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重任
1942年的寒冬腊月,我部队战士虽然好不容易都穿上了棉衣,但粮食供应却愈加紧张。机关和部队早已吃开了“摊子饭”。另外,下一年所需的军用物资、战士们的单衣等都急待解决。黄丘套地区十分狭小,这里的老百姓为了支援子弟兵,自己吃糠咽菜,生活十分艰难。为了减轻根据地老乡的负担,更好地解决部队困难,领导决定到运北敌占区筹集一部分粮款。此时,运北地区的敌人正实行“治安强化”运动,十里一个据点,五里一个乡公所,日军横行,伪军乱窜,白色恐怖笼罩着整个敌占区。要派人到那里去征收抗日粮款,简直就象进龙潭、入虎穴般危险,非干练果断之人,是不能完成如此重任的。县委书记兼运河支队政委纪华等负责同志认真分析研究了人选问题,决定派我和张月如同志完成这一重要而艰巨的任务。腊月二十七这天,我和张月如走进纪政委的办公室。看到我们到来,纪政委急忙迎上来,热情地握住我俩的手,把我们让到桌旁的椅子上。
我抬头一看,见县委和支队的主要负责同志大都在场,知道又有了重要任务,心中十分高兴。不由得张口问道,“政委,有任务?是不是筹款的事?”
纪华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笑声,他一边指着我,一边笑道:“好一个王子刚,真赛过孔明和刘伯温啦J一
我用手摸着后脑勺,也笑了:“干啥的吆喝啥,这些天我正为咱们的供给发愁呢!”
“嗯,不愧咱们的后勤健将!”纪华止住笑,高兴地说:“今天把你俩叫来,正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接着,向我们传达了县委关于到运北筹集粮款的决议。
“好哇!”我高兴地拍着手叫道。
张月如问道:“到运北哪个地方去?”
“经分析,到棠阴乡比较合适。”纪华停了一下,接着说:“首先,运北伪化以后,我们的部队还没有到那里征集过粮款;其次,棠阴是一片盆地,收成不错,那里有些大地主,土地多,比较有油水;再就是那个乡的乡长王平明是我们的人。以上这些条件能够保证我们在短时间内筹集出款,解决我们一部分急需。” ’
我和张月如听罢,点点头,完全同意县委的分析和决定。这时纪华走到我俩面前,带着亲切的笑容嘱咐道:“子刚啊,你们这次运北筹款的任务是光荣而艰巨的。第一,要发动那里的群众,宣传抗日形势,坚定敌人必败、我们必胜的信心;第二,到棠阴后要秘密找到王平明同志,让他利用合法身份,召集伪保长开会,宣传党的政策,动员和迫使他们交纳抗日粮款;第三,所征粮款一律要钢洋,不要伪票;第四,要尽量征集到500块钢洋,并把这些尽早顺利送回来!”
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刚要说话,纪华同志又说,“子刚啊,这次你们去运北筹款,真好比虎口拔牙,狼窝掏崽呀!希望你们大胆、谨慎!”
我和张月如望着纪华同志,激动而严肃地说:“请放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这次任务!”
接着,大家认真细致地分析研究了进入运北的路线,所要找的关系,筹集粮款的办法等一系列具体问题。最后,纪华同志微笑着说:“子刚,月如,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政委,为确保筹款成功,是不是派几位战士跟我们一块去,这样可以暗中造成一种声势,迫使那里的伪乡保长顺顺当当地交款。”
纪华听后,抬头和几位领导同志交换了一下眼光,大家纷纷点头,认为我的话有道理。
纪华果断地说:“好!派一个班随同你们去,一切听从子刚的指挥。你们两人马上回去准备,今天晚上出发!”
进入敌后
腊月二十八日晚上,阴天加上月黑头,天地间漆黑一团。凛冽的北风掠过光秃秃的山岭,发出万马嘶鸣般的呼啸,寒气砭骨。此时,由十几人组成的征款小分队从旺庄出发了。我和张月如并肩走在队伍的前面,身后紧跟着运河支队班长程茂章和他带的一个班。我们借助恶劣的天气,顺利地从新闸子过了河,经过阴平,石头楼等村庄一侧的湖地,约在天明前一个多小时赶到了南棠阴。
我把队伍安置在村外一片坟地里暂时休息,然后只身摸进村中,找孙景召接头。孙景召是抗属,夫妇二人都积极拥护抗日,常为我们做些工作。他家里开了一个小铺,以卖杂货为生。我临行前,领导曾告诉我,到了敌后可住在孙景召家。这时,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除去嘶叫着的风声之外,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别的动静。我来到景召的大门前,见大门紧闭,不敢敲门,便翻身越墙,进了院子。轻轻敲了几下窗棂。
“谁?”屋内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
我凑近窗子,轻声叫:“景召,我是子刚。”
很快,门开了。孙景召边扣着棉袄上的扣子,边说:“哎呀,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啦?快,快进屋。”
“不,”我摆摆手,凑近孙景召说,“别忙进屋,村外还有人呢。老孙,我想在你家住几天,办点事,你看怎样?”
孙景召说:“看你说的,这还用商量吗?”“村里情况怎么样?”
“没大事,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那好吧,”我摆摆手,“咱们到村外去见见别的同志吧。”我两人小心地穿过街道,来到村外。互相介绍之后,我简要地把此次来运北的任务向孙景召讲了一遍,然后我们一同商量了住宿的事。我和张月如住到孙景召家中,程班长带领战士们住在棠阴附近的南褚庄。临分手,我向程茂章交待说:“程班长,你们住下之后,就是隐蔽待命,没有命令,绝不允许擅自行动。有事我会派景召跟你及时联系的。”我对孙景召说道:“你把同志们安置好后,立即赶回来,我们再研究一下找王平明的事,任务紧急,必须马上着手。”
翌日,东棠阴逢集。
孙景召按照事先和我商量好的计划,决定趁这个集日去找王平明,估计可能他去赶集。
吃罢早饭,孙景召收拾好杂货,和赶集的乡亲说说笑笑朝东棠阴而去。
东棠阴在这周围也算是个不小的集镇。尽管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但春节前的集日还是十分热闹的。只见大街上人群熙攘,接踵擦肩,十分拥挤。亲友相见时的招呼声,小贩们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计价还价的吵嚷声,与乒乒乓乓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
孙景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空地,摆好货摊,然后不慌不忙地装上一袋烟,慢慢地吸起来。他不时地微笑着和熟人打招呼。表面上看,他是若无其事,十分悠闲,实际上却是聚精会神地在人群中寻觅要找的人。一袋烟抽罢,没有看到王平明的影子,孙景召暗想:棠阴这么大个集,王平明不一定能逛到这儿来,我不能在这里傻等,得去找找他。想到此,他故意提高嗓门对身旁正忙活着接待买主的老伴说:“哎,我说,你一个人先忙着,我四处走走,看有没有可买的东西。”说着,给女人使了个眼色,又道:“你也留点神,看到咱想要的就留下,啊!”女人会意,点着头说道:”去罢,谁还用得着你嘱咐!”孙景召朝两旁的买卖人笑着打了个招呼,便离开货摊,挤进了人群。
孙景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走了半条东街,也没有碰到王平明,只好转身往回走,打算再到南北大街上去找。当他十分困难地挤到十字街口,突然发现了王平明。他正在路西一座茶馆门前的棚下坐着,和东棠阴的保长喝茶。孙景召十分高兴,可又不敢贸然前往,只好在身边一个小摊前站住,和几个买东西的人掺和在一块,装着要买货的样子,打算瞅准机会去见王平明。
王平明原是个读书人,又是行伍出身,当时40岁上下,身材魁伟,双目有神。其父乃是清朝末年的举人,在这一带声高望重,与峄城伪区长王广俊又是本家。因此,对于他这样的人,穷人惹不起,富人不敢惹。此人有正义感,运北工委书记鹿广连、刘向一同志为了做敌区工作,发展他加入了党组织。为革命做过不少工作。
孙景召蹲在人堆里,不时用眼角瞅瞅茶棚,见他两人不紧不慢地喝茶,哼哼哈哈地聊天,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起来。正当他恐怕引起别人的怀疑而要挪到另一个小摊前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保长站起来,朝着王平明点头哈腰,王平明只略略欠了下身,点点头,摆摆手。孙景召知道,保长要走了,心中一高兴。他看着那位保长离开座位,走出茶棚,挤进人流后,便立即起身朝茶棚走去。
孙景召来到茶棚前,象是突然发现王平明似的,故意大声喊到:“哟嘿l王乡长也赶集来啦,买年货了吗?”
王平明抬头一看,见是孙景召,并且看到了孙景召递过的眼色,知道有事,也故意提高嗓门,哈哈一笑,说道:“是老孙呀!办年货慌个啥哟,天还早呢。”说着招招手,“来,来,来。这壶茶刚刚喝出一点味来,你来得不早不晚,正巧。”由于这是年尾最后一个集了,人们都忙着置办年货,没有功夫光顾茶馆了,所以栅下几张茶桌前空无一人。孙景召一阵心喜。暗想:此处正是说话的好地方。便笑着说:“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可见我老孙有口福!”说罢,哈哈地笑了。
王平明手执茶壶,探身给孙景召倒茶,孙景召边忙起身用手扶住碗边,二人趁机低声交谈:“县委派人来啦!”“谁?州子刚。”
“什么事?”
“县委有指示,子刚要见你。”“啥时候?”
“今天晚上。”“在哪里?”“我家。”“好!”随着最后一个“好”字,王平明把茶壶朝桌上一放,
大声说:“来,喝!品品这茶样。”孙景召端起茶碗,饮了两口,咂咂嘴,点着头说:“嗯不错,味道清香。”说罢,一饮而尽。
王平明刚要举壶再斟,孙景召连忙护住茶碗,口声说:“不喝啦!我买点东西还要去守货摊呢,下次再喝吧。”两人相视一笑,抱拳而别。
征集粮款
当天晚上,王平明来到孙景召家,在地屋子里见到我和张月如。我们一见面,自然是一番亲热问候。然后话题便转到了征款任务上。我向王平明详细传达了县委指示,提出了具体要求,最后说:“这次任务很急,县委指示筹出一部分便马上送运河南,余下的后面带回。”王平明听完我的这番话,撩起棉袍,从内衣口袋里掏一包香烟,抽出两支递给我和张月如,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默不作声地吸了起来。我吸着烟,只见王平明双眉紧皱,一团团烟雾从严肃的脸前不时地飘过。张月如在一旁小声问道:“怎么,不好办吗?”王平明从沉思中抬起头,望了望我和张月如,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不l咱们第一次在这里征收粮款,再难办也得完成任务!县委的分析十分正确,这个乡几年来收成不错,有不少油水大的地主,让他们交点粮款是不成问题的。我刚才是在考虑如何着手这一工作。”他吸了一口烟,又道:“这里的情况你们是了解的,日伪政权控制得很严,形势远不如黄丘套那一带。各村的保长一般都是村中的富首,在眼下这种于我不利的形势下,我们这些人征收粮款是有些棘手的。为了确保这次任务尽快圆满完成,我看还应该再进一步研究一下具体的方法和措施。”对,对。你管辖这里,对他们的经济状况、政治态度、性格脾气等等,你都了如指掌,希望你多出一些点子,降服他们!”我说。王平明忙说:“要说点子,还得你们二位肚子里掏,我可以把一些情况详细谈一谈。”我们三个人一直谈到深夜方散。王平明连夜赶回家中。第二天一早,他打发人到各村去,通知保长们早饭后前来开会,不得缺席。在保长会议上,王平明宣读了朱县长给他的征款信函,接着他把原先想好要讲的那些如何完成征款办法的话儿,统统都向保长们说了。因为这是关系到每个到会者的切身利害的大事,因此,很快的统一了口径。大家都表示按乡长提出的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
由于我们事前的精心筹划、安排,这次筹款十分顺当,不到两天的时间便交来100块钢洋。我对张月如说:“老张,我看完成任务是肯定的了,程班长他们在这儿失去了作用,过两天和我们一块走,人多目标大,很容易暴露,不如先让他们带着这些钢洋回去,你看怎么样?”张月如点点头,完全同意。就这样程茂章带领全班战士,携带着100块钢洋,连夜回到了支队部驻地。
正月初三,粮款全部交上来了。在孙景召的地屋子里,桌子上摆着四百块闪闪发光的钢洋。我面对钢洋,心想这次筹款如此顺利,说明共产党在人民心中是有巨大影响的。我一定尽一切力量把他顺利送回县政府和支队部。
夜渡冰河
一切收拾停当,我和张月如研究起闯出敌占区的办法。我俩人只有一支短枪,在敌人据点林立、岗哨密布的敌占区闯出去,是不容易的。最后决定,到西白楼找地下关系王明熬同志,让他带路。正月初四的晚上,由王明熬当向导,我们一行三入朝着运河方向出发了。借着夜色的掩护,我们三人不知不觉摸到了离运河北岸不远的六里石伪据点附近。王明熬想领我俩在此摸过去。在朦胧的夜色中,据点的炮楼象一个十分高大的魔鬼,影影绰绰地矗立在前面,周围一片死气沉沉,偶而响起一阵好似猫头鹰的笑声,更加显得阴森恐怖。我们以为被敌人发觉,抬腿便跑。我紧紧抱着钱包,跟在王明熬的身后,飞奔而过。跑了一会儿,方才停下。我们三人席地而坐休息一会。沉沉黑夜,万籁俱寂。尽管天气有些转暖,但在残冬未尽之时,气候还是寒冷的。我们三个人刚才一阵疾跑,都出了一身大汗,现在被寒气一浸,身体阵阵发抖张月如刚要起身活动一下,我一把拽住了他,说:“你们听,好像有水响。”听我这么一说,张月如王明熬侧耳细听,果然隐约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是运河!”王明熬高兴地叫道,“我看,为了安全,咱们不能再走了,得趟水过河”“对,有渡口的地方都有敌人把守,不好通过,也容易出事。月如,我看就按明熬说的办吧。”我说。
“好”张月如完全同意。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跃而起,直奔运河而去。河水解冻了,正淌着凌。冰水在星光下闪着微弱的光,隐隐可见大大小小的冰块,随着河水慢慢地向下游漂着。我们来到水边,一边脱棉衣,我一边说:“我在头里推冰趟路,月如带着钱包跟在我的后边,明熬断后。如果我出了意外,月如把钱包交给明熬,继续向前趟,一定要渡过河去!”
王明熬说:“不行!我的水性比你们都好,还是我打头阵。”说着,举着衣服下了水。我一看王明熬先下去了,只好用衣服包好钱包,双手举着,和张月如相继跳进了冰水里。刺骨的冰水,死死地咬住我们的肉体,同万枚钢针在猛戳,那颗咯咯跳动的心也似乎被冻住了,越往前水越深。慢慢地,冰水浸到了胸口,全身麻木,双腿也不灵活了。我高高举起的手臂上,除自己的衣服之外,还有400块钢洋,因此,我所受的压力要比另外两个人重得多。开始时,我并未感到手臂上的负担。后来,觉得两臂酸痛,手中的东西几次险些掉入水中。我只好用头顶着。但是,过了不长时间,我再一次感觉到了头顶上的压力。脖子和双臂又酸又痛,整个身子象是被压矮了许多,冰水浸到了腋下了,我紧咬牙关,拼尽全身力气,十分艰难地朝前挪动着双腿,眼前不时出现一片乱跳着的金星。整个身子麻木了,但是,头脑异常清醒。部队急需粮款,首长和同志们在等待着我们,一定得完成任务!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前进l前进!想到这里,我拼命地挪动着麻木了的双腿,紧紧地咬着嘴唇,下唇被咬破了,血滴入冰水之中……此刻,虽然没有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也看不见那张牙舞爪的日本兵,但是l同样存在着生与死的搏斗,存在着严峻的考验。河岸已经模模糊糊地出现了,我一阵心喜,我刚要回头招呼一下张月如,突然身子朝水中倒去。我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站立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的张月如一个前冲扑过来,一手拉住了我的肩膀。前面的王明熬也发觉后面出事了,急忙转身回来。他们二人一左一右,扶架着我,向岸边走去。我们终于胜利了!我们三个人踉踉跄跄走上了岸,一下子全瘫倒了。“不,不行!”我上下牙打得格格响,忙说:“快,快穿……穿衣!’张长月如和王明熬爬过来靠近我,不由分说地帮我解开东西,取过衣服,为我穿好。然后,两个人也各自穿上衣服。被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手脚比较灵活了。我们站起来,活动了几下。我提起钱包,把手一挥:“走”。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的轮廓。“哦,是耿山子村!”我突然高兴地小声叫起来。因为我二姐就住在这个村里,我从前曾来过两次,所以对这个村庄比较熟悉。“走,到我二姐家去。”说罢,带头朝村里走去。
耿山子村是个抗日村庄。村里不少人家是抗属。尽管如此,我们三个人还是十分小心地走路,生怕弄出声响,引起狗咬,发生意外。
来到二姐家,我们翻墙进了院子。房中没有一点声响,人正在熟睡中。我们没有惊动屋里的人,悄悄走进了锅屋。屋内靠墙角堆着麦秸,我们三个人抱过一些,铺在地上,然后又盖到身上一些,紧紧地挤着躺下了。
“呵,和睡在火炕上差不多!”张月如感到身上暖煦煦的,不禁惬意地小声笑道。我一边把钱包放到头下枕着,一边说:“天快亮了,咱们赶快睡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不一会,三个人相继进入了梦乡……。
凯旋归来
正月初五,老百姓有个习惯,早晨这顿饭家家户户吃水饺,称之为“捏嘴”,意思就是在新的一年里要节衣缩食,勤俭过日子。我二姐大清早起来到锅屋子里下水饺,看到一堆麦秸里露着三个人头,吓了一跳,仔细一瞧,那个睡在最外边的是自己的兄弟子刚,便放了心,她一边摇着我,一边喊道:“子刚,你们怎么睡在这里?快起来。喊声把我们惊醒了,我们连忙翻身坐起。我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笑道:“姐姐您怎起这么早?我刚才在睡梦里正吃您下的饺子呢,才吃了两个,就被您叫醒啦。”二姐问道:“你们从哪里来?为啥三更半夜才进家?”我把到河北征收粮款的事以及昨天晚夜渡冰河等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二姐拍着手埋怨道。“哎呀,到了家,为啥不叫醒我?跑到这锅屋里来睡,多冷啊!在外头吃苦说不着,来到家啦,还受这罪,这叫我……”她眼里涌出泪水,说不下去了。我连忙说:“受罪?我倒觉得享了一阵福呢!这里能比得上热炕头,不信,有空你试试。”一句玩笑话把二姐说得破涕为笑。“去,去!就你那张嘴会说。”说着,把手一摆,“你们快到堂屋炕上再睡一会儿去,我做好就叫你们。”张月如说;“二姐,随便吃点就行,不要太忙活,我们还得赶路呢。”
“忙活啥哟!”二姐笑道,“今儿个初五,‘捏嘴’吃饺子,昨儿个晚上就包好了。你们快去吧,我这就生火,误不了你们的正事。去吧,去吧!”饺子很快就下出来了,盛进碗里后,二姐十分不忍地喊醒再次进入梦乡的三位亲人。
张月如端着水饺,一边吃,一边说道:“二姐,麻烦您啦!”
二姐把脸一绷:“这是说的那门子话呀!你们没白没黑地在外面跑,脑袋壳子整天搁在腰带上,为的啥?还不是为的打跑小日本,让庄稼人过上好日子!你们打这儿过,能到家里来坐坐,俺这心里别提多高兴啦!可别说那些见外的话,要不,俺可不依!”二姐端着碗,一会儿向这个人碗里倒一些,一会儿给那个人添半碗。象哄孩子似地不断说道:“饺子多着呢,敞开肚子吃。”多吃点,还要走远路呢!”她一直把我们三个人劝得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碗。吃罢饭,我们三人告别二姐,又上了路。这里是游击区,比较安全了。我们抄着僻静的小道,飞快地走着,中午时分便穿过了穆柯寨。张月如大声地对王明熬说:“明熬同志,前面就是黄丘套,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啦!”王明熬高兴地问道:“咱们到家啦?”我咧开紧绷着的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点点头,笑了。在旺庄,我们三人见到了纪华同志。我先把王明熬介绍给他,接着便将筹款的经过,详细地作了汇报,然后把那个捆得严严实实的蓝花包郑重地双手递到纪华手里。纪华同志托着沉甸甸的钱包,望着我十分激动地说:“子刚、月如,你们辛苦啦!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支队的领导,热烈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我和月如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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