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又到祭祖思亲的日子了,国务院体察民意,今年开始把清明节列为法定假日,更加增进了中国人对自己祖宗和已故亲友的怀念。在我默默思念的这些已故亲人之中,就有葛仲昌伯伯,他离开我们已二年多了。
葛伯伯是在抗日战争中参加革命的老干部,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宁波市主要领导人之一。葛仲昌这个名字,我是在效实中学读书时就知道的,但真正见到他是在动乱的一九七四年长广煤矿。
一九七四年十月初,我从兄弟部队开会后返回部队机关。留守的领导说,昨晚部队接到紧急命令到长广煤矿执行任务去了,外出回来的同志全部留守待命。我想我是政治处的干事,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参加可不行,在我的坚决要求下,领导同意了。我连饭也没吃,拎起背包就赶往长兴了。
我一到长兴城关镇就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还没到矿区天已经黑了,好在部队干部战士都认识我,在他们带领下,我很快就到了驻地。同事告诉我:煤矿主要领导干部葛仲昌书记被一伙人围攻了一天出不来了,政委和参谋长解围去了。我一听葛仲昌名字,那不是宁波市老市长吗?于是,我们马上赶到了矿部办公楼。那里挤满了带着红袖章的人,把房门也堵住了。好在我穿着军装,他们对我没办法,我挤进了二楼,同事又告诉我站在门口的是葛仲昌的爱人,此时,王阿姨正疲惫、紧张地向屋内张望,我看到政委、参谋长、警卫连的同志们正在向围攻的人提出:部队要同矿领导研究工作。身体健壮的参谋长和战士们一起挤到葛仲昌身边,就把他围着保护起来,围攻者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地与身穿军装的解放军指战员争斗,只好退缩。葛伯伯终于走出来了,我看到他憔悴灰黄的脸上有些浮肿,虽然已是疲惫不堪,却仍然保留着坚定、刚毅不屈的眼神。目送葛伯伯和王阿姨在部队首长陪同下离去,我也随警卫连的同志们回到了驻地。
晚上我就和同事打地铺睡下,同事给我讲述了部队进驻矿区的紧张场面:我先头部队指战员机智、勇敢面对复杂混乱局面,迅速果断地、如同神兵般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已掌握了许多武器的造反派骨干分子面前,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个别造反派想动用武器制造流血事件企图。
同事还讲了我们浙江是少煤大省,长兴煤矿是我省唯一的重要煤矿。文革中由于无政府主义泛滥,层层批斗领导干部,以革命压生产,生产时常受到严重干扰,造成停产半停产状态,故当时的煤炭供应十分紧张。浙江省委曾几次调整矿领导班子,但仍改变不了停产局面,在危难之际,省委决定把对党忠诚、组织能力强、有工业管理经验、群众口碑好的宁波市原市委书记葛仲昌调到长广。到任后,他敢抓敢管,宣传抓革命要促生产,宣传多出煤、出好煤是全省人民对长广煤矿工人的最大期望,团结群众消除两派对立情绪,并深人群众,带领干部同矿山工人一起下深井,检修设备,落实安全措施。他的这些行动,得到了广大干部群众的拥护和支持。他严厉批评少数派性干部,打着革命的旗号,制造事端,破坏生产的行为,还对不上班、上班不干活的少数闹事分子扣发工资;对不听劝告,依然我行我素搞派性的省派领导干部,也一视同仁地停发了工资。这些决定,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干部和工人的士气,很快恢复了生产,到当年九月底,煤日产量已近3000吨。但是,好景不长,省造反派骨干分子方××,在舟山、温州制造混乱搞派性夺权失败之后,抢夺已封存的民兵武器,武装夺取矿权。我部就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执行收缴武器命令到长广煤矿去的。夜已很深了,战友们都入睡了,窗外不时传来十几个造反派骨干分子前来干扰指战员休息的跑步声和似野狼嚎叫的所谓革命的口号声:“打倒刘、邓、陶!打倒走资派葛仲昌……”啊。葛伯伯又成了他们打倒的对象了。一想起葛伯伯,即将朦胧入睡的人,脑海中又浮现出他刚刚走出被围困的办公室门时,我看到的他那被折腾得憔悴而疲惫不堪的面容和那刚毅不屈的眼神。特别是从那炯炯有神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他就是站在涝坡山头、追剿土匪的解放军指挥员,仿佛看到了他就是……我很想更仔细地看清他的面容,使劲把眼睛睁开,不觉天已经大亮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葛伯伯。以后虽然多年没有见面,但他那刚毅不屈的眼神,却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事隔三十多年了,葛伯伯已经走了二年多了,可是一个革命前辈,一个为党和人民事业奋斗终生的老共产党员的眼神,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