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剑同志是我在战争年代所接触的老领导、老同志中印象最深的一个,虽时过半个世纪,但许多往事仍历历在目,永志难忘。
我和刘剑同志相识是在1942年的2月,当时正是抗日烽火纷飞,敌顽我三角斗争形势非常严峻的时期。那时我在滕峄边办事处工作,同李金瑞、孙晋明、王成修等同志到鲁南专署干校文教班学习,先到专署文教科报到,由科里的孔楷平同志带我们和刘剑同志见面。刘剑同志是科长,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让我们各自介绍自己的身世、学历及何时参加革命等,并说:鲁南这块根据地的人民抗日热情和政治觉悟都很高,就是文化教育落后,需要大批青年同志开辟这里的文化教育事业,叮嘱我们到干校要好好学习。开学典礼后,他根据我们参加革命时间较短,且多是受旧式教育的状况,给我们讲抗战道理、社会发展史等课程。他讲课总是深入浅出,时而诙谐逗趣,时而又义愤填膺,以激起学员的学习热情和抗日怒火,使我们明确中国人民为什么要抗日,为什么要革命,社会的发展和光明前途,并给人以必胜的信念。这充分体现了他的文化修养和理论造诣。在短短的3个月的学习中,我受到了一次崭新的教育,初步懂得了人生和革命的道理,认识到他是一位精心施教、循循善诱的可敬师长。
1943年初秋,费滕峄县政府建立,刘剑调任县长,我到县机关作管理员工作,我们有了密切的接触,对他的为人和工作逐步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刘剑同志那种艰苦奋斗,不知疲倦的工作作风和他高度的政治责任感,使在他领导下的同志无不敬佩。他工作起来总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当天的事一定当天办完,工作不完不休息,常工作到深夜十一二点。对下边的来信和请示报告的回复,对上级的请示以及各种会议上的总结总是亲自执笔,从不要秘书代笔。他在部署工作中,有任务、有要求、有方法,激励你的干劲,使你有完成任务的信心,中间有检查事后有总结,一丝不苟,从不虎头蛇尾。他从1943年初秋到1945年晚春调走,在费滕峄县(后改为双山县)近两年的工作中,在县委一元化的领导下,对这块抗日根据地的民主政权建设、生产建设、文化教育建设,对各项群众运动均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时至今日,许多老同志、老村干部和不少群众还清楚记得刘剑同志是一位好县长。
刘剑同志十分重视政权建设,并善于运用人民政权的威力打击封建势力,支持群众运动。双山县地处费滕峄边,是敌顽我三方争夺地区。1943年双山县建立以后,刘剑同志主持县政府工作,在县委领导下,以县政府名义发出告示,通告地主、富农和高利贷者按照民主政府的法令办事,实行二五减租,镇压了有血债的地主恶霸,逮捕了一些造谣惑众、抵制破坏双减运动的地富分子和高利货者,在政治上狠狠打击了封建势力,在经济上返回多收租粮,有力地支持了群众运动。在打击反动地主恶霸的同时,根据中央抗日民主政权实行三三制的体制,县委和县政府决定吸收部分开明人士参加抗日民主政府,县、区、乡三级都有开明人士参加,刘剑同志对这些开明人士都开诚相见,倾听他们的意见,在生活上给予关心照顾,使他们有职有权,这些人在地方有较大影响,他们的参政对于巩固抗日民主政权和团结各阶层抗日发挥了较好的作用。
双山县是贫瘠山区,封建剥削严重,加上敌人经常疯狂抢掠,人民生活十分困苦,刘剑根据毛主席关于“要以百分之九十的力量帮助人民,百分之十的力量取自人民”的指示精神,在县委的统一部署下,积极领导大生产运动,县政府采取各项措施,如发放农贷支持贫雇农购买耕牛、农具,扶持农民恢复发展生产。经1944年一年的努力,加之风调雨顺,这一年双山县获得了空前大丰收,人民生活有了明显改善。
在发展农业生产的同时,刘剑同志还十分重视发展工商业。1943年秋末建立了县工商局,相继发展起小型的公有制作坊,先后建立起酿造、榨油、纺织、鞋袜、毡帽、缝纫、印染等作坊、工场30余家。同时发放小额贷款,扶持贫雇农搞运输、搞副业,开展群众性的生产自救活动,发展了生产,促进了商品交流,活跃了经济,对解决根据地军需民用起了不少的作用。
在组织群众开展大生产运动的同时,为了减轻群众负担,各级机关、部队和各群众团体也掀起了大生产的热潮。县委、县政府机关提出每人开荒二到三分地,解决1个月的口粮、3个月办公用费的号召。在县委书记穆林、县长刘剑的亲自带领下,县级机关干部到驻地的南山岙开荒,大干十多天,开荒20亩。刘剑同志手上磨出许多血泡,仍大干不息。大豆、花生、棉花等均获得好收成,实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要求。县政府机关和地方武装从1943年冬开始实行粮柴自运、自磨的活动,县领导不论远近都带头参加。刘剑同志推磨头晕,就到伙房劈柴、担水、干杂活;机关住哪里,哪里的院内、村内的清洁卫生便焕然一新。
刘剑十分关心根据地的文化教育事业。这里原有抗日小学十几处,1943年上半年国民党顽九十二军入鲁,遭到彻底破坏,1943年秋后才开始恢复,教师缺乏,只好从机关中抽调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部分青年和老弱人员,和通过各种关系从边缘区和敌占区吸引进步青年,办短期教师训练班培养。到1945年上半年,在10个区内抗日小学巳发展到100多处。群众性的扫盲识字运动也在1943年冬广泛开展,教材是由教育部门编写的贴近农民生活、生产的识字课本。各行政村办起了自己的夜校、识字班,实行小先生制,把小学生和粗识文字的青年组织起来,边学边教,广大青壮年都积极参加。到农忙季节,地头、村头、场边、树荫下都立有识字牌,内容一天一换,一个冬春下来,一般都会默认800多生字,形成了群众性的扫盲热潮。群众性的文化娱乐活动也广为开展,多数行政村都有自己不同规模的剧团、锣鼓秧歌队等。1944年、1945年的两个春节前后,普演文明戏(话剧)、快板、高跷、秧歌舞,大唱抗日歌曲、地方小调,不少孩童和老大爷、老大娘也积极跳起来、唱起来,村与村之间交流演唱,歌声、锣鼓声回荡在山村上空。县区机关和地方武装也都参加了活动,使沉寂的山村苏醒了、活跃了,出现了一幅崭新的景象。在县驻地一些大型文艺演出之前,群众总是要欢迎刘县长讲话,他也善于利用各种机会做宣传鼓动工作,他语言生动简洁,讲形势,讲任务,提要求,使场内的口号声、欢笑声接连不断。
刘剑同志在双山县工作期间,抗日战争进入反攻阶段,战事频繁,地方积极负担起后勤工作。有重大战事,刘剑同志总是亲自到前线组织调运粮草和转运伤员。过年过节或部队打仗归来,都组织群众杀猪宰羊慰劳,如安排著名的铁道游击队回根据地休整。在平时关心拥军优属工作,对烈军属生活给予关心照顾,如发放救济粮、贷款、减免负担,对劳力不足的实行代耕、代收。1945年抗日战争进入最后阶段,双山县掀起了大规模参军热潮。这年春节一次就有1300多人报名,审查合格的近千人,出现了父母送儿子、妻子送丈夫的热烈场面,无论从深度与广度上来看,都是前所未有的。刘剑同志在欢送大会上鼓励新战士好好练武,英勇杀敌,为人民建功立业。
由于政策正确和武装力量的扩大,从1943年到1945年,双山县的根据地扩大了一倍,新建立了山亭、西集等五个区,迫使日伪龟缩在枣庄、陶庄的几个孤立据点内,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县委、县政府正确贯彻执行毛主席战略指导思想和上级正确领导的结果,当然也是与刘剑同志在这两年中艰苦奋斗、忘我工作分不开的,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对双山县做出的贡献。
刘剑有很高的政治觉悟,有严格的组织性、纪律性。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勇于批评和自我批评。尽管由于历史的原因,他曾蒙受严重的冤屈,但他能正确对待,持之以恒地以自己饱满的政治热情任劳任怨地去完成党所交给的各项任务,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他在成绩面前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他待人谦和,对有缺点错误的同志耐心帮助,当时的县司法科长在减租减息的群众运动中,因家属遭到批判,产生了抵触情绪。刘剑同志能够对他的错误耐心地批评开导,使他愉快地纠正了错误。他平时对同志总是关怀备至,尤其对青年同志的进步和成长,包括在生活细节上也能细心关怀体贴。那年我刚结婚不久,他要我把机关春节生活安排好后,一定要在旧历年三十晚上前赶回家与亲人团圆;并要我动员爱人去鲁南妇女干校学习,引导她走上革命的道路。这使我深深体会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和领导与被领导之间的同志情谊。刘剑艰苦朴素的作风堪称楷模。他夜间办公用的是油灯,由于他平时经常工作学习到深夜十一二点,所以司务长提出县长用的灯油太多,刘剑就叫通讯员把灯芯捻得细细的,他说这样每晚可节约半两油啊! 就这样他仍常常坚持工作到深夜。后来给他配了一盏罩子灯,为了节省,他把灯头拧得小小的,以能看清楚为准。他的办公用纸和记录本都是两面用,区里来的信件没有保存必要的,看后用反面写回信,信封也是两面使用,并在机关推广开来。所使用的墨水也不要我们买从敌占区进来的瓶装货,而是用所谓的洋紫、明矾、白开水和少量白酒自己配制。就这样,在他的倡导和影响下,机关节约了办公用费,体现了毛主席的“为战争的需要节约每个铜板”的精神。
按当时规定,县委书记、县长及年老病弱者,定时发2斤肉的保健费,但从未见他单独享用过。在生活上他从不搞特殊,所特殊的就是他经常工作到深夜,有时肚子实在太饿了,就叫通讯员到伙房找个煎饼、一点盐,用白开水泡泡吃下,这就是他的夜餐。尽管工作生活都非常艰苦,他却能够保持饱满的工作热情,比较健康的体魄,这与他平时注意身体锻炼是分不开的。在驻地他经常盘盘土制单杠和投掷手榴弹,虽每天休息都很晚,但仍坚持早起锻炼,值日员吹起床号时,他已在场边散步活动了。1943年换冬装发棉衣时,大家都说县长的小袄实在不能穿了,该换件三新的了,据说他已穿了六七年。那时我们的供给制度规定棉衣两年一身(还要以旧换新),单衣一年一身,还要动员节约。因我们到哪里铺的都是柴草,有时还要睡在山沟里,情况紧张时常常和衣而卧,磨爬滚打,破损较快。县长的小棉袄几乎补钉加补钉。当时把棉衣都发给他了,他却退回来,说“这小袄还可凑合着穿,把新的发给最需要的同志吧!”他仅要了2尺补钉布。及至1944年又换冬装时,还是坚持只要了2尺布,洗补后继续穿。到了第二年三四月间调走时,他仍穿着这件补钉加补钉的小棉袄走马上任了,使在场的同志无不感慨万千。在他走的前一天,恰逢县委召开全县活动分子大会,晚间为刘剑同志召开欢送大会,同时欢迎新上任的徐培同志。会上县委书记穆林对刘剑同志在这里近两年的工作和他的思想、工作作风做了充分的肯定,号召同志们学习他艰苦奋斗,不知疲倦的工作精神和优良的品德。刘剑做了语重心长的讲话,非常谦逊地说:“我是做了一些工作,但没有党的领导,没有同志们共同的努力,那是一事无成的。”他非常依恋为之奋斗的这块根据地,但是为了党的事业的需要,他欣然走向了新的工作岗位。
刘剑同志,在你逝世20周年之际,仅以此文寄托我对你的哀思和缅怀之情。如果你的英灵能重新回到枣庄市山亭区转一转,看一看这里在解放后,尤其是近15年来改革开放后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一定会含笑于九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