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解袍助军需
第一次去野司,于首长办公时在作战室等候,等待随时吩咐的任务。事实上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有这样的办公时间,每次我去前即有办公室值班的负责同志单独通知前往。由于这种事经常会有,为了工作的方便,司令部总是将“前办”驻地安排在离司令部一里路附近的小村子里。
来此之前我曾在分局看到野司发给分局的电报,其中一项就是催促“前办”迅速去野司驻地报到,电报署名是陈邓赓。当时弄不清为什么三人一起署名,现在才弄清楚,目前野司首长即他们三位。这次随野司前来的是太岳兵团两个纵队和原在太行的一个纵队,另一个纵队刚从大别山方向赶来,正在行军途中,原在太行、冀南还有两个纵队则在南边与黄维兵团对峙。在办公时,二号首长重复讲到中央关于淮海战役的方针和部署,已经下达中野、华野。目前淮海战役第一阶段业已开始,即华野以一部分主力集中歼灭碾庄一带敌军黄百韬所部,大部兵力阻击徐州敌军北犯或向碾庄增援。此时中野部队的任务是以两个纵队与黄维兵团周旋,将其北进增援碾庄的步调搞乱,延缓其进军时间。下一步俟碾庄战斗以后,集中中野几路部队,将黄维兵团围而歼之。这即是淮海战役的第二阶段。中野攻击的目标——黄维兵团,是目前敌在中原地区唯一能够机动的主力部队,其主力军前身是陈诚任军长的国民党第十八军,现在番号改为整编第十二师。淮海战役打响后,该部沿涡阳、蒙城方向向东北前进,企图与徐州、碾庄之敌会合,经我两支主力纵队连同当地地方武装的阻击步伐放慢,正按我军计划人我彀中。
在作战室,陈军长指着壁上挂的作战地图,计算黄维兵团日行多远,我军边阻边退,需要在我军集结于一地之前准备给养,伤员用的血被①及临时担架队和有关需要的物资要“前办”立即安排办理,限期完成,不得贻误。陈军长的谈话比较简单,陈赓则对部队的部署、后勤保障作出具体交代。最后二号又反复强调对议定问题的要求,同时点到要为阻击部队做好后勤保障,不能有半点差池,并顺便问到沿途各县的工作基础,在执行任务中可能出现什么问题等。
所幸事先我已与李时庄作过商讨,对机关及各地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接受任务后,即速在“前办”商定,派出干部带领骑兵连夜分头去县里布置任务,第二天俟任务落实下去再行返回。陈觉、田丹铭、张拮梅都分担了有关任务,比较重要的地点,则由李时庄带领人前往布置。由于分区各县早已进行了战斗动员准备,执行起来都较为迅速,没有耽误部队行动。
陈赓指定原四纵队军务处长杨晋和“前办”随时取得联系。杨晋告诉我,野司刚从南边撤回,司令员、参谋长和一部分工作人员,尚留在刚解放的开封城里,一时不能赶来。目前陈赓带领几人,撑起野司的架子,他们几人都是随陈赓临时来的。他会随时将前方和纵队的有关情况及时告诉我们。据说几天来,部队未反映对后勤保障方面有什么意见,他的言语中多少表示对地方支前工作的肯定、赞许,认为干得及时,完成了任务。听他说了这些话以后,我们胸中一块石头才算落下了地,感到踏实了些。
不过特殊的问题,总是不断出现。杨晋先打电话,随后直接来到“前办”,转达了首长交办的一项紧急任务:大战迫近,而刚从大别山出来的那支队伍,有几个团队还穿着夹衣,时令已至冬季,解决此问题甚为迫切,后方正为此赶制衣着,但时间赶不上。首长交代要“前办”赶办此事。此外,为大战准备的一大批火线担架及伤员所需血被,急需在大战之前赶制备用,也希望“前办”即刻办理,不得贻误,办完以后,即向野司报告。
重大的任务压下来,该怎么办?为大战准备的火线担架,我们早已列为战勤支前的重大任务通知下去,经由五分区电台发回各地,要求以县为单位,集中待命,现在可以再作检查落实,俟日期地点定后,随时准备上火线服务。粮秣供给经这些天来的调运集中,基本已得到保证。唯独解决血被、冬衣问题的困难相当大。但首长交代的任务又必须完成,再困难也不能回答一个“不”字。仔细想想,还有时间在五分区紧急布置先搞一批血被,然后再给后方几个地区布置紧急任务,时间上还有抢先完成的余地。对解决冬衣问题,几乎无计可施,后方虽在赶制,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时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即使在前边,几天之内又如何拿得出来?无论是我,还是转达任务的杨晋,都感到时间太紧迫,简直可说是无法办到,即使以最快速度发出电报电话,也无济于事。“前办”同志冥思苦想,一时竞有束手无策之感。此时,李时庄沉吟许久,突发惊人之见。他说:现在已是冬天,地方上无论干部、武装队伍,直到老百姓都已穿上冬衣,我们就不能打打这方面的主意吗?
这无疑是给我们注射了一针清凉剂,使我们发昏的脑子清醒过来,有了使劲之处。从我们大伙儿的身上打主意,也是能想到的最后一着了。
随着难题的出现继续挡住我们的思路,因为只能在三分区、专署和区武装范围内征集,但部队需要的是上万件冬衣,其中大部分为军装或干部衣着,如果放开一点,在老百姓中筹集,势必成了五花八门。一支正规的主力部队怎能听其衣着混乱,影响军队的战斗力。经过反复思考,部队所需冬衣,后方也正在赶制,只是时间赶不上而已。我们动员征集干部战士和老百姓的冬衣,数量可以保证,将来后方赶制的冬衣来到,可以将这批衣物换作血被之用,岂不是一举两得。至于可能造成着装不整齐的后果,战士们还有单衣、夹衣可以暂作罩头,待新衣来到再换下来,也不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而且地方如此支援部队,反而会使部队的士气受到鼓舞,对保持战斗力还会有利。看来这倒是唯一可行的好办法,但我还是感到不放心,怕不能达到野司对“前办”的要求,我决定在未告诉地委动员征集之前,先做两件事:立即报告野司,说明目前只能采取这样的措施,但不能达到部队统一的冬衣标准,特先报告野司,如蒙同意,我们即着手进行;同时在“前办”人员中,先行动员,从我开始带头脱下棉衣,这样也有几十件冬衣,可以凑齐交出。
当我电话告知杨晋后,他颇兴奋,答允立即报告首长,并很快跑来“前办”告知:首长说你们积极想办法,解决了部队眼前的困难,这本身就很好,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就去干,用不着请示再耽误时间。杨晋也说:这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们放心大胆地去干嘛。部队知道此事后,一样会倍感兴奋,向地方深表感谢,还有什么可挑剔之处呢?
我们即刻将此事电话告知寿松涛。他说:你们决定了,地委完全同意并坚决执行,我处即派专人到各县征集棉衣,要求连夜征集,保证在三天左右时间集中到部队即将进入的地点,便于部队取用。地委、专署、分区也和你们“前办”一样,马上掀起一个脱下棉衣、支援前方将士的热潮,我也如你一样带头把身上的棉衣脱下运到部队去。
寿松涛的坚决支持和身体力行,无疑也鼓舞了地区许多人,更使“前办”同志增强了信心。脱下棉衣,不可能硬说不冷,但在高昂的战斗意志和激奋的士气之下,发自内心的暖流却可弥补身上的单薄。就我来说,那件穿了多年的老羊皮袄早已丢在渤海,还剩一件日制军用短外套,虽没有贴身的棉袄,但上身裹在短外套里照样过得去,就是双腿双脚,时时被寒风吹透,这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困难。和任万功、许庆仪及许许多多年轻战士相比,他们穿得可比我单薄许多,可他们还是那样精神饱满,激情高昂,决不会为一时的寒冷所压倒。一面是自己脱下棉衣,一面是派出人马,分赴各县了解督促。大家都认定三天时间太短,布置、动员、征集、集中,最终走完这个过程,还是用了四至五天,总算赶到我方部队进入阵地之前送到部队,没有耽误部队的行动。杨晋特地打来电话说:野司首长对这次临时事件的突击完成嘉许有加。部队收到这些应急衣物后极为感动。杨晋说,这不仅是首长表态,前线部队对豫皖苏地区的战勤支前也有较高的评价,在此他也对“前办”同志的辛劳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