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0月,运河支队改名为新四军第四师峄滕铜邳总队。尽管番号改了,但是当地的政府和群众、部队的干部和战士,甚至敌方,还是习惯地称它为八路军运河支队。为适应新的斗争形势,支队的领导成员进行了新的调整。郑平同志被调来担任支队政治委员兼峄滕铜邳县委书记,原来的政委兼县委书记纪华同志改任县长。
郑平同志是山东日照人,在第二次国内战争时期就参加了革命,他中等身材,背有些驼,面目清瘦。由于被国民党反动派抓进监牢,受尽摧残,所以30岁刚出头的人,看上去有将近40岁模样。抗日战争开始后,他就一直在华中地区工作,在新的形势下,他奉命来运河支队。
郑平同志来运河支队前,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政委邓子恢分别同他谈了话。邳睢铜地委和军分区的负责同志向他交代了任务.主要是领导运河支队打开局面,改变形势,缩小敌占区,巩固和扩大我抗日地区。运河支队依托的黄丘山套根据地,南靠国民党顽固派韩治隆盘踞的大片地盘,东、西、北三面是日伪军林立的碉堡,十分狭小,用战士们的话说,一枪就可以打透。运河支队就是凭借这小小的山套,和敌人周旋,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郑平同志被派回山东家乡闹革命,满心高兴。但是对这样一个地区开展工作,打开局面,胜利完成党交给的艰巨的任务,内心里又有些踌躇不安,感到肩负的担子太重了。
郑平来到支队部已是黎明时分,为了让他歇一歇,纪华特地让警卫员把做好的饭端进住房,吃过饭后,强迫他睡上一觉。纪华的心意郑平当然是理解的,但是重任在身,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他躺在铺上,想到艰巨的任务,耳旁又响起了临行前师首长那亲切的声音:“郑平同志,此行任务艰巨哟!我们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所以才决定把这副重担放在你的肩上。希望你到哪里后,依靠支队和县委的同志,依靠那里的人民群众,认真做好调查研究工作,圆满完成任务!”首长的临别赠言,象一把火,一下点燃了他心里的明灯。他想,自己首先应该集中精力搞调查,摸清情况‘,尽快熟悉周围环境,以便插手工作。
第二天,他和支队的一些领导同志以及县委的负责人见了面。接着,他认真听取了纪华同志关于部队的思想状况、组织建设以及执行政策、军民关系、周围敌情等一系列情况的详细汇报。通过交谈,同志们了解这位新来的战友有着豪爽的性格、敏锐的洞察力,火一样的热情、坦荡的胸襟,有一个对革命无限忠诚的心。
听完大家的汇报,办公室里不久便看不见郑平那瘦弱的身影。尽管他迈出门时只是微笑着说了句:“我到外面走走”。但同志们心中明白,郑平同志开始实地调查了。
参谋处是郑平同志经常出入的地方。由于他待人亲切,没有领导者的架子,所以这里的每一位同志都和他一见如故。他向参谋处的同志了解部队的思想动态,了解周围的敌情,征求他们对开展工作的意见,和他们一起讨论克敌制胜的方法。他还和大家谈生活,谈个人的志趣,谈未来美好的前景……。那风趣的话语常常引得大伙捧腹大笑。有一次,阎超对他说:“政委,身体这么弱,挑着这么重的担子,可要注意休息啊!”他感激地望了参谋长一眼,然后笑着说:“我到咱们支队来,的确是挑重担子的。说心理话,刚接受任务时,我心理也是直嘀咕,有些发怵,你们瞧我这个样子,又瘦又弱不说,还是个罗锅,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呢?别说是千斤重担,就是一块200斤的石头,也要把我压扁的l”听到这里,大伙儿哄然一笑。等笑声停息后,他又说:“可后来一想,我并非一个人呀,这里有个响当当的运河支队,还有黄丘的父老乡亲,再加上上级正确的领导和兄弟部队的支持、帮助,这担子还重么?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是座泰山,咱们也挑得动!”一席话说得大伙连连点头。最后,他用细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阎超的手说:“老阎哪,咱们参谋处可是个重要的机关哟,希望你们个个都当诸葛亮,多出点子,多提建议,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光荣任务!”郑平同志激动的话语,在同志们心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整个参谋处办公室里充满了热烈的催人奋进的气氛。
郑平同志抓紧一切时间深入调查研究。他接触了部队大大小小的干部和许许多多的战士,同他们促膝交谈。在他那直爽而又风趣的言谈话语中,同志们感到无限亲切和温暖,一个个敞开心扉,向这位首长加战友倾诉衷肠。郑平来到运支不久,同志们便了解了他,他也了解了同志们。副政委童邱龙同志,想要他谈谈对连队建设工作的意见,但郑平同志回答说: “老童啊,我刚来,这样走马观花,能谈出什么意见?你熟悉情况,日后部队的工作主要靠你大胆去干。”他确实是让他的副手大胆放手工作,把他们团结在自己的周围。
在熟悉部队的同时,郑平同志还走访了“十八黄丘”。他不顾山路的坎坷,走访群众,察看地形,了解敌情。一天下来,连陪同他的同志都感到有些疲惫。可是他却象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钟摆,每当晚上归来,同志们劝他及早休息,他总是婉言谢绝,满有兴致地拉着几位战友,围在煤油灯下,谈收获。谈问题,交换意见,一直工作到深夜。
郑平同志十分注意了解敌人内部的情况。一次,在和负责敌工工作的张捷三同志交谈中,当谈到伪军中队长王云修救我支队女干部金刚同志一事时,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当天晚饭后,他立即找到了熟悉此事的支队部秘书张奉峨同志。’“老张啊,我想请你详细谈谈王云修的情况。”郑平同志没等张奉峨开口,便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张奉峨凑着灯吸着烟,笑道:“你要打听这个人,我可太熟悉了,先前打过不少交道,不就七扯八拉,还有点亲戚关系哩。”接着,他不紧不慢是说起王云修的情况。
郑平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待张奉峨刚住口,他又接着问:“老张啊,王云修救金刚同志又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去年7月里的事了。”张奉峨说:“金刚同志是运河支队中屈指可数的女战士,一直随爱人纪华同志转战于运河两岸,她因怀孕临近产期,需要找个安全地方生产。纪华政委托我把她送到伪军据点——我的老家徐塘村,住在一个烈属家里,化装隐蔽。这件事我没有让王云修知道。一天下午,金刚同志听房东说龙瓜屋子派人到徐塘来抓一个女人,她以为自己被敌发觉,于是急急忙忙地在房东张玉坡的护送下离开了徐塘村。两个人刚刚走到村外,就听背后响冷枪。金刚同志心想:这样走法不行,不如暂时找个地方躲躲。于是,她和房东分开,自己躲进了一个看瓜的小屋里,谁知,这些伪军在村子里折腾了一阵子没抓到人,竟然跑到瓜地里来抢瓜吃。就这样,金刚同志落入了敌手。
房东看着金刚被敌人捉走了,一路小跑到了支队部来报告。支队领导马上进行研究,一致认为:金刚同志去徐塘一事极为秘密,外人一概不知,敌人把她抓住,可能是碰巧,因此敌人不会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我们抓紧时间,通过关系,完全能把金刚救出来。事情就那么巧,当晚鸡叫三更,金刚同志被王云修的两个伪军送回了支队部。
“这是怎么回事?”郑平同志急切地问。他很想马上知道王云修在这件事上韵表现。
张奉峨说:“王云修得知金刚被捕的消息后,立即进行营救”。接着张奉峨同志把龙瓜屋子如何派伪军来徐塘捉一个被人拐走的女人,金刚同志被捉完全是一场误会,王云修如何请提人的伪军中队长喝酒.如何说金刚是自己的表嫂,如何用表嫂因闹家庭纠纷而逃出来的谎话,使得敌人信以为真等等,前前后后详细讲了一遍。最后笑着说:“就这样,他很快就把金刚同志救出了虎口,派人连夜把她送回支队部。”
听了张奉峨谈的这一系列情况,郑平久久地默默不语,在房中踱来踱去,陷入了沉思。
郑平同志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全面地掌握了敌我双方的基本情况,大量的第一手资料装入了他的脑中。此时,他象一匹吃饱饮足的战马,立刻就要驰骋疆场了。
5月中旬的一天,一个重要的会议在支队部驻地召开了。运河支队和县委一些负责同志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主要是研究如何打开局面,巩固和发展我根据地。有的同志主张在敌我力量悬殊很大的情况下,不能仅仅依靠军事行动,还要配合政治攻势瓦解敌人,争取一部分伪军反正,以壮大我军力量;有的同志则提出敌人的大小据点都有设防,当前攻取据点一定要取得新四军主力部队的支援才行,一来可以鼓舞我们部队的斗志,二来也是对敌人的威慑,以利于我们的行动……。会议开了很久,同志们竟相发言,献计献策。一位同志提出自己的看法,马上有几个人进行修正、补充。渐渐地意见趋向一致。
最后,郑平同志做了总结性发言。他目光炯炯,说话的语调一下子比平时提高了许多。他说:“中国有句谚语叫作:‘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在这次会议上,我更加体会到这句谚语的深刻性。先前,我和几位领导同志交谈时,对以后的工作’如何开展,存有一些疑难问题,这次会议,同志们解决了这些疑难I”说到这里,他端起茶杯,一连喝了几口。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动。很明显,他的心情十分激动。放下杯子,他用细长的手指拭去嘴边的水珠,又说:“眼下,我们活动地区比较狭小,处在敌伪顽军的团团包围之中,要完成上级党委交给的任务,困难是不小的。但是,依其具体情况看,咱们北面东西一线的徐楼、小山子、徐塘、泉源、唐庄、侯孟等各个据点,兵力分散,每地多者不过200人,少者不足100人,战斗力都不很强,设防工事也不甚坚固。核心据点涧头虽然工事坚固,但兵力也不太多。如果我们采取切西瓜的办法,集中兵力,一次解决它一个据点,就可以逐步扫清北线,打开局面,然后再去对付南面较强的敌人。”
“我赞成同志们提出的战斗方案,一方面我们要在根据地内进一步宣传抗日的大好形势,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密切军民关系、军政关系;另一方面我们对敌来个军事攻势和政治攻势双管齐下。军事上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拔掉徐楼、莲花山、高乐山、小山子等几个小据点;第二步相继解决泉源、唐庄、侯孟、徐塘据点。再下一步的文章以后再说。与此同时,积极开展政治攻势,争取一部分伪军反正,孤立铁杆汉奸,然后再收拾他们。单庄的伪军队长王云修在形势需要的时候,就可以要他把队伍拉过来,我们不妨先对他下手。”
听了郑平同志的一席话,同志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向郑平同志纷纷点头。
郑平最后笑着说:“至于请主力部队协助我们一事,我临来之前,四师首长已经打了保票,等咱们需要时一定派得力部队来配合我们行动。
会议结束时,一个完整的行动方案形成了。军分区首长同意了支队在报告中提出的方案。于是一场军事和政治攻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5月底,6月初,我们主力部队派出的一支援军由陇海路南隐蔽地进入黄丘山套南。只用两天的时间就敲掉了徐楼等几个据点。军事攻势取得重大战果。
同时,政治攻势也展开了。在强大的政治攻势面前,敌人内部更加混乱,一些早就有反正之心的人,或者携枪跑到我方来,或者暗中和我们联系而变成了我们的人。有的原来比较强硬的分子,也开始动摇了。总之,政治攻势也取得了显著成绩。其中比较突出的便是王云修反正。
王云修跟我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龙瓜屋子已有察觉,断然把他的队伍由徐塘调到大单庄。至此王云修感到龙瓜屋子已经不信任他了,自已如不早作打算,后果很难设想。因此在我们派人跟他联系之后,他毅然决定,立即率队起义,带着队伍来到黄丘套根据地。
王云修反正事件轰动很大,敌伪中有不少人相继弃暗投明,敌人的士气更加消沉.一些铁杆汉奸象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经过这场双管齐下的强大攻势,形势大大改观,运河支队军威大振,根据地在黄丘山套伸展出一、二十里远。
行动方案的第一步,取得如此重大的胜利,整个黄丘山套沸腾了,干部战士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尽管离伏天还早,可是十八黄丘的乡亲们却喜气洋洋地吃起了“伏羊”来祝贺胜利。胜利给人以鼓舞,给人以力量。,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信心和希望!黄丘山套根据地军民的抗战激情,如同即将入伏的天气一样,越来越热火。
但是,经过战争考验的革命军民头脑是清醒的,认识到胜利只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更加伟大的胜利还要靠努力奋斗去争取。就在王云修反正的几天后,争取了唐庄据点伪军李德,
灿反正。唐庄、后孟、泉源等据点被拔掉了,局面已重新打开,但是新的任务还待我们在战斗中完成。
文章原题目《重开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