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引水难驭舟——“民生”两年教训多(三)

16926 发表于2019-12-04 21:58:17

    三、飞驶与会  接受新命

    一封急电,驱使我又一次搭乘“夔门”轮直下武汉。这是我第三次搭乘“夔门”往返渝汉间。

    我和“夔门”也算得是熟人熟事。  “夔门”  “荆门”都是“民生公司”渝申航班的当家客轮。我把每次航行都当做了解轮船及相关航运业状况、学习航运技术业务知识的绝好机会。第一次乘“夔门”航行时,就发现船在过三峡时都在白天,还广播让客人注意观看三峡景点。听游船长介绍才知这是民生公司为旅客特意作的安排,使大家不会错过对一些著名景点的观赏。船过一些重要的险滩、隘口,也都通知旅客观望。特别在过崆岭时,游船长招呼我到驾驶台,这样可以看见轮船的两侧。时值枯水,船正航行在大珠、二珠两块巨礁之间。我突然发现,船头正斜向大珠一边驶去,以至船身距大珠只有十多英尺的距离,顿感船将有触礁的危险。在紧急的一刹那,船却安稳地驶过去了。回头看船长和当值的大领江(引水),他们也很紧张,正全神贯注,死瞅着那庞大的礁石,指引船迂回前进。当时正值数九寒天,两人的额头上却冒着粒粒汗珠!不禁想起船上流行的两句话:“青滩泄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真是千真万确。既然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指挥船头硬往大珠靠呢?难道不怕撞上鬼门关这条大恶魔?

    游船长看出我的迷惘,便向我说明了道理:按目前的枯水位,自然清楚三个大礁石的水下距离,大珠、二珠间距不大,如果在航道正中航行,两侧都有撞上巨礁的危险。这时让轮船紧贴一边走,另一侧和巨礁距离远些就更安全了。我们做船长、做大领江的要是没这个能耐,还能在川江里营生么?

    他又说:“你大概早听说过第一条在川江航行的轮船触礁沉没的故事吧?就是在这个地方!从那时起,人们才叫响了‘崆岭才是鬼门关’这句话。”

    游船长说的没错,我一踏上航运门槛,就听说过一艘德国轮船首航川江即触礁沉没的事。这次听船长述说,才算真正弄清楚了原委。那艘来川航行的德国轮船的德国船长,雇用了老川江的一位木船驾长做领江,也是枯水时经过崆岭,领江熟知三珠间的水位和相互距离,他用紧靠一头的办法冲过崆岭。但在航行中,德国船长一看船离礁石那么近太危险了,便拿出船长的权威,撇过领江,指令舵工把船摆正航行,结果船撞到另一边的礁石,很快就沉没了。从此川江航道再不允许在这些危险的地段干预领江指令的事发生。

    船长还说,那个年代川江领江差不多都是从木船老驾长中挑选来的,他们熟知川江水文、水性,一年四季水位的变化等,但文化很低,甚至不识字,全凭自己的经验来领航,常为外国船员瞧不起。以后领江掌握了轮船的机理和技术,赢得了器重。民生公司就有好几个领江当上了船长。

    在几天航行中,我还发现川江和宜河两段的领江指引航向的方法大不相同。川江的领江习惯是不断用手势指引舵工变化航向;宜河的领江则比较洋化,都是用口语喊舵,而且还以英语频呼左右。就此我请教船长,他说领江这个职业,是有了轮船后才兴起的,沿袭了轮船引水的习惯,以口语喊舵,由于开始船上执事的外国人多,使得领江学会了洋话的术语,习以为常。川江与此不同,水流太急,险滩、巨礁频频可见,像崆岭那么险恶之地,用口语有时来不及,如有失误就可能出大事,多年来用手势引水已成习惯。

    那时航务局时常要处理轮船浪沉木船之类的海事纠纷。在这次航行中,确实看见轮船过后,尾浪震荡很大,离得很远的江边小舟也会随浪摇摆颠簸。有船员告诉,岂止浪沉木船,川江大马力轮船在宜河以下,浪沉江边小火轮的事也不止一次发生呢!川江滩险浪急,长江中下游的船舶在枯水时根本不能上行,遇洪水更是如此。即使在中水期,航行速度也远低于川江的船舶。能在川江航行的轮船,马力往往比中下游船舶高出数倍。如一条五百吨的驳船,在长江下游有一百匹马力的拖头就可以拖动,而在川江同样的驳船,就得要八百匹马力以上的拖头,以跨推的方式航行。我这才弄明白,为什么民生公司较多的船舶,载重吨位并不高,而马力和轮船的资产总值却高出许多。

    我又请教游船长,既然川江轮船马力大,浪头自然很高,下水的冲力和速度都很猛,为何上下轮船在峡里相会,下水船却不停或减速,反而由速度本来就慢的上水船停下来让下水船呢?游船长说:这是江轮航行中要严格遵守的规则。因为江轮和海轮不同,下水船的速度是马力速度加上水的自然速度,即使马力速度降到零点,船仍会在水的流速中航行,除非掉头,无法让它停下来。上水船就不一样了,它的航行速度是船的马力减去水的自然流速,如把轮船马力速度降到和水流速相同,船实际上没有速度就停下来了。所以在江流中行船,上水船一定要让下水船。

    这么简单的道理经他一点就清楚了。 

    我返回重庆时,没有赶上“荆门”“夔门”的航班,搭乘了一艘老一点的“民”字号客轮,据说也是民生公司原有客轮中较好较快的大马力客轮。但感觉它与“夔门”有明显的差别,在上水时显然比“荆门”“夔门”要慢,船的装修等各方面也差一个档次。特别在过青滩时,船要凭借岸上的绞滩机往上拖,花个把时辰,才能使船上滩。这次回程使我对川江轮船必须安装大马力的轮机、岸上也要有大马力的绞滩机拖动才能爬坡上滩,有了深刻的印象。听老船长说,全靠这船马力大,绞滩还算快,要是换别的船,说不定两三个时辰还爬不上去呢!船长的话匣子一打开,话就多起来了。他说起十多年前武汉失守,好多人经川江往上游撤,连下游的船也带着旅客拼命往上跑,一过宜昌没多久就傻了眼,船硬是开不上去,如过青滩、泄滩,船员和旅客都被赶下船,步行到滩上头,就那样绞很久也拖不上去。从宜昌到重庆硬是走了两个多月,乘客的盘缠全掏空了,饿着肚子讨饭吃。有些工厂的设备、人员要一起迁到四川,结果全压在宜昌,上不去呀!那时峡口里除民生公司外,再没有第二家轮船公司能在三峡航行。亏得民生公司的卢总在宜昌守着,把人和物搬运人川,可真不容易。过峡的船不够用,只好把大马力的船集中在峡江一段,马力小的放在峡江的上面和下面,硬是把它们拉到重庆了。那时人们一说起民生公司,都跷起大拇指说“好”!

    我跟了一次船,跑了趟武汉,还真长了不少川江航运的知识,虽说只是一点皮毛,可对我这个十足的门外汉却大有裨益。这次航行与前两次大不一样,大概因为我要抢时间赶上京汉路去北京的夜班车,民生公司对“夔门”轮的航行时间作了加急安排,打破平常班轮航行的格局,首日就过万县、奉节,深夜停泊巫山,次日午后不久即过宜昌,第三日黄昏到达武汉,这是渝汉线的最快速度了。因在万县、宜昌等较大码头停靠的时间极短,三峡及几个景点都在夜间一晃而过,于是我问游船长,这样对乘客是否不方便,特别是需要在万县、宜昌上岸的客人是否会感到不满? 

    “那倒不会。”游船长说,“搭船的客人总是希望早点到目的地,这样他们反而更满意。途中少耽搁点算不得什么。”

    我也感受到与以往两次搭船不一样的生活节奏,看不见江两岸、长峡陡壁及风光险阻,自己也无心去参观浏览轮船本身的豪华气派。三天两夜踯躅于房舱与前厅之间,卧听茫茫黑夜的涛声浪语,昼看一望无际的浩渺江流和两岸的平芜远山。在游船长不当值时,偶尔到驾驶台与他聊聊川江航运和民生公司的往事。游船长是民生公司少数几位富有经验的老船长之一。据说他即将出任公司总部航务处的总船长,接替年事已高的现任总船长。他保持着多年的职业习惯,除了睡眠和短暂休息之外,总是在驾驶台上观察航行状况:看看江水流速流量,嘹望两岸间上上下下的大小船舶。他平时言语不多,只有谈到川江航运和民生公司时,才会多说几句,摆谈航运的一些技术知识及一些令人铭刻的往事。这次他似已知悉我赶去北京开会的原因,主动与我摆谈:“看来船走得挺顺利,准能赶上去北京的夜间快车!”

    谈话自然聊到卢作孚已先期到北京一事。我说:“卢先生从香港返回大陆,乃是大家盼望已久的大事,他刚到广州,立刻又被邀请到北京,足见中央有关领导对卢先生的倚重和关注。”“是啊!”游船长感慨地说,“卢先生滞港未归,民生公司上上下下都很担心,现在回来就好了,外边那些风言风语全都不攻自破!卢先生的为人我们这些老民生心中有数,卢先生为民生倾注了一生心血,无论怎样,他绝不会撂下民生公司走向另一边去的。”

    “卢先生真的是位了不起的爱国实业家,他一手把民生拉扯到如此壮大,为国家、为民族抗战作出了重大贡献……”我插上几句。这时游船长又接着说:“那时我们还年轻,卢先生做事的那种精神和勇气,把大伙儿全带动起来了。只要卢先生在,就觉得干起活来心中有数。要是卢先生没有回来,大家就觉得没了主心骨。还是那句话,卢先生绝不能离开民生公司,民生公司也不能离开卢先生呀!” 

    我接着说:“我在航运界也听到许多传说,足以说明卢先生在人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卢先生有突出的两条,那就是爱国、爱民生,他为这两条奋斗了大半生。”

    游船长话语不多,却使人感到卢作孚在民生公司员工中的深厚影响力。像游船长这种技术型的人,竞能从内心里发出对卢作孚的爱戴和对他的理解和体谅,可以想象卢作孚一贯的品格、风范了。回想半年多来,卢作孚一直随在加拿大造的豪华客轮滞留香港,无法不与台湾党政人员接触。这些人直到最后,也没放弃拉卢作孚去台湾或美国的打算。卢作孚为保“民生”船舶和资产不受损失,与这些人委蛇周旋,客观上给人“脚踏两只船”的形象,虽说他暗中一直和国家有关方面联系,说明滞港的苦衷,以期得到国家的理解,但却不能避免外界舆论和流言飞语。因为他在抗战中和国民党政府的关系确实很深,国民党政府在战勤运输方面要倚仗“民生”,“民生”自然也会得到关照和支撑。卢作孚最后下决心回归祖国的果敢举动,终于使人们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国家对卢作孚回国迅速作出反应,不久就公布任命他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应他的请求,交通部立刻召开民生公司实行公私合营的专门会议,这也直接关系到我今后怎么进行工作。搞航运就要和包括民生公司在内的企业打交道。交通部指定我作为公方代表参加公私合营的有关工作,重点抓民生公司,但究竟怎么做,自己一点也不清楚。

    正是炎热的天气,我如期赶到北京。

    张文昂主任来到招待所,实际是在会前向我打个招呼:“这是一个很短又很急促的小会。急迫!因为会议所要议决的问题是民生公司主动提出的。中央主管领导接受了卢作孚的请求,由交通部具体办理。这是全国第一家实行公私合营体制的单位,自然分外引人注目。中央非常重视,中财委抓得很紧,卢先生更希望早点办成,所以要求大家赶来开会。短!只有一个议题——为公私合营做准备工作。参加会议的人不多,由部里主持,卢作孚和民生公司的何某和你们几位公方代表,会上达成实行公私合营的协议,然后公方代表还要单独开一天会,讨论公方代表进入民生公司要干的工作。公方代表总共七位,代表招商局出任公方代表的于眉恰巧有事不能按时到会,我们同意陶琦这次不来参加会,到会的只有五位同志,所以这是一个急迫、短小的会!”

    张文昂特地对我说:你是西南大区提名做公方代表的,与你现在任职长江区航务局和重庆航务分局的工作联系很多,民生公司总部在西南,公方代表将来的具体工作也在西南。你的工作重点在民生公司,保留航务局职务是为了工作上的方便,航务分局具体工作就撂在陶琦肩上,同时他也是民生公司公方代表,你们可以互相配合,搞好工作。

    张文昂还说,中央主要领导很重视,一定要做好这个新的工作。你们的担子很重,不可掉以轻心。公方代表的工作首先是和卢作孚的合作、打交道。公私合营是卢先生主动提出的要求,这个大前提是一致的。但大的方面一致不等于具体事项都一致,事实上现在我们和卢先生的意见就有不一致之处。卢先生现在的迫切心情是希望立即实行公私合营,公方代表参与公司的具体工作,尽快向公司注入资金,使公司迅速克服困难,恢复和发展。卢先生对民生公司始终如一,图谋民生公司积极发展的激情和执著精神,我们表示支持。同时认为,公私合营与克服困难与恢复发展应当分开进行,眼前民生公司有困难,国家将尽量帮助解决,如西南大区已经再次向民生公司提供贷款,最近已将原筹划建造一批拖驳的任务交由民生公司来担承。公私合营事涉长远,又系国内首例,需要慎重进行,做好准备工作。首先是清查现有股份,确定哪些属于“四大家族”控制的股份,哪些是原国民党机构在民生的股份,哪些是被没收的战犯、反动军阀以及依法应没收的地主豪绅的股份,将其转为公股,算出大概的股份,再确定公私合营的合理比例。是否将国家贷款转为投资或由国家注入新的投资,以及公私合营后企业的组织体系及合理的人员配置,在正式宣布公私合营之前,公方代表只进行规定范围的工作,不参与公司现实的运营。

    我对张文昂说:“大的方面一致,所谓的不一致只是准备时间、资产股份和贷款的处理,具体步骤应该容易解决。”

    张文昂接着说:“卢先生从民生公司生存、发展的积极角度看问题,他的想法可以理解。我们则要全面考虑,全国第一家公私合营的大企业,在思想上、组织上、资金上都要作周密的考虑,进行较好的准备。经过几次交谈,卢先生虽然没有达到原先的期望,但也认可了这个积极与稳妥、两面兼顾的办法是合理的,所以在会上不会有什么分歧之处。会后就看你们公方代表的工作,如何能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加快工作进度,早日实现公私合营。”

    张文昂最后再次谈到对卢作孚的看法,认为卢作孚是一个爱国实业家,他以一条七十吨的小船起家,发展到今天成为一个具有国际声誉的大企业,他的大半生都致力于民生公司的建设和发展,在和川江上列强的斗争中,在抗战中抢运内迁物资、人员和军运中都有积极的贡献,最后下决心把“民生”滞港的资产、船舶带回祖国,虽然时间晚了点,但他事先早和中央政府联络,为滞港船只全身而归找出路,最后达到目的,可说回来得正是时候。中央政府对卢作孚是肯定的,对民生公司要办的事一定要办好,这也是我们大家一致的使命。

    我在北京共停留三天,第一天张文昂上午过来,下午卢作孚也来到我住的招待所,这是卢作孚和我初次见面,属于礼节性的访谈。卢作孚谈话很严谨、认真,他说:我们虽然过去不认识,但已从民生总部同仁中得知你的情况,很高兴今后能有更多的时间与你接触和合作。他特别提到,已从交通部领导那里得知,你将主要负责公私合营工作,这样朝夕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我也对卢作孚表示:卢先生的大名和民生公司的巨大业绩,早为人们所熟知,自己在卢先生面前实系晚辈,组织上确定我到航务部门工作,自己知识贫乏,所知甚少,能够有机会得到卢先生的教益,深感高兴。

    说实话,通知我参加会议时,并未具体交代我将承担什么具体任务,只说到民生做具体工作,行前我曾请示段君毅、刘岱峰,他们只说是西南局和交通部的安排,至于干什么工作,只能等参加会议回来后再向西南局和西南财委领导汇报请示后决定。卢作孚明白以后我将是和他一起共事的公方代表,然后我们的谈话迅速转到民生公司当前的处境上。

    卢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其实他还不到六十岁,却已须发花白。他穿着麻灰色的西装,显得朴素整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老教书先生的形象。他言语不是特别流利、敏捷,但又显得娓娓善谈,几句话就回到民生公司——他心中的主题上去了。他没摆谈民生公司以往令人啧啧称羡的业绩,而是谈“民生”的现状,遇到的困难,以及民生公司在未来的国家建设中,怎样作出自己的贡献。他的谈话给人留下一个印象,民生公司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没有一年是顺顺当当的。眼前民生公司这个巨大的摊子,面临的困难比以往都多。他和民生公司的想法是,困难再大也得挺过去,办法总归有的。他揣摩了好久,觉得需要得到社会、特别是国家的支持援助,得到银行信贷周转,扩大股份,把公司的运营搞活,一个阶段的困难就过去了。这么做离不开事业的扩大和发展,否则就失掉了偿还和周转的能力,事业也无法继续下去。所以他成天考虑的就是如何争取国家、社会、银行各方面的支持,争取“民生”的扩大发展。多年来他一直在这样的心境下,去办民生公司的事情。他自然谈起建造九艘新轮的加拿大贷款,当时使公司能继续生存发展,运力倍增,不仅缓解了困难,业务也得到新的发展,不啻是当时的及时雨。取得宋子文签名担保,获得这笔贷款也显得至关重要了。他还谈到民生公司目前处在比较困难之时,尤其需要国家对民生公司的支持,现在最企盼的就是实行公私合营,国家能向民生公司直接注入资金,参与民生公司的运营管理,这将给民生公司的发展增加活力,于各方面都有利。

    卢先生话语里几乎没有什么忌讳,他对宋子文为“民生”签字担保贷款,颇有铭感不忘之意,原因是为“民生”办了一件好事,以至在话语里把宋子文的担保和我中央政府对“民生”的支持等同看待。他对交通部对民生公司现实困难的帮助和实行公私合营,两面着手、分别实施的办法,表示完全赞成并等待会后开展工作。

    卢先生谈到有关“民生”的事,几乎是一口气说下去,没有一点停顿。多年来他把自己和民生公司紧紧连在一起,民生公司成为他心目中唯一的事业。

    交通部的会议,真的做到简单而隆重。正如张文昂在会议开始时所说:这是关于全国第一家实施公私合营企业的重要会议,会前已多次协商,在思想上组织上都作了充分准备,取得共识,期望会议取得圆满结果。

    交通部长也亲临会议,大家都知道他平素很少参加一般业务性会议,这次不仅到场,而且对公私合营一事作了简短热情的讲话,希望会议取得成功。张文昂接着作了主题性讲话,内容和他个别交谈时大体一致,只是强调了一点,不因准备公私合营的工作而使民生公司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受到影响。卢作孚则讲了他回国以来,中央几位领导亲自接见他,对民生公司和他本人的极大关注,同时交通部接受民生公司的要求,专门召集会议,确定对民生公司实行公私合营,对此深表感激。张文昂最后指出:今天会议作出决定,从现在起即进行有关准备工作,公方代表赓即进入公司,进行清产核资,清理资产、股份,界定哪些股属于公股范围,哪些属于应没收归公、划人公股范围,要按照国家政策,认真核查认证,再按查证结果确定合营后公私双方的投资比例,定出增资额度和合营后公司的资产总值。公方代表要同时考察了解公司的组织机制、人员组成及生产运营情况,适时提出建议性意见,但不得干预公司现行的行政管理和生产运营事务,争取尽快做好准备工作,达到实行公私合营的要求。至于合营后公方代表如何参与公司管理领导,届时再协商解决。张文昂还特别强调,实行公私合营后,国家仍然支持和尊重民生公司现在的管理机制,尊重卢作孚先生在公司的领导地位。

    在会上正式宣布了公方代表的七人名单:于眉为首席代表,我和张平治为副首席代表。同时说明于眉没来参加会议,因他是国营招商局总裁,又是华东交通部和中央交通部航运方面的领导成员,工作太忙,参加公方代表是工作上的需要,但又不能离开现在的本职工作;张平治今天虽然参加会议,但他是交通银行行长,不能离开岗位去做专职公方代表的工作,长江区航务局的张文奇和重庆分局的陶琦也一样。因此确定由何郝炬和交通部派出的公方代表张祥麟、欧阳平一同进入公司进行工作。

    此刻我才明白,通知我具体抓民生公司工作的含意,我和张、欧三人是专职的公方代表,同时也意味着合营后,三人将长期在民生公司工作。

    第二天张文昂又专门召集公方代表开会,于眉也赶到了。会上明确了公方代表马上需要进行的工作,重申由我主持公方代表的常务工作。我提出自己协助于眉做具体工作,于眉说,我现在几头扯,忙不开身,赶上今天这个会,就算履行代表的职责吧;待准备工作完成后,再开一次总结会,大家都得出席,完成这一届公方代表的使命。其他的具体工作,只有你们几位多劳了。张平治、张文奇的谈话内容都差不多。最后张文昂说:这个名单是经过几方面斟酌考虑的,几位同志代表了几个有关部门,这是必要的。你们几位则要自始至终专门负责此项工作。我们已征得大区领导的同意,郝炬专职主持公方代表的具体工作,工作如何唯你是问,交通部两位同志,也和你一起工作,就是一个工作集体吧!

    我一直不清楚怎样去做民生公司的工作,现在真的具体化了。以这种形式去做从未接触过的工作,我仍然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摸索着走了。回到重庆,头件事就是向西南财委、交通部汇报北京之行的情况。段君毅、刘岱峰两位副主任和刘清副部长一同听取汇报。段、刘都说,在通知你开会的同时,中央交通部已经把他们的安排意见向中央局和财委征求意见,领导拍板,由你专职去做民生公司工作,于眉、张平治都是兼职,你是唯一主持工作的干部。考虑到民生公司和卢作孚在国际国内的重大影响和声誉,最近又被任命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国家和西南局对此都很重视。现在你以公方代表的身份进入民生公司,将作较长时间调查研究,同时你在航务局的职务保留,实际工作由陶琦去做,他同时兼任民生公司公方代表,你们两人在工作上可以互相配合,互相支持。你今天的汇报,我们马上报告二号(西南局第一书记兼财委主任邓小平),有何指示会立刻转告你。果然两天后,段君毅告诉我,邓小平听取汇报后说,公方代表进入民生公司,将会接触到民生公司内部的一些具体事务与工作,会让你表态或提出意见,此点要特别注意,凡事要卢作孚同意才能去做,卢作孚不同意的事,绝不能去硬做。段君毅说,这个指示非常重要,也是你在工作上必须掌握的重大原则,切记,切记,警惕不要因此而犯了错误!

    张祥麟、欧阳平来到重庆后,我们一同进人民生公司。公司在总部四楼开了四间房子供公方代表办公和临时住宿。办公地点靠近董事长郑东琴的住处,民生大厦距航务局不远,来往极为方便。我们与卢作孚、童少生(民生公司副总经理)事先谈妥,不张扬,不搞什么活动或仪式,不惊动大家。童少生向公司发了通知,公方代表需要了解公司各方面情况,有关单位都要主动向公方代表汇报并提供资料。这样除了我们主动向有关单位问讯、了解、索取资料外,陆续有人主动上门提供信息、反映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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