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剑同志匆匆离开我们已经20年了,他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他是不应该那么早就走的。由于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迫害,使他备受摧残,英年早逝。我们党失去一位久经考验的优秀的党员,国家失去一位精明能干的好干部,我们失去一位好领导。我解放初期在台州地区秘书科工作,是刘剑的老部下,他对我们这些下级、老部下来说,既是良师又是兄长,他像一棵葱郁的大树,我们在他的领导下工作,像一棵棵小草,吸收着大树的惠泽,茁壮成长。我们在他身上学到很多很多。我们时时把他高尚的思想品德,优良的工作作风,当作榜样来学习。
他对工作极端负责任,每当他从省委开会回到台州,总是传达不过夜。当时杭临公路山陡、路险,从杭州到临海,颠颠簸簸需要一天时间,跟他同车到达的年轻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可是他总是精力充沛,车一到,他马上要我们这些秘书立即通知各局处科领导干部到地委开会。
在会上他作了仔仔细细的传达,请大家发表意见,然后提出自己对下一步工作的意见和部署。有时这种会议要开到深夜一二点钟,他始终精神抖擞地主持着会议。有一次,我天真地问他:“你刚开完会,怎么工作部署得那么具体、周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台州的情况都在我的脑子里,省委部署工作时,我就联系了我们台州的情况,进行思考,在回来的车子上再仔细过滤一遍,到家后又听了科、局同志的意见。这不,整个工作部署就出来了”。他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一边拿出小本本给我看。只见他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着省委领导的讲话,他的思考……。以后,我们秘书科的几个同志,都摸熟了刘剑同志的工作规律。我们也暗暗地学习他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
刘剑深入实际,一切工作从实际出发。他在台州工作时,很少坐机关,总是有重点、有计划地到各县农村、城镇作调查研究。他出发时,有时也要我们秘书跟他一道去。他作调查研究,往往口问手记,事后仔细分析思考,所以对问题钻得深,吃得透。我们和他在一起作这种深入调查研究的机会很多,他并不要我们替他写调查报告,而是同我们一道分析研究。事后他自己成文,或报告时用,或给报社写文章用。在这样的工作场合,刘剑像一位良师,带着我们这批年轻人学习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
刘剑同志对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教育,常常不拘形式,深入浅出,融教育、关心于一体。有一次午后,我们几个同志正围着崔波大姐在闲谈,当我们谈到一个人的革命征途是漫长的,什么风风雨雨都可能遇到的时候,刘剑进来了,他听见我们正在讨论这个严肃的话题,就坐了下来。他说:“你们议论的问题很重要。一个人无论是学生出身或者是工人、农民出身;在革命队伍里都要有一个磨练的过程,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接着他推心置腹地向我们介绍他在1939年10月“湖西肃托”中受冤屈的情况。他说:当时我还很年轻,意气风发,但我受到了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我没有气馁,坚信党一定会弄清情况,还我清白。我想参加共产党不是为了升官而是为了革命,党要我干什么,我就好好干,把工作干好。后来我担任了4年非党县长,直到1947年华东局根据中央的决定重新做了处理,取消原来的错误处分,恢复了我的党籍。正由于我在被开除党籍长达6年的过程中,没有消沉,而是积极工作,锻炼自己,不断学习,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以后当恢复了我的党籍时,我就有可能胜任更重要的任务了。刘剑同志这一席亲身经历的肺腑之言,对我们如醌醐灌顶,终身难忘。以后,每当我遇到挫折时,常常以刘剑这一席话来勉励自己,坚定自己的革命信念和意志。
刘剑平易近人,待同志亲如兄弟姐妹。他平时早、晚休息时,常常和同志们一起打篮球、排球。我们几个女同志时常站在球场边观战,刘剑总是拉我们一起下场。他鼓励女同志们要勇敢接球、抢球,并经常把球抛给我们。以后我们这一批女同志也时常出现在球场上来回奔跑。有一次,他从军分区借来一架手风琴,饭后休息时,常拉些动听的革命歌曲。他说,我离开学校以后,就没有机会摸这种乐器了。看来他非常喜欢这架手风琴。为了使我们这批年轻人也能快乐,他手把手教我们学拉手风琴。可是我们这批人就是“笨”,始终没有学会。当时限于物质条件差,靠借来的一架手风琴,要几个人都学会谈何容易,只有辜负刘剑同志——这位兄长的一番苦心。
1952年“三反、五反”运动搞得过火,我的未婚夫对此思想有抵触。这一消息传到地委,刘剑同志亲切地对我说,快去帮帮他,群众运动要实事求是是对的,但对上级指示持消极态度可是不好的。我听了后,急急忙忙赶到我未婚夫工作的地方,正如刘剑同志所指出的,他正在闹情绪呢!他说,他们单位的一个会计贪污了5.5元钱,可是上级派来的领导硬说他贪污了几十万。他思想不通,因为他们单位的全年经费不到几千元,何来几十万元呢?我帮他实事求是地分析了情况,采取正确的方法。后来他们单位纠正了过火做法,使运动纳入正轨。事情过去40多年了,我们夫妇谈起这一段往事,仍觉得无比亲切。
刘剑非常重视宣传舆论工作。60年代他担任浙江省副省长期间,每当省委、省政府有重要工作部署,他总是在百忙中召集各新闻单位进行传达部署,征求新闻单位对宣传报道的意见。他风趣地称这种形式为“记者招待会”或“新闻发布会”。那时,我正担任《共产党员》杂志副总编辑,多次参加刘剑召集的这一类会议,每次都受到教育启发,使我进一步明确了省委、省政府的工作意图,不断改进杂志的宣传报道工作。
在“文化大革命”中,刘剑遭到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残酷迫害,一时间谣言纷纷,一盆盆污水泼到这位可敬的忠诚的共产党员身上。我听了忧心如焚,因为我和其他曾在他领导下工作过的同志一样,我们在亲身经历中感受到他的襟怀博大,信仰坚定,是一个百折不挠、始终忠诚于党和人民事业的真正的共产党人。而这些铺天盖地的谣言,只能是进一步迫害刘剑的杀手锏,使我们更为刘剑的安危担心……。有一次,在浙江医院碰上刘剑,我突然心中一热,含着满眼热泪,颤声地叫了他一声:“刘政委,你好吗?”他连眼皮也没抬,视若陌生人一样,悄然离去。我一直愣在那里许久许久。事后,我想或许因时隔太久,他不认识我了。以后在他“解放’’回家后,立即电告我们。我急急忙忙赶到宝石新村他的家中去看他。他第一句话先告诉我,那天你在浙江医院叫我,我怕连累你,所以不理你。我听了这短短的第一句话,眼泪夺眶而出:多么好的领导啊! 在自己备受摧残之中,他随时不忘的是同志们的安危。在他的心目中,始终是人民第一,他人第一。他恢复工作后,担负了宁波建港的任务。他不顾遭受长期迫害后衰弱的身体,以高昂的斗志,旺盛的精力,奔波在京、杭、甬之间。就在他“解放”后不久的一个傍晚,我在少年宫广场看到他和崔波大姐正在散步,手持一根拐仗,但腰板笔挺,还是那么英姿勃勃、潇洒豁达。我嗔怪地说:“刘政委,你拿了这条手杖多不好,显得你老了,你离老还远着呢!”他笑笑答道:“拿着玩玩的,我还等着分配我工作哩!”没有想到,这次却是我和这位好领导的最后一次见面。
岁月悠悠,梦魂萦牵,刘剑同志,你作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人民的公仆,同志们的良师、兄长,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你忠于党、忠于人民的高风亮节,永远激励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