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参加突击队
5月多战事。下旬的一天,我们包围了徐桥还乡团的一个据点。
这个据点是旧式土炮楼带暗堡。
我在武河西岸参加战斗,阻击增援的还乡团,把增援的敌人打了下去。
这时,队长张玉照正在组织突击队。我正好赶上,赶紧报名参加。突击队组织好以后,立即投入战斗。我拿着四颗手榴弹就上去了。
突击队员王明立用镐头刨炮楼的墙角,不一会儿,刨了一个洞。
王明立说:“拿手榴弹来。”随即扔进去两颗手榴弹。两颗手榴弹的威力不小。据点里的还乡团怕再挨炸,赶紧叫喊起来:“我们缴枪!我们缴枪!”
突击队在攻坚战中发挥了威力,打死还乡团一人,俘虏三人,缴获步枪四支。还打了一次遭遇战。拂晓时,我们去大道口。四个尖兵到大道口的北门
圩门下时,还乡团已占领了圩墙。
还乡团向我们派出的尖兵开枪。我们的机枪一“发言”,还乡团的火力就被压下去了,尖兵就撤了下来。有—位武工队员打了个坏火,把三八式步枪上的大盖打掉了。
李集是个东西很长的村子,在沂河的西边。河身地宽阔,树很多。我们驻在村西头。村东头设了一个岗。还乡团悄悄从河东过来。
我们的哨兵发现后,就开了枪。开枪后,就撤了下来。
还乡团就进了村。
我们听见枪声,向东冲去。和还乡团打开了巷战。
我们的武工队队员孙贵杰冲出房东宅院,用冲锋枪打了一梭子,紧接着甩了一颗手榴弹,将敌人压到埝东。郑书鑫等众多武工队员冲上去,把敌人打退了。
这次战斗,我们牺牲了一名武工队员,他的名字叫闰培荣。
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我们到张庄。有一个民兵跟着我们,打算回家看看。我们在庄南头。这时,还乡团从庄北头摸进来,向这个民兵开了一枪。民兵中弹。我们向北冲,冲到这个民兵的跟前,这个民兵只说了一句话:“我是王照胜的弟弟。”就牺牲了。
国民党又调兵来扫荡。发现了我们,就向我们开枪。枪弹击中了武工队队员徐怀芳的腿。我们赶紧把徐怀芳藏到草堆里。晚上,我们把徐怀芳从草堆里扒出来,交给一户老百姓,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没能久停,就撤走了。老百姓真好,连夜挖了一个地窖,把徐怀芳藏起来。战争年代,缺医少药。因无药治伤,只好用盐水给徐怀芳洗伤口。徐怀芳同志的伤好了,却落下了残疾。
还有一次,我们在打完阻击战撤下来的路上,武工队员王召生被一发飞弹打中了腿。后来,伤好了,但腿一瘸一瘸的,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战争,让我们许多战友付出了血的代价。
9 缴获三把匣子枪
武工队队员段清路的母亲从沂河东岸小窦庄来看儿子。
大娘跟儿子说:“咱村有一个地主,弟兄三人,每人有一支匣子枪,有一个住在地屋子里。”
我和武工队王守立商量,叫段清路详细询问母亲,搞清地屋子的准确位置,先抓地主老大,再抓他的两个兄弟。
我们去了十几个同志,过了沂河,深入敌占区,到了小窦庄。
很快就找到了地主的地屋子。
我先去看了一下,然后,跟武工队队员范广顺说:“我们抓他,如果他反抗,你就在地屋子山头上的小洞口给他一个手榴弹。”
我先行动。我一脚踢开地屋子的门。王守立用手电筒往里一照,我看清了下脚的地方,进去了。我用短枪指着地主老大,说:“你站起来!”地主老大一站起来,我看到了他床头上的三把匣子
枪,立即拿了过来,变成了我们的战利品。然后,再去抓地主老大的两个兄弟。地主老大的两个兄弟在外面赌博,听见动静,跑了。
后来,武工队队员段清路在国民党军队的一次扫荡中负了伤,残疾了。
10 经常打拉锯战
武工队深入敌占区,打击还乡团,成了家常便饭。1948年2月9日,农历除夕,王守立带领武工队八中队,在大年五更插到国民党三十八师驻地台儿庄东边的赵庄,冒充三十八师巡逻队,打了还乡团的乡公所。
乡长拿着两把匣子枪,枪里压着八发子弹,顶门火,一触即发,张着机头,随时准备射击。这位藏在床底下的乡长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我们缴了械。
这次战斗,武工队队员冯宗洋腿部负轻伤,在桃沟桥村找了一头驴把他驮回来。
天天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到底跟敌人打了多少仗,记不清了。
那时,国民党军队经常来扫荡。三十八师驻台儿庄,专门对付武工队。
还乡团配合国民党军队经常打我们。在南高庄,我们把还乡团打跑了。等我们转战别的地方,还乡团就窜回来。然后,又打,又跑,一来一往,好像两个人用大锯来回往复地锯东西。在战争史上,这种战争样式被称为拉锯战。
我们就这样经常打拉锯战。
11 感谢“运输大队长”
武工队组建八中队时,短枪还可以,步枪不行。老套筒、老汉阳造等,都是老枪。按武工队队员们的说法,这些老枪老出故障,有的吸壳,有的截壳,有的打二火。
那时,武工队没有兵工厂,不能造枪、造弹药。上级没有武器和弹药发给我们武工队。我们武工队的枪支弹药都是在战斗中缴获敌人的。
敌人的武器弹药经常更新,我们也跟着更新。我们的老武器逐步换成了三八式、捷克式、中正式,冲锋枪、轻机枪和步枪一样,逐渐也换成了新的。
武工队队员都是乐天派。有的幽老蒋一默,调侃地说:“我们的枪支、弹药,都是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给送来的,真得谢谢老蒋!”
翟希森投敌后,八中队进行了整顿和充实。队员们总结了对敌斗争的经验,在战斗中更加机智勇敢。在形势继续恶化的情况下,同志们不怕艰难困苦,革命意志更加坚强,胜利的信心更加坚定,用“运输大队长”送来的枪支和弹药,在邳北初步打开了胜利的局面。
这时,华东野战军在孟良崮消灭了国民党的精锐部队七十四师。消息传来,邳县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12 留下七人小分队
孟良崮战役是我军战史上的一个重要战役。战役于1947年5月13日晚发起,我军以四个纵队钳制两翼之敌,集中五个纵队,从敌人整个进攻部署中将敌第七十四师割裂开来。经三日激战,于16日将敌人自诩为“五大主力”之一、装备精良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及整编第八十三师一个团共三万两千余人,全部歼灭于孟良崮山区,击毙师长张灵甫,打乱了敌人的进攻计划。
孟良崮战役之后,国民党为了巩固徐州,占领鲁南,调集三个整编师四十二个团的兵力,加上临沂、郯城、费县、峄县、邳县等保安大队,共十余万人,在鲁南地区反复扫荡和清剿,妄图消灭解放军和武工队。
为了避开敌军的锋芒,跳出包围圈,各县按照地委的通知要求,准备东撤。
邳县党政军机关全部到庄坞集合,随地委东撤大队东撤突围。东撤大队连夜越过敌人的封锁线,过临郯公路到达宾海地区临沭县解放区。
邳县县委东撤前,决定留下一个七人小分队坚持敌后斗争。
邳县县委撤过沂河之前,在南哨召开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会议,研究决定留下的人员。我是决定留下的人员之一。还有六位同志,他们分别是赵宜武、郑锡瑞、孟召常、赵文起、赵广俭、王照胜。
留下的七人小分队的任务是在邳北地区侦察敌情,及时与县委联系,向县委报告。
留下的七人小分队冒着极大的危险,活动在倚宿、长城等地,侦察敌人的兵力部署和活动情况。
13 隐蔽在高梁地里
武工队东撤时,给我留下一支汤姆式冲锋枪、十三个大梭子。原有的一支二把匣子枪我继续使用。
其他同志手中的武器稍逊于我,他们每人仅有一支三八式步枪、一支匣子枪。
按照计划,我们到敌人的后方隐蔽。
我们每人用洗脸的手巾(一块白方土布)包了一点高梁煎饼,于1947年6月9日晚,冒着大风大雨,从庞庄出发,向南走,走到汉庄东边时,天亮了。
怕被敌人发现,我们走进一块高粱地隐蔽。
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同志们披了几片高梁叶子,垫在地上,坐下喘口气。
一路上,我们踏着泥泞的野地,向南艰难地跋涉,我滑倒了好几次。枪上粘的都是泥巴。我用手指把冲锋枪上的泥巴一点一点抠掉,随时准备应付敌人。
初夏的天气,刚下过雨,高梁地里湿漉漉的。早晨冷,中午热,太阳一出来,又热又闷。没有水喝,我们就把高梁叶子含在嘴里咀嚼,像老牛反刍一样咀嚼,以此解渴。
闷热饥渴的一天,就这样坚持着,熬过去了。
14 高梁煎饼淋成了豆腐渣
晚上,我们继续向南走,到了目的地,就是艾山西面的柴沟河、汶河、白家沟三河的汇合处。
河两岸到处是芦苇。芦苇长得很茂密。我们小分队的七人就在河东岸边芦苇荡里隐蔽。
第一天,小分队队员王照胜和郑锡瑞背靠着背休息。晚上说腰痛。
我们带的高梁煎饼被雨淋得跟豆腐渣一样。这是救命的煎饼,数量有限,每天只能吃一点。队员们都明白,吃完了,就没有吃的了。身上没带水,队员们渴了,就到河边去喝河水。
看来,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一些孩子经常到河边打芦苇叶喂驴。河里还有打鱼的。还乡团常来买鱼。稍一疏忽,就容易被敌人发现。
雨一阵小一阵大地下着。雨后,太阳一出来,依然是又热又闷。夜间蚊虫叮咬,无法睡实,队员们只能眯眯眼,打个盹。白天夜里,队员们浑身都是汗,简直是度日如年。
芦苇荡里,我们住了三天,带的豆腐渣煎饼吃完了。
15 我是侦察队的队长
第四天晚上,我们离开了芦苇荡,向北转移。走了一夜,到了呦鹿山西边的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村庄。
早上,还未来得及找些吃的,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敌军又来扫荡。敌军从南向北清剿。
我们发现敌军后,就往北跑,一气跑到长城镇东面的小张庄。北面的敌军向南清剿。我们处在南北敌军的合围之下。
在这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还有被敌人赶来的未东撤的一些干部、游击队员和民兵,大约二百余人。
这二百余人没有统一的指挥。
东面小居庄的还乡团被我们赶走了。
敌军追我们。我们追还乡团。又跑了一天。
我们跑到苍山县山里的朱庄,与未东撤的特务营会合。
我们七个人跑了一天一夜,没有吃上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心发慌。孟召常同志坐在地上休息,站不起来了。继续坐下去很危险。两个队员架着孟召常慢慢地走,溜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们在朱庄住了三天。一项重大任务是进行整编。整编后,我是侦察队的队长。
16 组成新的战斗集体
还乡团来打我们的岗哨,向我们喊话:“土八路都跑了,剩下你们这几个人,快投降吧!”
就在这个时候,鲁干带领一些同志从临沭县解放区插回来,与我们会合了。
第四天早晨,敌军一个旅的兵力来朱庄清剿。
拂晓时,我们向南出击,去打还乡团。敌军扑了个空。
敌人清剿尚未结束,特务营带领同志们继续东撤。我们这个战斗集体为了适应新的战斗环境,也作了新的调整:赵宜武和他的通信员小张,鲁干和他的通信员小刘,还有我和郑锡瑞、赵文起等七人,又组成了一个新的战斗集体。
17 搞吃的
我们送走了东撤的同志,赵宜武带着我们回到邳县小赵庄西边高梁地里隐蔽。
高梁棵郁郁葱葱,长得一人多高,是便于隐蔽的青纱帐。
这块高梁地中间有三个坟头。三个坟头成鼎足之势。我们就在三个坟头之间住了下来。
晚上,我们到小赵庄赵宜武侄儿媳妇家搞了点吃的,拿到村子外头吃,把肚子填饱。还弄了一瓦罐子水,白天渴了再喝。
赵宜武的侄儿媳妇家生活也很困难,不能光到这一家家里搞吃的。
我们夜间外出找关系,搞情报,也顺便搞点吃的,搞到什么,吃什么;搞多多吃,搞少少吃,能把肚子哄的不咕咕叫就很满足了。挨饿的日子真难过。
18 叫老百姓知道武工队
没走完一天,敌人又来清剿。这天的清剿与过去有些不同。在高梁地里,敌人采用拉网的方式搜查。从北向南,敌人像梳子梳头一样梳了一遍。东面搜查的敌军离我们稍远一点。西面搜查的敌军离我们很近,不过几米远。我们在坟地未动。
只听见敌军在高梁地里大喊大叫:“土八路,快出来投降!”
敌军拉网式搜查结束后,我们一致认为,这样隐蔽太被动,太危险。这次侥幸未被敌军发现。
夜间,我们有意到附近一些村庄外面打几枪,叫老百姓知道武工队没走完,在邳县还有武工队在活动。
我们曰日夜夜住在青纱帐里,背靠着坟头,身盖着蓝天睡觉。青纱帐为我们出没做掩护,还为我们避风挡雨,成为我们的大营盘。
国民党的军队撤走后,我们圆满地完成了骚扰敌人后方、刺探敌人情报的任务。在一个夜间,我们越过敌人的封锁线,到达临沭县解放区大官庄,向县委报告了军情。
县委决定先派张玉照带领武工队八中队插回邳县。当天晚上,在呦鹿山顶点了一把火,让人民群众知道武工队又回来了,用以鼓舞人民的斗争情绪,震慑还乡团。
之后不久,邳县东撤的干部也都回来了。
19 敌人对打
当年9月中旬,敌人不甘心失败,又调集军队向武工队扫荡。
在呦鹿山,八中队二十多人避开从南面向北扫荡的敌军的锋芒,往北转移。
我们边打边跑。轻机枪射手抱着机枪,“哒哒哒”地一阵又一阵扫射,发挥了威力。
敌军紧追不舍。
当我们跑进长城镇时,发现从北面扫荡的敌人也开过来了。在距离长城镇很近的名叫卧虎山的小土山上,我们遭到南北进击敌人的合围。
这时,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怕暴露目标,出了长城镇的西门,从路南的一条东西走向的路沟里向西运动。走了不到一公里,我们发现有南北走向的一条干沟。沟上有一座小桥。桥底下成了我们的隐蔽之处。我们隐蔽在桥下,静观战场态势的变化,应付各种难以预料的险情。
从南面向北扫荡的敌军进入长城镇。
从北面向南扫荡的敌人,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也直扑长城镇而来。
南北两股敌人都把对方看成是武工队,互相开枪,狠狠地对打起来。
双方用轻重机枪、六O炮怒打了一个多小时。发现不对劲:土八路哪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再看互相打出的联络弹,都是一样的,这才发现上了当。原来是自己打了自己。
20 丰盛的马肉餐
看到敌人叭叭地自己打自己,我们武工队队员的心里乐开了花。我们希望敌人打得越狠越好,打得越狠,我们越解恨。
趁着敌人对打,我们往西北方向跑去,跑到了长城屯。
顾不上休息,我带着郑书鑫、徐贞友去侦察敌情。接近长城镇时,发现敌军垂头丧气,向东悻悻而去。
当天,我们又回到了长城镇。敌军在这次对打中,共死伤七十多人,还打死了一些战马。
敌人无法将死马带走,成了战场的遗弃物。于是,当地老百姓纷纷切割马肉,煮马肉吃。
我们已经有很多天未吃过肉了。敌人既然送肉上门,我们就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马肉餐。
21 顺口溜
看到愚蠢的敌人自相残杀,长城镇的老百姓大快人心。
老百姓编成顺口溜,嘲笑敌人,歌颂自己的队伍:
长城镇上熊打熊,
八路军在西沟底下看二形。
这里有必要对这个顺口溜作一个说明。现在的青少年没有对烽火岁月的感性认识,不知道“二形”是个什么东西。“二形”是当地方言,有蔑视、调侃和戏耍的味道。“二形人”又称“两性人”,所谓“两性人”指的是由于胚胎的畸形发育而形成的具有男性和女性两种生殖器官的人。“熊打熊”的敌人就是这样的“二形人”,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