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回顾(文/王纪元)

西冶街de 发表于2019-12-26 16:56:17

我原名王瑞孚。1920年出生于山东省博山县。在北亭子小学毕业后,到洗凡中学(原名颜山中学)读书,1936年初中毕业升高中一 年级。当时由于日军侵略,国难当头,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抗日救国团,我当时担任总务部长,与同学们分别到街道、农村宣传抗日救亡道理,张贴标语,发表演说,发动民众抗日救亡,学校看到学生“闹”得没法办下去,就提前结业放假,让学生回家。我和母亲去乐疃村的大姨家躲避。后来和同学王树元及孙可权、孙逊约好,为了抗日救国,决心冲破家庭阻力,瞒着母亲,于1938年3月参加了八路军山东纵队四支队,组织上把我们编人宣传队,培训一个月。新成立的清河区三支队派人来要干部,四支队指定由政治部组织科长王若杰带领我、孙逊、孙可权去三支队工作,王若杰仍分配到支队政治部任组织科科长,我和另外几个人分到宣传队,对部队、群众做宣传鼓动工作。三个月后,我被调到三支队政治部,在鲍辉主任(老红军)领导下做技术书记。1938年7 月,经王若杰、孙逊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太河惨案鲍辉主任牺牲后,我调任支队政委霍士廉同志的秘书。后来,我要求到基层锻炼,组织派我到特务团二营担任了副教导员。不久,机关改组,我又调任支队政治部秘书科长。当时部队流行副伤寒,我也传染了,随军行动不便,部队安排我到一位群众家中养病。稍好些后,部队要我到乐疃表兄孙兆东家休养。1940年山东纵队从各支队抽调青年干部去延安学习,支队政委徐斌洲要我去。当时山东纵队共抽调连营干部40余人,组成一个中队,从山东到延安三千里,徒步行军6个月。到延安后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毛主席鼓励我们说:“欢迎你们,你们从山东来,辛苦了!山东抗日根据地贡献很大。你们既要和日本人斗,又要和蒋介石斗,蒋介石是‘委员长’,反共本事大,但是不要怕他,要坚持斗争,争取胜利。”大家受到毛主席的接见,感到非常亲切。对毛主席讲话报以热烈掌声,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接见后,总政治部将学员们分配到各个学校。我被分配到军政学院,学习中国革命史、哲学、政治经济学、马列主义基本问题等。 王若飞、博古等经常前往授课,朱德总司令、叶剑英参谋长等有时也来授课。学习三个月后,我被调任学院教育长张如心秘书。张如心是党内有名的教育专家,对中共党史、中国革命运动史非常精通,很有研究。我也经常跟随他参加延安的“哲学研讨会”,聆听艾思奇大师等的发言,获益不少。以后调到联防军直属队政治部当巡视员,联防军政治部组织部干事科当干事,直到抗日战争胜利。 

1942年延安整风运动开始,使我受到很大教育。通过整风、学习党的历史,认识到王明左倾路线的危害,毛主席路线的正确,更加热爱毛主席, 坚信毛主席的路线一定会引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学习毛主席整顿学风, 

整顿党风,整顿文风,反对党八股等文章,认识到看问题一定要尊重历史、 尊重实践,反对主观主义。要讲辩证法,防止片面性,这对我是思想的启蒙, 使我终身受益。同志们互相批评,加强了团结。但后来由于康生的“左”的做法,在审干中产生了怀疑一切的倾向,对大后方到延安的青年学生,无端怀疑,大搞逼、供、信,发展到“抢救运动”,伤害了许多好同志,我也被怀疑有“托派”嫌疑,但没有被停止工作,并且很快就查清,组织上向我道了歉。当时,我很受感动,没有产生什么埋怨情绪。抢救运动后期,毛主席及时纠正了错误,并在大会上向被错误审查的同志道歉,运动走向正常。 

日本投降后,组织上派张子明带领我们几十个来自山东的干部回到山东工作,走到晋东南时,接到中央电令:所有派到各地的干部,一律转向东北,与国民党争夺这个战略要地。 

1945年9月到达东北后,我被分配到东北民主联军后勤部任干部科长。1945年末,政治部主任陈林要我到东北银行总行造币厂当政委(后兼东北银行总行发行处长)。工厂在新民创立,以后迁到通化,后来又定点在佳木斯。任务是要尽快印出自己的货币——东北地方流通券, 占领货币市场,驱逐伪满币和国民党法币,逐步代替苏联红军发行的红军票,这是支援战争胜利的艰巨任务。因为我不仅对印刷钞票一窍不通,而且当时印刷钞票的纸张、油墨等物资十分缺乏,技术工又少、待遇低,而且正统观念严重,瞧不起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怀疑能否打过全部美式机械化装备的国民党军队。国民党的轰炸和敌特武装暴动也带来严重干扰。面对这种困难,我和领导班子团结一致,一面积极筹集印刷钞票的机器、纸张、油墨等物资,一面对工人进行形势教育,并分期办训练班,发动工人反奸诉苦,提高政治觉悟,发动劳动竞赛。从1946年至1949年,由于通货膨胀,票面值逐步上涨,三年间共印制了5元、10 元、1()0元、500元、5000元、1万元、5万元、10万元8种东北地方流通券,票面总额210.125亿。并代印内蒙、长城券,胜利地完成了东北银行总行下达的任务,被佳木斯工会评为劳动竞赛模范厂。陈云同志曾亲临工厂指导工作,表扬了工厂领导和工人群众的革命精神。 

1949年,沈阳解放后,佳木斯造币厂搬到沈阳,与沈阳造币厂合并, 我调东北银行总行任信贷处长。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 我一方面阅读有关资料,向有经验的同志学习,一方面到工厂、商店调查研究,在1950年写了《关于银行信贷工作的几点问题》一文,在《人民日报》工作研究专栏全文发表,这对我这个刚刚学习银行工作的小学生是很大的鼓舞:为了帮助企业改进经营管理,省行还组织力量帮助鞍钢等企业清查资金定额,促其加速资金周转,纠正企业把银行信贷当作财政拨款的偏向:农业生产需要的化肥、种子等生产资料也予以支持,对农产品收账、国营商业供销社购销所需资金,在积极支持的同时,加强了信贷监督,促进资金周转,总行在内部刊物上发表了我写的《查定资金定额》经验的文章,对我的T作加以表扬。1953年,我调任东北区银行副行长,1954年东北大区撤销,又调任辽宁省人民银行行长。1960年, 结合自己在银行工作十几年的经验与心得,我撰写了《金融工作的回顾与展望》一书,由辽宁金融出版社出版。 

解放战争时期,银行的主要任务是发行货币,并在解放区发放少量农贷、私人工商业贷款。辽沈战役后,东北全境解放,解放区连成一片, 这时朱理治行长提出银行要成为信贷、结算、现金管理三大中心,在“三大”中心中信贷是最主要的,银行的作用提高,任务加重了,我感觉肩上担子更重了,虽然已经初步摸索了一些经验,但对金融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并不十分明白,直到邓小平同志视察上海时提出:“金融是国民经济的核心”后,我的认识才进一步得到提高。根据邓小平的论述, 他对过去的实践认真反思,感到应该用统一的论述,统一思想,认真总结,把金融工作摆在核心的地位,切实做好。我在反思中感到,我国金融应当对国家建设和地方经济进行统筹兼顾,实行国家集中管理,可以办成几件大事,这在实行国民经济计划时期是必要的。但对地方经济的发展,也要给以适当支持,不然,在某些地方可能产生不必要的过度干预。 根据这个想法,我多次在文章和发言中,建议我国的金融体制,应当在中央银行统一领导下,以国有商业银行为主体,设立由地方财政控股或参股,吸收企业参股的地方商业银行,广泛发展城乡及信用合作,有条件的应允许和鼓励办成地方商业银行。农村信用社应当独立经营,不再作为农业银行的附属机构。 

为了避免金融风险,必须加强信贷管理,防止发生不良资产,对已经发生的,要用一切办法逐步减少,增强我国金融在国际上的竞争力。 根据我的实践经验,我设想可以把中央信贷资金和地方信贷资金适当分开,“分灶吃饭”。这些看法是我在工作实践中的体会,作为个人意见, 曾在一些文章和会议中提出过供领导参考。 

我在银行那一段时间,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开会在机关招待所, 会议伙食由食堂做,晚会由职工自编自演,大家团结一致,亲密无间。总行南汉宸行长来沈阳检查工作,也是在行里收拾一间干净房子给他老两口。南汉宸同志那时已70多岁,但一点挑剔也没有。 

文化大革命中,我被造反派作为“走资派”打倒。批判改造,并被以“托派”嫌疑审查。1968年10月送“五七干校”监督劳动,是“半专政”对象。1970年被下放辽宁东部山区桓仁县沙尘子公社下甸子大队八队插队落户,监督劳动。上边交待我有严重问题,不准离开小队,参加“宣传队”。在小队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两年半,1974年春节拉耙犁送粪, 左手骨折,我没有回沈阳,坚持在农村治疗休养,和农民兄弟结下深厚的友谊,农民兄弟信任我、关心我。我也帮助农民出谋划策、发展生产, 增加收入。两年半的实践,使我对农民、农村、农业生产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调回沈阳以后,对他们的困难,如修建山区道路、小型水利建设等,只要合乎政策,我都设法与有关方面联系给予支持:到现在我们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1974年,我调回沈阳,在省财政局革命领导小组任副组长,以后任财贸组副组长。当时由于“四人帮”左的干扰,工作极其困难,经常受批判。并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做为财贸的“大儒”代表,在1974年8月,第二次送进五七干校,继续解决“路线”问题。 

1976年,“四人帮”及其在辽宁的代理人左的流毒被彻底清算后,人心振奋。但由于“四人帮”一伙的破坏,辽宁市场萧条,人民生活极其困难。城乡居民缺粮、缺肉、缺菜,城市居民每人每月只供应3两豆油,半斤猪肉,还有20%的缺粮户。农村粮食减产,征购过头,国家和农民在征购问题上存在着尖锐的矛盾。 

1976年,组织上决定我主持财贸工作,1977年我当选辽宁省革委会副主任、副省长这段时间,在省委领导下,学习真理标准讨论,认识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思想获得很大解放。遵循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大胆改革,调整政策,搞活市场,改善人民生活。我在全国粮食会议上,详细汇报了辽宁粮食困难情况,姚依林副总理听取了汇报决定调减辽宁粮食征购任务,农民口粮有所增加,缓解了国家和农民的矛盾。省里研究,规定以县为单位,在完成征购任务后,允许余粮进入自由市场,解决了城市缺粮户的困难。 

过去由于粮少猪少,市场肉源紧张,缺肉向国家要求调拨。辽宁人去北京都用大包买肉。商店限量每人每次只买5斤,就多跑几个商店, 把包装满,被人讥笑为“东北虎”。我们经过调查研究,反复协商,决定农民每养一头猪,由生产队拨给二分饲料地。把猪卖给国家,奖售粮照给。 政策下达后,生产发展,收购增加。两年之后,城市人民每人每月供应二 斤猪肉,很快就敞开供应了。“东北虎”的雅号也自然取消了。 

为了改变“i两油”的状况,我们对种植大豆的农民采取返还20% 豆饼的政策,在辽西地区提倡多种植向日葵,在辽中地区提倡种植油菜,并用出口部分大米换回豆油等办法,城市居民从粮店供应的食油由三两改为五两。市场上可以自由买卖,戴了10年“老三两油”的铁帽子也摘掉了。大中城市郊区认真贯彻以菜为主的方针,蔬菜供应也日益丰富了。 

过去片面强调以粮为纲,不准农民种四辣:大葱、大蒜、烟叶、辣椒, 不准搞副业,农民养几只兔子也是发展资本主义,说:“资本主义的兔子不能吃社会主义的草”,农贸市场冷冷清清,我们解除这些禁锢,迅速恢复和繁荣了农贸市场,并经省委同意在城市开放农贸市场,允许长途贩运,这不仅满足了城市居民生活多方面的需要,而且有力地促进了农村经济发展。 

今天看起来,这是些很简单的事,但在十一届i中全会以前,思想禁锢,左倾盛行,这些都是犯禁的。只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逐步解放思想调整政策,才得以拨乱反正。过去粮食是长期禁止上市,由粮食部门独家经营,我们提出允许粮食上市,在省委常委会上第一次讨论有不同意见,第二次开会才定下来。我和财贸部门的同志,在省委的领导下,从实践中逐步体会、逐步觉悟,集体研究,从左的桎梏下逐步解放思想,粮、油、肉、菜、蛋5个字,整整抓了5年。 

调整农副产品政策的同时,提出在商业经营中反对独家经营思想, 狠抓一个“活”字,放手发展个体商业和集体商业。改革一、二、三零的批发体制,零售店可以直接进货,可以批零兼营。工业部门可以自产自销, 改变商业部门对工业品不能选购,只能包销的制度。工业品市场也搞活了。 

我在担任副省长期间,同时兼任中国贸易促进会辽宁省分会会长。 以后又兼任了省国际投资公司董事长,辽宁省国际经济合作公司董事长。从1978年开始的十余年间,我也分管对外经济贸易T作,多次以辽宁省政府代表团和辽宁省贸促会代表名义对外访问。1978年应香港华润公司邀请,访问香港,研究提高辽宁出口商品质量问题。1980年5月, 应日本经济协会邀请,访问日本,这是该会邀请中国第一个省级代表团。以后应日本国际贸促会、日本关亚贸易促进会、日本机械输出组合, 日本兴业银行等单位的邀请,我五次访问日本,商谈合作,举办展览。 1984年,日本兴业银行行长正宗猪羊夫,发起成立大连经济开发协力会。三井、三菱东京银行、兴业银行、第一劝业银行等大企业、大银行有一、二百家参加,声势很大,反映了他们急于到辽宁投资的合作愿望,希望促进和中国贸易往来和经济合作。协力会促成了一些合作成果。为了贯彻全方位对外开放方针,扩大对外合作领域,省里又派我分别访问英国、法国、比利时、美国、加拿大、瑞典、丹麦,搞成了一些合作合资项目, 发展了对外贸易合作。 

1983年,我退居二线,担任省政府顾问,开始一段时间,受省长委托协助分管财贸副省长的工作。1988年5月,当时中韩尚未建交,我奉命以辽宁贸促会代表团名义访问韩国,商讨双方直接通航、直接贸易的具体步骤和作法,双方意见完全一致,辽宁驻香港的中辽公司,很快在汉城建立了办事处,为辽、韩合作进行准备。 

我在这些访问中进一步体会到中央对外开放决策的英明伟大,积极利用外国资本和技术是加速我们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是使我国经济融人世界、高速度、高质量发展的战略决策,必须坚决贯彻。我自己也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结交了朋友。 

通过贸促会渠道,在沈阳举办过日本橡胶、塑料展览,日本自动化工业品展览,西德巴符州工业设备展览等,使省内厂商广泛接触国外信息、技术、设备,与外商建立合作渠道,研讨合作贸易,不少企业在展览会上就签订购销合同或合作协议。我也率团在日本大阪举办了一次成功的辽宁产品出国展览。 

我担任省政府顾问期间,还受省政府委托研究某些事务,但在10 年顾问期间,我主要精力是参加省商品流通研究会(后改名为财贸研究会)活动,对辽宁财贸工作进行调查研究,向省委省政府领导反映情况, 提出建议,经我参加研究调查,提出了“加快发展第三产业”、“抓紧发展家庭商品经济”、“明确树立经济效益第一的观点”、在“经济活动中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等建议。省政府转发了加快发展第三产业、发展家庭商品经济的建议,供各地参考执行,还有些建议和文章则刊登在省“咨询文摘”和报纸刊物上。我倡导的创建“辽宁菜系”的建议,经过有关部门烹饪大师的努力,刘敬贤、李春祥等大师在几届烹饪竞赛中都取得了优异成绩。1983年国家正式批准“辽宁菜系”作为中国一大菜系。从中央批准我离休后,我还抽时间整理过去写的文章稿件。1996年3月,辽宁省老科技工作者联合会附设的高级专业职称资格评审委员会,经过集体讨论研究,审定我具备研究员资格。1996年3月,沈阳金融发展基金会为我编辑了《王纪元经济论文集》,由辽宁大学出版社出版,包括以前的《金融工作的回顾与展望》、《辽宁市场新变化》共3本著作。另外,还主编了《金融辞典实用手册》、《农村金融工作手册》、《商业经济工作手册》。2002年,我集中写《回忆录》,参加革命60多年来,所有文章都是自己动手,讲话拟定提纲、录音后,我再动手修改成文章,从不间断。我是山东生,山东长,在山东参加革命,到现在还非常怀念家乡的山山水水, 从山东到延安学习工作了五年,延安精神哺育了我,使我在政治上、思想上、理论上有较大进步。抗日战争胜利后,从1945年底到沈阳,在东北工作了50多年,把这些经历、几十年的往事,用回忆录写出来,虽是革命中很小的一个侧面,很小的一个浪花,但晚年动手自己写,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对活跃大脑,锻炼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2002年6月于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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