/赵兴兰)

16871 发表于2019-11-20 20:42:01

一件破天荒的事

    1943年3月,运河支队部住在北许阳村。一天,农民大队的同志护送四个干部模样的人,来到我们的驻地。他们都穿着便棉衣,为首的姓蔡,佩有自卫手枪,看来是个负责干部。他们自称是由延安来,要到华中新四军军部去,路经这里。

    支队的纪华政委、童邱龙副政委接待了这几位客人。经过攀谈方知,他们由延安出发,一路徒步过了好多封锁线,到了微山湖,在船上听到接送他们的同志说:“不久前新四军四师有个名叫奚原的同志由陇海路南通过运河支队的地区来到微山湖”。并说:“奚原怎么经过运河支队到微山湖的,铁道游击队同志知道更清楚些。”他们到了铁道游击队一打听,果真是这么回事,并知道了奚原是由文峰游击队护送到铁道游击队的,由此了解到有条近路可以通过运河支队地区去华中,这比绕道过鲁南抱犊崮山区,再过滨海地区一一五师师部去苏北近多了。他们问铁道游击队的同志,这条路是否安全,得到的答复是:“过去没有护送干部走这条路,有人通过就是说可以走,你们愿意走近路可以试试看。”还说:“运河支队有个邵子真的部队,经常和我们铁道游击队配合行动,可以让邵子真派人送你们到运河支队。”他们四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带着铁道游击队给运河支队首长的信来到我们支队部。

    运河支队活动地区距陇海路南新四军根据地最近路程有六七十里,但要通过顽军占领区和日伪占领区。陇海路两侧都挖有护路沟,当时我们去陇海路南,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西路,通过贾汪东侧和大泉南去,就是奚原走过的一条路,但路程比较远;走汴塘两侧南去,经过日伪占领区,路程也比较远;比较近的路程就是经陇海线上大许家车站与曹八集之间到单集。走这条近路,我们早有布置了。支队领导经过慎重研究,决定要我担任这次护送任务。童邱龙副政委把我找来,向我交待任务后,我二话没说,当即表示:“请首长放心,这个任务虽然艰巨,我一定千方百计地把他们安全送到路南。”接着谈了我的护送计划。

    童副政委听完了我的话,满意地笑了,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一定要保证安全啊”“保证完成任务J”我坚定地回答。横山村受阻

当天夜晚,老蔡等四人改装成百姓打扮,跟着我向南出发了。越过南许阳便到顽军韩治隆的地盘了。顺着龙甸子、朱家湾庄东,过了不老河,沿着田间小路直奔我的老家横山村。夜色漆黑,一片寂静,方圆几十里仿佛没有人烟似的。横山村是顽伪两面政权地区,我不敢贸然进村,只好先让老蔡等四位同志在距村100多米的路边隐蔽好,自己进村找赵瑞珍。

赵曾于卢沟桥事变后加入我党。他家房子比较宽裕。但当他听说我要带四个人住他家时,他披着棉袄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指指伪军小队住的横山,又指指离此不远的大塔山,头摇得象货郎鼓。我有些不解,心想过去他不是怕事的人,如今是变了吗?自己认为没有大问题的落脚点,头一下就碰了钉子。我只好告辞。这时鸡已叫头遍。

    怎么办?我想赵瑞珍家既然不能住,自己家呢?房子太窄小,住不开,再说一进家马上就要惊动四邻,那么多人挤在屋里,弄不好就会出问题。现在走又不能走,陇海铁路日伪封锁得铁桶一般。如果天明以前不能进屋隐蔽起来,就要出问题的呀l我不禁焦急万分。我突然想起临出发前支队首长的指示:“此行最好依靠组织,特别要注意利用当地敌伪上层和进步人士关系。”不由得一拍脑门;“对呀l找赵兴礼去。”

    赵兴礼的大哥是个地主,二哥干伪保长,他本人嗜好吸大烟,成了破落地主,但他比较开明,也肯接近我们地下党的同志,并且帮助我们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我轻声叫开了他的门。  ’

    赵兴礼开了门,一见是我,就问:“兄弟,你有年把没回来了,家去了吗?”

    我答道:“刚来,还没家去。我有几个朋友,来此地办点货,能不能在你处暂住两天。

    “人在哪里?”。就在门口。”“几个?”

“四个。”“哪里人?”

 “好象是江西、湖北一带人、”“他们是哪儿的朋友?”

  “都外路的朋友。”

  “这- -…”,赵兴礼听了默默不语,我一见赵兴礼有怀疑,就扳起面孔直接对赵兴礼说:“这是八路军运河支队中我的一位朋友拜托来的,绝对不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敢用我的头担保。你看怎样,能住就住,不能住你就说话。”

    见我动了肝火,赵兴礼连忙说:“行行,咱们一块去叫他们来吧。”

    我说:“不!我自己去叫他们来。”这时正好鸡叫三遍。

    我急忙走到村外,将四位同志带到赵兴礼家,不料在打开背包休息时却出事了。

    老蔡在打开背包时,手枪和子弹被赵兴礼看见了。他吓得脸都变了色,心神不定,坐卧不安。我本来又困又乏,见此光景,立刻警惕起来。果然,一会儿赵兴礼要出去买菜。天刚放亮上哪儿买,这不是见鬼吗,我拦住了他。一会儿,他又要上他大儿子家去。他儿子当伪军,驻地离这有百十步,我又拦住了他。他三番五次要出门,我是坚决不让他走,心想:“反正是露馅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给敌人通风报信l”

    赵兴礼见无法脱身,就让他老婆烧了一点麦面糊涂。老蔡等同志每人一碗,我也盛了半碗,但心中有事喝不下去。

    赵兴礼走到我跟前,哭丧着脸说:“你看,让他们来了,谁知道还有武器l”我推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枪,我一边与他应付,一边想办法。突然,想起一个人,我说:“你别慌l今晚我们就离开这里,到太山庙找乡长王胜臣去I一赵兴礼一听说找伪乡长,脸色立即变得好看了,对我们殷勤起来了,还要挽留我们多住些时间。这一着棋,真下对了,但赵兴礼的真实想法,真还叫人摸不透。

    下午4点钟光景,我对赵兴礼说:“我们马上去太山庙乡公所。”其实我们是去后夹山村,找熟悉的关系朱从标同志。白天带行李,没有关系掩护,恐怕出问题,因此对他讲;“我们的行李暂时放在你这里,明天我们再来拿。”

    我在赵兴礼家一整天,连自己的家也未回。临行前老蔡他们四人都劝我回家看看,我却摇了摇头说:“走!等抗日胜利了,有的是欢聚的日子。”

    我们来到后夹山村地下党员赵瑞林同志的家里,见了赵瑞林。然后又找来了朱从标。朱从标就是地下党组织安排做南北交通工作的。我把横山村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朱从标说了一遍。

    “唉呀l你太大意了,赵兴礼这个人已经不可靠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朱从标眉头一皱,带着惊奇的脸色说。

    “我离开家一年多了,家乡的变化一点也不知道。”

    “那好,幸亏没出事,现在天也不早了,吃了晚饭再说。”我们这才稳下心来。晚饭后,朱从标对我们说:“为了安全起见,今晚你们不能住这里,趁天黑到太山庙乡公所去,要乡长安排你们住下。”

    “我们的行李还在赵兴礼家怎么办?”

    “现在谁都不能去取,弄不好可能出问题,明天我要赵瑞林去取回来送给你们吧!”朱从标还交待说:“先到王胜君家里,要他带着你们去乡公所找他的弟弟王胜臣。

    我带着朱从标给王胜臣的信,趁着茫茫夜色和老蔡等人向太山庙走去。

   夜宿太山庙

    我们一行五人一口气走了七√\里。摸到胜君家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

    王胜君是我们的地下党员,他的弟弟王胜臣当乡长,暗地里帮助我们做工作。王胜君看到朱从标的信,二话没说,当即表示:“好,我带你们去乡公所。”并说,到了庙上(乡公所)我先进去,你们在后边跟着,相距不要超过百十步远,都趴在地上,听到我发的暗号:咳嗽一声,拍三下掌,你们再去。

    夜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一会,又渐浙沥沥下起小雨来。我们不敢大意,两眼紧盯着亮着灯的山庙,侧着耳朵细听。大约过了一支烟的时分,只昕有人咳嗽一声,两个同志起身要走。我忙按他们,“小心,再听”“叭”的一声,这是吐痰的声音。“妈的”,原来是个伪军出来小便,四个人的心同时“怦怦”跳了起来,“好险哪l”又过了一会儿,听得一咳嗽,接着响了三巴掌声。我立即招呼大家从地上爬起来向庙上走去。王胜君迎了上来说:“正好,我弟弟正在家。”接着又过老蔡等四人说:“进去以后,说话有我和兴兰,什么话都不要你们说。”老蔡等四人连忙答应。王胜臣见我们进去,便叫两个护兵闪开,在正屋门口又加了两个岗哨,随即把门插上“谁叫赵兴兰,带信来没有?”我便走上前,把朱从标写的信交给了王胜臣。他看完信,将我们五人安排住下,又给我们吃了一顿晚饭。这才睡了觉。次日清早,有人问王胜臣,“昨喝来了什么客?"王胜臣糊弄他们说:“不是什么客,是徐州13号的朋友(“13”号是徐州『便衣队的代号)。吃罢早饭,王胜臣叫我们到街上逛逛,老蔡同志担心问:“出去不暴露身份吗?”王胜臣说:“怕什么,有我!”我也说:“是啊,越老老实实果着,别人越怀疑。”于是,王胜臣带了两个护兵,和我们一起来到了魏之吉的药店(魏家原来是我们的联络站,此人后来叛变了)喝了杯茶。我和王胜君看出魏之吉热情不高,就什么也没告诉他。然后到处转悠了一下。就这样,我们五人在太山庙乡公所住了一天,等着取回放在赵兴礼家的行李。结果背包没取回,赵兴礼借口那里属大士庙乡管辖,拒不让取。王胜臣火冒三丈。当晚8点多钟,亲自带了两个班的伪军直奔大士庙找伪乡长张玉龙要东西。临走之前,要他哥哥王胜君在乡公所看门,外人来了一律不准进屋。王胜臣与张玉龙交情深厚。赵兴礼不知底细,本想讨好张玉龙,结果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王胜臣见了张玉龙,就说:“我有几位徐州来的朋友,贩了几杆枪,不想被横山村的赵兴礼给昧下了,请给予方便。”张玉龙很重交情,当即派人陪同王胜臣赶到赵兴礼家中,逼着他把四个人背包老老实实地交了出来,气得赵兴礼癞哈蟆喝粥——干鼓肚。就这样,我们一行五人又闯过了一关。

    偷越陇海路

    在太山庙乡公所吃过早饭,我们就准备过陇海路。夜晚敌人封锁得很严,只好白天过。王胜臣告诉我说:“从这里直下正南,有个南大刘家,紧靠陇海路南侧,离这不过六七里路,南大刘家东也有一个乡公所,乡长名叫柳宪章,此人与我素有交情。我这里派一个班长带几个弟兄护送你们到那里,再请柳乡长关照一下,让你们过去。”

    我忙问;“前面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不用,只要有从标和我写的信就行了。”那么,过了南大刘家到咱们边区还有多远?“不远了,六七里路。”

    “那怎么办呢?”王胜臣看出我还有顾虑,连忙给柳宪章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着。当我们走到距陇海路还有约400米远的时候,护送的伪军班长忙叫他们停下稍等,伪班长到乡公所联系。不一会儿,便跑回来说:“咱们走吧,现在过路。”

    过路以后,五个伪军士兵便返回太山庙去啊。我把王胜臣写的信交给了柳宪章,急忙朝前赶路。柳并派人护送。

    有了人护送,我们便放开大步往前赶。过了后祁家(又名祁家庙)就是曹庄。这时已经是第四天上午9点钟了。我们在曹庄北湖休息一会儿。我掏出郑州产的“大鸡牌”香烟,每个伪军扔给两支。这些人都是烟鬼,轻易吸不到这样的好烟,个个喜得合不拢嘴,边吸烟说:“前边不远就有基干队,恕不远送了。”便吸着烟,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接近曹庄这里把路,又是困难地带,敌人封锁很严,再加上是白昼天睛,我们五个人拉开了距离,提心吊胆地走着,我走在最前面,他们在我身后或隔三五十步,或隔二三十步。有的装成庄户人,有的扮成过路的,谁也不能断定他们是干什么的。直到过了曹庄西南的新河,我们五个人才一齐放了心。这里已经是我们淮北的邳(县)睢(宁)铜(山)抗日根据地了!天快黑时,过了单集,来到新四军九旅二十七团团部所在地——姜集。在那里休息了三天,老蔡等四人白天徒步到设在古邳东南王风头村的邳睢铜军分区司令部。分区司令员赵汇川和政委康志强接见了他们。康政委紧紧握住老蔡同志的手。老蔡激动地说:“我们总算安全地从延安来到了华中!” 

(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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