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抗日战斗进入了第六个年头,形势更为紧张严峻。日本侵略者加紧推行治安强化运动,建立了严密的保甲制度。在这种情况下,峄县县委部署成立游击小组,分散隐蔽,保存力量,然后逐渐扩大活动范围,争取伪保甲长,变一面政权为两面政权。
夏初,根据县委的指示,我和姚兴华、张连营、谢学举等同志在运北敌占区的胡园村,正式成立了第一个游击小组。胡园村很小,只有20多户人家,群众基础好。村长张连奎的儿子是我地下党员,区委委员孙景德同志的家也在这里。我们利用这些有利条件,便在这里安全地隐蔽起来,然后逐渐扩大活动范围。首先扩大哪些村子呢?经过一番分析,选中了石头楼及这一带山套的老汪崖、二郎庙、贺庄、老龙潭等。这些村子的情况与胡园村相似,保长表面上应付敌人,暗地里支持拥护八路军。在这些村庄的人民群众支持和帮助下,我们的队伍扩大了,由一个组发展到第三组(组长谢学举)、第五组(组长姚兴华)。
秋天的一个深夜,我和第三游击小组的同志来到石头楼,孙保长把队伍安排在孙茂斗家。次日早饭后,保长突然神色慌张地跑来报告说:“不好了,宁楼方向有十几个伪军来到庄头了,我看肯定是清乡的,你看怎么办?”
我细细打量着孙保长,心想:这回倒要看看你对游击队的态度是真还是假了。于是便反问说:“你说呢?”
孙保长稍稍楞了一下,回道:“他们人多,你们最好转移,到地主孙景铎家。我估计他们不会去那儿;再说孙景铎家还有个小炮楼,万一打起来,还可以抵挡一阵。”
我听了不禁暗自高兴,这保长果然想得周到。便说:“好,就这样办。遇上了就打,遇不上就各走各的。”
一个多小时后,保长笑嘻嘻地来说:“走了,走了!”“是哪部分的?”我问。
“宁楼的伪军小队长褚思明来催款,他问村子里有没有八路我说没有,他们就走了。”褚思明,这是我熟悉的名字,于是脱口而出道:“下次他要是再来,你就说我带队伍住在这儿,让他来见我。”
孙保长一听,认为我信不过他,便有点儿不高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是给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我和褚思明早就认识。他还是我表舅呢。”
我任区委书记时,曾以“灰色”身分出现,与宁楼伪军的小头目拜过把兄弟,拉过关系,和褚思明也常有往来,通过不断地开导、教育,褚思明也有过悔改表现。
几天后,我们又转移隐蔽在贺庄,碰巧宁楼的伪军又来了。保长立即报告,我沉默了一会说:“你看看带队的是谁,如果是褚思明,就暗地里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保长应声而去。一会儿,褚思明果然只身来了。我迎上去招呼:“表舅,你来了。”
“外甥,我来看看你。”褚思明红着脸说:“你表舅可不是死心塌地的汉奸,你们看着,如果我做坏事,你们怎么整治我都,行。”
“表舅,我们相信你,日本鬼子呆不长了,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但不要欺压老百姓,还要做点好事才行。”
“外甥,你放心,我听你的。”
“好,既然这样,以后你们再来石头楼山套时,让保长先给我个信。”
“行!”褚思明回答的很干脆。
此后,游击小组不仅度过了开创时期的难关而且逐步发展壮大。编为运河支队文峰游击大队,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村保长都能争取过来。对少数真心向敌,做尽坏事的铁杆汉奸,必须狠狠打击。只有这样,才能杀一儆百,教育争取大多数。
金庄伪保长金志同,与日本特务孙伯祥勾结甚密,为非作歹,常向伪乡公所密报我文峰游击队的活动情况,使我造成损失。对这样一个不可救药的汉奸,必须坚决镇压。一天晚上,我和张敬富带着三个战士,悄悄堵住了金志同的大门。金志同还在梦中便被捉住了。当他知道捉他的是八路军游击队后才清醒过来。我厉声问:“你和日本特务孙伯祥勾搭的那么紧为什么?”金志同的嘴张了几张,没说出话来。我又厉声说:“你以为你做的坏事我们不知道?”金志同吓慌了,连声说:“我愿为八路军办事!”
“晚了,今天我们代表人民要处决你这个铁杆汉奸。”
话音未落,张敬富举起驳壳枪,一枪结果了这个坏蛋的性命。接着我们又处决了尹庄的伪保长赵××。
镇压了这两个死心塌地为敌人卖命的伪保长后,原来那些靠近日伪的伪保长们都有了收敛.就这样,文峰游击队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和策略,每到一地,都先做伪村保长的工作,争取多数,打击坏中之坏。凡是稍有民族正义感的人,一经启发教育一般都能迅速转变到我们一边,假意向敌,真心向我,成为革命的两面派。
为了掌握一些重点村庄,文峰游击队就利用合法手续,安排可信任的人去当村保长,把伪政权变成直接为我们控制的政权,表面上仍然应付敌人。阴平就是这样。
阴平是个集镇,是石头楼山套外的一个经济中心。敌人把阴平分为东保和西保。西保情况复杂,没有人敢出面干伪保长。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有利的好时机,便积极动员褚敬喜去当保长。褚敬喜原是我党党员,因形势恶化,有些害怕,就自动脱离了关系。但这个人仍有一定的觉悟。有一次我带着队伍住在阴平,褚敬喜主动地向我谈了敌情。当动员他干伪保长时,他连连说:“汉奸的差事坚决不干!”我向他说明了原因,并保证将来给他证明。褚敬喜明白了道理后,便高兴地接受了任务,然后通过所谓“合法”手续,由甲长推选,经伪乡公所批准,这个保长便上任了。东保的伪保长孙茂三,本来就是区委安排的,他妻子也曾是我党党员。这样,整个阴平集便为我所掌握,文峰游击队在这里设立了情报站,使阴平集成为运北敌占区坚持抗日游击战争中的重要堡垒。
随着斗争的深入发展,运北地区争取伪乡村政权的工作全面展开。1942年秋冬,文峰游击队根据鲁南区党委的部署和峄县县委的指示,陆续用“武装请客”的方式,把一些伪乡长“请”到抱犊崮山区集训。经过一个时期的教育,收效很好,伪乡保长们回去后都有了一定的转变。石家庙村伪乡长马景章就是其中的一个。
初冬的一天夜晚,寒气袭人。我和几个游击队员突然闯进石家庙村殷照义家院里。我压低嗓门叫:“殷照义,出来,有事找你!”
屋里一阵颤抖,急着问:“东明哥,什么事?”“想请你帮点小忙。”帮忙?行,干什么吧?”“我们要请马乡长到山里走一趟,你赶忙叫开门,请他出来,以免惊扰大家。”
果然不出所料,殷照义显得有些为难:“哎呀,别的事好说,这事可不太好办,这不成了我出卖他吗?以后怎么混呢?”我冷静地考虑了一下,不能硬来,因为以后还要他继续干这个乡队长,便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你为我们做了好事,我们不会忘记的;当然,我也不是把你抛出去不管,我们想一个妥善办法吧!”殷照义意识到推也推不掉,跑也跑不了,考虑了一会,便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到马景章门口,你就把我的胳膊拧过去,叫他看出,我是被迫无奈。”我心里想,这样既达到了目的,又不暴露他的身份,可行。于是便和几个游击队员一起带着殷照义来到马家门口,殷照义轻轻喊道:“景章叔,有事,快起!”连喊了数声,不大会儿,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随即响起马景章的问声:“是照义吗?什么事,三更半夜的……”说着打开了门。一看,眼前的殷照义被两个人架着,不禁一惊,慌忙转身就要回屋,但已被两个游击队员围住了。
“马乡长,对不起,我们奉命请你到山里走一趟。”我尽量平静的说。
马景章呵呵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呐呐地说:“……兄弟,这个……你们要多少吧?”
我微微一笑说:“马乡长,我们不是绑票。钱我们不要;你不要怕,到山里去受训,换换脑子,过一两个月就让你回来。共产党八路军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周营的伪区长孙景义罪恶比你大,到山里受了几个月的训,不是又回来了吗?
马景章看看眼前的局势,只得连连点头。
我回头对殷照义说:“殷照义,我们放了你,你要向马乡长的家属解释清楚,让他们不要害怕。八路军素守信义,保证一两个月后马乡长安全回来。”殷照义也装着十分害怕的模样连连说:“是,是,一定照办。”
马景章当夜被送到山里去了,在那里强制受训两个月,有了很大转变,然后把他放了回来,他虽然还是伪乡长,却为八路军游击队暗地里做了些工作。他所管辖的以褚楼为中心的铁佛沟、纸坊等十几个村,成为文峰游击队隐蔽的游击区,可以半公开地活动。韩庄据点内的敌人有什么活动,他便通过殷照义秘密地向文峰游击队报告。
自1942年初夏起,半年多时间,游击小组发展为五六十人的游击队;由几个小村扩大到大片活动地区,在敌人控制得极严的地区,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同志们很自豪地说:“如今,运河北岸又成了我们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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