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形势一片大好。国民党反动派却不顾国家、民族的利益,仍坚持消极抗战,积极反共的政策,掀起了第三次反共高潮。在西北战场上,他们调用防守黄河的部队去包围和进攻我陕甘宁边区;在苏鲁豫皖,他们派李仙洲部入鲁,派王仲廉部进攻我皖北、苏北抗日根据地。各地土顽为了配合国民党主力部队,也蠢蠢欲动。当时盘踞在江苏最西北部沛、丰两县的国民党“游击司令”冯子固与盘踞在徐州东北不老河两岸的国民党苏鲁边区“游击司令”韩治隆。相互勾结,策划了类似春秋战国时晋国“假道于虞以伐虢”的诡计,由冯子固出面当小丑,韩治隆伪装“和事老”演出了一幕双簧戏。
这年8月,这幕双簧戏开场了。冯子固派其丛维三纵队近千人越过津浦铁路,扬言要去邳县北抗日,假道我运河地区。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丛维三的所谓假道抗日是假,企图侵占我黄丘套根据地是真。丛维三部与韩治隆部会合后,大有黑云压城、剑拔弩张之势。
运河支队领导面临这种紧急而又复杂的局面,冷静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形势。丛维三纵队兵力较多,北边又有张来余、孙茂墀、糟思杰、龙瓜屋子、张元太、孙业洪等汉奸、土顽。他们企图南北夹击,搞垮我运河支队。当时我运河支队仅有五、六百人。而远在鲁南山区的八路军、陇海路南的新四军部各有战斗任务,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看来,敌我力量是敌强我弱,众寡悬殊。但这仅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土顽虽然人数众多,战斗力极差;他们先行楔入我与抱犊崮山区联系的咽喉地带的郑大炮部又被我全部歼灭,在我侧后已无后顾之忧;而我广大指战员众志成城,士气高涨,战斗力强。丛维三远离老窝,孤军作战,即使占了一些地盘,也不一定长期住下去。韩治隆对我运河支队控制地区虽垂涎三尺,但一心想保存实力,不肯出兵,妄图坐收渔人之利。而我们兵力虽少,却有较近的兄弟部队——独立支队的支援和根据地广大人民的支持。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经过这样一分析,大家的心里亮堂了。根据党中央制定的反顽斗争要“有理、有利、有节”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作出了:针锋相对,寸土不让,以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的决定。要严阵以待,如果敌人胆敢进犯,就坚决消灭他}在政治上则准备进行谈判,用说理斗争战胜顽敌。
经过具体周密的研究,部队立即作了新的部署。在尤窝子设立了临时总指挥部,胡大勋支队长、纪华政委负责全面指挥。孙斌全副支队长带第一连固守南许阳,教导队固守南涧溪。支队所属各部和前来支援的独立支队也都部署在有利的位置上,以逸待劳。前方指挥所随八连驻杨圩子,我和童邱龙副政委负责前方指挥。全体指战员斗志旺盛,求战心切。特别是孙斌全副支队长更是义愤填膺,主动请战。经过这样一番周密部署,敌人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必将遭到迎头打击。
形势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双方相持20余天,丛维三不敢越雷池一步,而韩、丛之间的矛盾却日益加深了。韩治隆占地盘心切,促使丛维三迅速出兵。丛维三原来以为只要稍加威吓,就可逼迫我们让出地盘,以便他从中渔利,谁知八路军运河支队不吃那一套,他们自知这手不行了,韩、丛之间,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先出兵。唯恐运河支队枪打出头鸟,损失了自己的实力。韩治隆眼看着军事威胁已不能达其目的,便以“和事佬”的面目出现,企图在谈判桌上捞些油水。
一天,韩治隆派人送来一封信,表示愿意出面调停。信上约定时间到我一连驻地南许阳和我运河支队领导见面。纪华政委和胡大勋支队长看完信,不约而同地笑了。“果不出所料,现在我们怎么来接待他们呢?”纪华政委问。“热烈欢迎”。胡支队长说罢,亲自写了回信,约定见面时间,交给韩治隆派来的交通员。谁知谈判的日期到了,韩治隆又派人送来一封信,改约到他的部队驻地——桥头会谈。对于韩治隆这种出尔反尔,变幻无常的手法,大家都感到非常气愤。但是,为和平解决争端,我们还是表示同意谈判。经过分析研究,决定支队长胡大勋前去谈判。胡大勋抗日坚决,有胆有识,而且深摸韩治隆的底细,能够与他巧妙周旋。让他去与韩治隆谈判,可以稳操胜券。
按约定时间胡大勋支队长带着警卫连长杜玉环和一个警卫分队,来到了桥头。谈判地点设在一所农家院落的正房里。韩治隆如临大敌,加岗加哨,戒备森严。胡大勋如同诸葛亮出使东吴,“自居虎穴,稳如泰山”面对刀枪,从容自若。
韩治隆在院门口见到了胡大勋,立即堆起满脸笑容,表示了一番“渴慕之情”进屋坐下后,又是献茶,又是敬烟。胡支队长不卑不亢,含笑静坐。寒喧过后,韩治隆拐弯抹角地引上了正题,想来个先发制人。他干咳了两声,慢慢说道:“丛维三纵队此次东来,目的是去邳北抗日,希望贵军让出南北许阳、南北涧溪等地,以免行军时发生误会。请支座考虑考虑,不要伤了两家和气。”
胡大勋支队长立即回敬说:“韩司令,丛维三原驻在丰、沛、两县,那里并不是没有日本鬼子,为何不就地抗日,反而舍近求远呢?真是难以令人理解。退一步说,如果他真的去邳县北抗日,我们当然也无权干涉。但是通往邳县的道路很多,不老河两岸也有路可走,为何非走南北许阳不可呢?”
韩治隆顿时哑口无言,沉吟半响才又说道:“丛维三的部队是抗日军队,抗日军队在中国国土上不是哪里都可以走吗?你们不让抗日军通过,这岂不是搞封建割据?”胡支队长冷笑一声,愤然答道:“韩司令说的道理的确动听,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假如丛维三过津浦路东来目的果真为了抗日,我们自然真诚欢迎。然而遗憾的是,丛维三自到路东以来,住在鹿楼一带将近一月,与贾汪据点的日伪汉奸相距很近,却和平共处,互不侵犯。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他们和日伪的关系。你说我们是封建割据,那么请问,你们有丰、沛、两县,有铜北地区,有不老河两岸地区,不允许我们八路军到这些地区进行抗日活动,这算不算封建割据?韩司令,可不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呵!我们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难道你们也要强占吗?”
韩治隆只好连连摇头说:“支座别误会,别误会。我韩治隆绝没有要强占南北许阳的意思。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们两家打起来。”他吸了一口烟,又讨好地说:“现在山北、山东是贵军驻守,山南、山西是丛维三驻守,两家的哨兵各占两个山头,万一发生冲突,我在中间不好做人呀!”说罢,他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偷偷瞟了支队长一眼。
胡大勋反问了一句:“那么,依你之见呢?”
韩治隆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想了半天才说:“依我之见,你们双方部队各自后退,贵军撤到黄丘套以内,丛维三的部队撤到不老河一线,我的部队驻在中间一带。这样可以消除误会,避免冲突,精诚团结。支座以为如何?”
胡支队长忽然放声大笑:“韩司令,谢谢你这番美意了!”韩治隆误以为胡队长上钩了,急忙从烟榻上直起身子问道:“怎么,你同意了吗?”
胡支队长收敛了笑容,义正词严地说:“韩司令,我们的一贯方针你是知道的。对丛维三我们是针锋相对,决不退让一步。”
韩治隆听到这里,脸色突然变白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胡大勋支队长看到他这副窘态,便又变换了口气说道:“韩司令也不必多虑,我们运河支队绝不会先发第一枪。不过,如果丛维三胆敢先打响第一枪,我们就坚决奉陪到底。请韩司令把我们的意思转告给丛维三。”
听了胡支队长这柔中有刚的谈话,韩治隆象当头浇了盆凉水,那股高兴劲早巳烟消云散了。胡支队长又笑了笑问道:“韩司令,你的态度如何呢?”
韩治隆慌忙应道:“支座高见,高见,我一定转告丛维三,劝他另走他路。”
这时,胡大勋支队长站了起来,诙谐地说道:“感谢韩司令的盛情招待,茶也喝够了,烟也抽足了,该告辞了!改日请韩司令到我们那儿去玩!”
韩治隆似笑非笑地说道:“招待不周,多多包涵!”一直送到了村外。胡大勋支队长率警卫连安全地返回了我军驻地。谈判后没几天,丛维三纵队就偷偷地溜回了津浦路西。就这样,双方部队相持了一个多月,韩、丛无论从军事上还是在谈判桌上都没有捞到一点油水,我运河支队广大指战员却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大家都说,党中央制定的方针真是威力无穷,没放一枪就取得了反顽斗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