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胡奇才政委
1940年5月,我所在的八路军山东纵队四支队在莱芜县桥店村整编,下属三个团,我被任命为四支队三团一营二连指导员。7月,国民党顽固派秦启荣、吴化文部一万多人,向我进犯,在四支队政委胡奇才的指挥下,我连从莱芜县双龙峪一直打到妃家峪、张庄、鲁村,消灭了吴化文一个中队的海军陆战队,缴获了新出厂的中正式步枪30多支,俘敌40多人。战斗中,我腿部中弹,竟然没有
察觉,卫生员顺着血迹追上我,说:“指导员,你受伤了。”我低头一看,裤子上全是鲜血,卫生员掀开我的裤腿,发现小腿被子弹打穿,领导决定让我留在老乡家养伤,在老乡的精心护理下,伤口好得很快,一个多月就重返部队。
回到部队后不久,我接受了护送四支队政委胡奇才到纵队报到的任务。胡奇才政委是一位敢打硬仗的战将,当时由四支队调一支队任司令。这段路虽说只有100多里地,但要通过敌占区,团长陈琦要我绝对保证首长及其爱人和孩子的安全。
我们从莱芜大黄庄出发,胡政委和爱人王志远骑着马,出生才9天的小孩放在筐子里,由战士们轮流挑着。我们悄悄地在敌区行军,开始还比较顺利,当到达岸堤镇时,发现有日军活动,侦察员报告:日军出动了五万人,分三路合击山东纵队。根据这个突然出现的情况,我立即命令连队乘天黑掩护首长过河。当时岸边都有敌人,婴儿在过河时突然哭了两声,我着实捏了把汗,所幸敌人没听见。过河以后,胡政委命令部队暂停,他分析说:“我们已进入敌人的合击圈,这次日军主要是合击纵队部的,我们目标小,不要紧张,但要改变路线,向东面山区前进,部队要做好伪装,随时准备战斗。”根据首长的指示,我们迅速进入山区。
天亮后,敌机临空侦察,对我轮番扫射。我心里纳闷敌机怎么会发现我们?仔细观察后发现,原来婴儿的筐子上蒙了一块白纱布,十分明显。在敌机又要俯冲时,我冲上去,把放有婴儿的筐子抢先放到岩石下,掩护了小孩的安全。敌机找不到目标,不久就飞走了。部队顺着山腰隐蔽前进,来到孙祖村东北角的山坡上,发现日军已进了村。孙祖村是山东党政军机关常驻之地,此时纵队早已转移,敌人扑了空。胡政委分析:日军在这里呆不长,很可能吃了饭就走,要我带两个排在黄昏时偷袭敌人。为了小孩的安全,胡政委要王志远带小孩随“跑反”的老百姓走。黄昏时,我们打进村里,此时日军大部已撤走,少数日军听到枪声便仓皇逃离。天黑时,胡政委带另一个排进村,我发现王志远同志和小孩没有来,心情焦急起来,立即派入朝老百姓“跑反”的方向去寻找,第二天早上才找到王志远和小孩,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久,“山纵”机关乘敌撤退,朝孙祖村返回。当我们完成护送任务时,前后已历时一个多月。离别时,胡政委和王志远把连队干部请回家中,亲手做了便饭,热情招待我们,胡政委说:“你们连这次护送任务完成得很好。我和志远很满意,你们连是一个听指挥、守纪律、能吃苦的部队。”他还告诉我,廖容标司令率三团过来了,准备打通泰山区到沂蒙山区的交通要道,要我们主动与部队联系,争取参加战斗。
硬仗连着硬仗
从泰山区到沂蒙山区这条路上有72崮,敌人占据了一些崮,他们凭借悬崖陡壁,占山为王,与日军勾结,残害百姓,杀害我抗日干部,封锁交通要道,给部队行动造成极大不便。我回部队后,就投入了这场战斗。在廖容标司令的亲自指挥下,我们先后攻下了水溏崮、小红山、半边寨。鬼子从新泰等地集中了500多人前来增援,将我连四个排包围在半边寨上。日军的十多门大炮,从上午8点向半边寨进行炮击,顿时乱石横飞,硝烟弥漫,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轮番向我冲锋,我指挥部队沉着冷静,节约子弹,瞄准敌人,近距开枪,敌人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退,丢下了一具具尸体。下午,敌人更加疯狂地集中炮火向寨门轰击,寨门被炸塌,敌人施放毒瓦斯,我指挥战士用湿手巾捂住鼻子和嘴,坚持战斗。日落黄昏时,敌人害怕夜战吃亏,将地里高粱秸集中成几十堆,点燃后,悄悄地撤走了。
1941年1月,我连参加了山东纵队组织的临费边反扫荡战役。我连主攻汪沟,歼敌100多人,缴获轻机枪一挺。我们乘胜歼敌,连续拔掉了十多个在我根据地新建立的敌据点。记得在攻打青陀寺据点时,我担任了勇敢队队长,带着20多个队员,晚上摸到敌人的据点边上,将公鸡浇上煤油,弓箭点上火,甩到据点内,我们连续干了三个晚上,吓得敌人悄悄撤走了。
1941年5月,驻守在沂水城的鬼子和汉奸500多人到城南朱宝庄抢麦子,为了保卫麦收,一支队司令胡奇才从四支队调我连和一连参加战斗。这次战斗是我们首次与日军白天交战,为了鼓励全连指战员敢打必胜的信念,我进行了战前动员。攻击前,胡司令亲自到我连和一连阵地布置战斗行动。正午时,战斗打响。我率二连从西南角向敌人发起强攻,敌人用炮火阻拦,我率突击排冒着密集的炮火,冲进了朱宝庄,一发炮弹落在了我的身边,二排长和机枪手壮烈牺牲,我也险遭不幸,一枚滚烫的弹片击碎了我的驳壳枪盒。这时,鬼子端着刺刀,发起反冲锋,不少战士还是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与日本鬼子交战,心里不免有些慌张。在这紧要关头,我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沉着勇敢地指挥部队打退了敌人的冲锋,鼓舞了全连的斗志。战士们越战越勇,最后将日军压缩到朱宝庄东北角,敌人再也猖狂不起来了。黄昏后,鬼子害怕夜战,狼狈撤退。这次战斗,敌人出动了500多人,我们只有300多人,毙伤鬼子100多人,是一次以少胜多的胜利,受到司令员和政委的表扬。
1941年6月,我所在的三团改编为蒙南支队,我在一营一连任指导员。这时日军对I.U东抗日根据地进行频繁扫荡,给根据地的军民造成了极大的困难。7月,蒙南支队开进蒙山山区,展开根据地的建设,继续坚持对敌斗争。1942年1月,蒙南支队与三团合编,改为一旅三团。合编后的i团,兵员充实,领导加强,很有战斗力,团长王吉文积极寻找作战目标。当时新泰县孙村有煤矿,日军运来了大量炸药,准备开矿。王团长得知这个情况后,亲率两个营远距离奔袭孙村,我连参加了这次战斗。战斗打得比较顺利,缴获了大量的军需物资和十分难得的炸药。开始我们都忙着扛面粉,王团长见了后,大声说:“李指导员,命令战士放下面粉,扛炸药,炸药比面粉更重要。”我们马上领会了王团长的指示,放下面粉扛炸药,只有炊事班仍扛着面粉和猪,舍不得丢下。这次战斗,我们俘虏了11个开矿的日本工程师,其中有一个女的,二十多岁,坚决不随我们走,我叫战士们用担架抬她走。日军出动了三千多人,气势汹汹地扑来,我们迅速向蒙山以北转移。第二天,日军又出动五万多人,将蒙山前后包围起来,飞机、大炮轮番轰炸,整整炸了两天,但没有伤我们一根毫毛。无奈之际,日军派飞机撒下大量传单,提出要我方绝对保证皇姑(被俘的日本女人)的安全,日本愿意用5挺重机枪和11挺轻机枪进行交换,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抓了一个重要的人。我立即布置战士对她严加看守,保证安全,生活上给予优待,当时部队吃粗粮,我们为她做细粮。王团长得知这个情况后,命令二营派了一个连,将这11个日本人全部交给山东纵队政治部处理。以后才知,这个年轻女人是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女儿,她所以在孙村被俘,是因为未婚夫是工程师,就在被俘的日本工程师当中。
歼灭惯匪刘黑七
1943年1月,蒋介石指令驻皖北的李仙洲部九十二军入鲁,被我针锋相对的斗争而粉碎。在李部人鲁时,土匪刘桂堂积极为其引路,向我根据地进犯。这个刘桂堂,诨名刘黑七,是流窜几个省市的惯匪,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已成为鲁南人民的心腹大患,我团曾对其进行过几次打击。这次在击溃九十二军后,鲁南军区首长决定集中三团、五团和尼山独立营彻底歼灭这股土匪,并下死命令要抓住刘桂堂。战士们听说打刘匪,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要求参加主攻。领导决定我连和三连为主攻连。
经过侦察,刘桂堂盘踞在费县南面柱子村,村的周围设有两道围子,还有坚固的碉堡,匪兵有三千多人。为了保证战斗的隐蔽性,防止刘桂堂溜走,1943年11月15日下午,我连提前开饭,4时出发,急行军50里路,直扑柱子村。晚上10点左右,我们抵达柱子村,突击排架上梯子迅速登上围墙,跳下去与敌人展开激烈巷战,我随突击排跟进。此时三连也从西北门突人,我们两路夹攻,敌人见势不妙,纷纷逃人小围子。我和连长王志平察看了小围子工事,迅速选择了突击方向,我负责指挥爆破,连长负责火力掩护。正在此时,团长王吉文赶到,他听取汇报后,亲自察看了爆破点,表示同意,决定以我连的爆破为全团总攻信号,并叫通讯员立即通知三连。
总攻时间一到,爆破英雄刘炳坤抱起40斤重的炸药包,迅速送到选定位置,一声轰天巨响,突破口被炸开。我连三班班长林茂成带着突击排首先抢占突破口,副连长李甲科带着突击排迅速冲进小围子。敌人慌忙组织敢死队,一手举着鬼头刀,一手持枪进行反扑,企图将我们反击出来。我命令部队向敌人敢死队投了十多个小炸药包,炸得敌人鬼哭狼嚎。其中有一包炸药正好投进敌人的马棚,上百匹受惊的战马脱缰狂奔乱窜,把敌人敢死队的阵脚冲乱了。林茂成趁敌人混乱之际,带领突击排冲向敌阵,俘敌50余人,缴获重机枪一挺,步枪40余支。我叫俘虏领路,带部队直捣刘匪司令部。
刘匪司令部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大院,大门敞开着,突击排刚冲到大院,突然西屋里重机枪向我们疯狂扫射,战士们立即向西屋窗子里投了两颗手榴弹,迫使30多个敌人交出了机枪和武器,乖乖地当了俘虏。突击排冲到东屋,把刘桂堂7个老婆押了出来。她们尖叫着,连声说着:“吓死我了!”显然是被我们的巨响吓坏了。我审问了刘桂堂最小的老婆,她告诉我刘桂堂带着200多个卫士跑到西南炮楼里去了。这时王吉文团长和刘春政委也赶到大院,见到我就问:“有没有抓到刘桂堂。”我说:“还没有,刚审问过他的小老婆,说是跑到西南炮楼去了。”团长、政委带着我连一排立即赶到西南炮楼,将炮楼团团围住。王团长亲自向炮楼里投掷手榴弹并喊话。三班长林茂成投弹又远又准,颗颗都投到了炮楼里。在我们的政治攻势和猛烈火力地打击下,炮楼里的人伸出了白旗。当时团首长和我们最关心的是抓住刘桂堂,军区首长也派人来催问抓到刘桂堂没有。我们在俘虏中反复查找,没有发现。经审问俘虏,说刘桂堂带着几个卫士,从炮楼顺着绳子溜走了,大家半信半疑,团首长命令我们继续严密搜寻。正在焦急中,四连派人向团首长报告,说刘桂堂被四连通讯员何荣贵在围子外打死了。原来在我们攻打炮楼时,刘桂堂看到大势已去,乘着硝烟弥漫,顺绳子溜下炮楼,向西南方向逃窜,被我堵截部队四连通讯员何荣贵撞上,一枪击毙。团长、政委立即去查看尸体,并叫刘匪副官确认是刘桂堂无疑,这才露出胜利的喜悦。
我们又来到刘桂堂住过的大院,审问刘匪的小老婆,她领着我们来到东屋南头,这里有8箱金银元宝,每箱都很沉,一个人搬不动。我们打开一看,都是黄澄澄的元宝、金子、金砖、金箔,每样2箱,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子。以后,刘匪小老婆又领着我们到东屋北头的一间房子,这里存放着100多包金元券,都用蓝布捆好,形状和枕头一样。我叫战士们选来几匹骡马,将这些财物全部驮回根据地,团后勤处领导到我连清点封存了这些财物。以后,这些财物全部辗转送到延安,支援了抗战。
老百姓听说我们打死了刘桂堂,都不相信,为了消除群众的疑虑,团首长令我连派出一个排和民兵抬着刘匪的尸体,到由吾、朱田、夏家村、郑城、松林等一些较大的村庄和集镇游行,每到一地,老百姓纷纷前来围观,有些群众早就听说刘匪胸前有两行黑毛,肚脐上长了个茶杯大的疙瘩,他们看后都异口同声地说:“没错,真是刘桂堂!”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受到刘匪迫害的老百姓,拿着剪刀和菜刀,非要割刘匪的肉不可,还有的非要咬下刘匪的一块肉,以解心头之恨。这种群情激愤的场面,深深教育了看押的战士和民兵,不少人都流下了眼泪。一些封建迷信较深的老百姓,把刘桂堂被击毙说成是“天意”,他们烧香磕头,一个劲地感谢老天爷。经过我们的宣传教育,广大群众都说:“哪有什么神呀,这么多年,刘桂堂欠了我们这么多的血债,要说有神的话,那么共产党八路军才是神”。根据地群众抬着猪、牵着羊,打着锣鼓,连续三天慰劳部队,那个场面,现在想起来还令人感动。
1943年10月,鲁南军区在松林村召开了鲁南地区部队大比武,我所领导的五连获奖最多,成绩最好,鲁南军区参谋长赖光祖授予五连一面锦旗,题词是“战斗勇敢,教育有方”,并点名叫我上台接受锦旗。
“神炮”震鲁南
1944年夏,我被提升为一分区一营教导员。1945年上半年,我营先后参加了歼灭王洪九、张立元、刘国贞的战斗。在这些战斗中,我们充分发挥了爆破威力,并在实战中摸索创造了地爆、空爆、连环爆等多种爆破方法,攻克了沙沟岩、间沟岩、天井汪、莲花庄等据点,炸得敌人心惊胆战,闻风而逃。我营的爆破威震鲁南,先后涌现了马立训、刘炳坤、肖春波、王作思等著名爆破英雄,人民群众纷纷传说八路军的“神炮”。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顽军司令王洪九,他派人四处贴布告,通缉“神炮”。告示说:缴“神炮”者,重赏大洋五百块;缴炮弹者,赏大洋三百块;窝藏“神炮”或见而不报者,满门抄斩。王洪九还派人偷偷地到我们打过的据点,研究工事毁坏的情况,发现“神炮”打下不打上,打脚不打头,于是他下令把寿衣庄、沙沟岩等据点的工事进行改造,重点加固了工事底部的防御能力。王洪九所在寿衣庄据点,围墙脚下堆有很厚的积土,形成坚固的斜坡,使我爆破无法生效。围墙是夹层的,墙的上中下配置了三层火力网,围墙外还有一条深8米、宽6米的壕沟,沟底还有暗堡。针对寿衣庄据点的特点,我们作了充分准备,全营连夜挖了宽1米、深1.5米、长2000米的战壕,直通敌人的据点下。打响后,我们连续组织爆破未奏效,打了两天两夜都没有炸开围墙。这时,我和营长张敬宗商量,将马立训爆破组从前沿阵地撤回,在营指挥所,我们召开了军事民主会。马立训根据寿衣庄据点底部工事坚固复杂的特点,提出“空爆”的方法,也就是将炸药绑在云梯上,专炸碉堡的上部。我们采纳了这个意见,指定马立训组织指挥“空爆”。营连都组织了火力掩护组,掩护马立训进行“空爆”。“空爆”开始了,只见马立训等6个爆破员架着绑着炸药的云梯,在我火力掩护下,将云梯竖到炮楼上,由于炸药太重,云梯偏倒在一边,第一次“空爆”没有成功。第二次,马立训增加了一根支撑杆,云梯稳固地贴在炮楼上,一声巨响,炮楼开了个大天窗,空爆成功了!敌人被“空爆”吓破了胆,纷纷向东南方向逃窜,寿衣庄被我攻克。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的前夕,我营参加了歼灭申宪武的阎村战斗。这一仗打得非常艰苦,先是偷袭未成,转为强攻,仍未奏效。当时正值酷暑,天气炎热,雷雨阵阵,道路泥泞,给战斗带来不便,加之敌工事坚固复杂,战斗进行得不够顺利。8月5日,战斗进行到第三天,一连爆破能手肖春波中弹牺牲,激起了指战员的复仇怒火。一连二排排长马立训组织了对东南炮楼的爆破,炸开了一个缺口,马立训率二排突击时,胸部不幸中弹。我们赶到他身边时,在月光下,他面色苍白,鲜血染红了上衣,他看到我和营长张敬宗后,以微弱的声音说:“碉堡还没有完全炸开,我不行了。”说完后,马立训停止了呼吸,光荣殉国,年仅26岁。经过九昼夜的艰苦奋战,最后突击连采取坑道作业,将炸药放在炮楼底下,爆破成功,全歼守敌,我营活捉了敌司令申宪武。
战斗结束后,我们为马立训、肖春波两名爆破英雄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我写了悼念文章刊登在《鲁南时报》,1945年9月,鲁南军区决定,命名我营一连二排为“立训排”,阎村为“立训村”,我团办的团报为“立训报”。
注:2009年新中国诞生60周年之际,马立训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与日军谈判
阎村战斗结束后,传来了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大好消息。为了适应抗日战争大反攻的需要,山东军区首长决定在鲁南主力部队三团、五团的基础上,组建第八师。鲁南军区政治委员王麓水任师长兼政委,山东军区参谋处副处长何以祥任副师长,下辖3个团。1945年9月26日,在刚刚被我们解放的峄县城南关召开了全师营以上军政干部会议,宣布了第八师成立及下属三个团的新番号,原鲁南三团为二十二团、五团为二十三团、原三个独立营合为二十四团。我在二十二团一营任教导员。
1945年11月,为了彻底粉碎国民党军北上的企图,我们在打退了刚被国民党收编的伪军吴化文部后,又集中力量攻打孟家仓和官桥之敌。这两个敌据点是津浦路上的钉子,驻扎着北犯的国民党19集团军的一个旅。拿下这两个据点,就切断了津浦铁路,阻止了国民党军从津浦路运兵北上的计划。1945年11月25日,二十四团在风雨交加中攻克孟家仓。26日,二十三团攻打官桥。
官桥是津浦线上的一个火车站,也是一个有800户人家的镇子。敌人的工事修筑的很坚固。镇内驻扎着国民党正规军和伪军2000多人。在镇的西北角有一个日本鬼子据点,内有三座炮楼,驻着一个中队的日军,有120多人。在我们攻打孟家仓和官桥的国民党军时,该据点的日军向我们扫射,阻碍我们行动。师首长命令我团监视该据点,在必要时消灭这股日军。26日下午,前沿哨兵向我报告,有五、六个日本士兵向我们战士要馒头吃。我立即到前沿察看,发现日军有动摇的迹向。我叫他们将重机枪撤下去,他们很听话,扛着枪弹撤回去了。我迅速将这个情况报告给王团长,很快王团长来电话叫我到团部。团长说:“我和陈德先政委研究过了,这说明敌人有动摇,为了争取这股日军投降,决定派你去鬼子据点内谈判,给他们讲清楚目前的形势,指出投降是他们唯一的一条出路,如果拒绝投降,就给他们下最后通牒。”最后,王团长很关切地对我说:“你放心去,我们在外面配合你,我叫大炮瞄准他们的炮楼,如果他们敢对你下手,我们就立即采取行动。’
接受任务后,我指名叫二连通讯员小韩跟我去,因为他懂日语。我俩稍做准备后,晚8时许,大步流星地向鬼子据点走去。这时,天下着小雨,道路泥泞,我俩穿过铁道,在茫茫的夜色中看到一间草房还点着灯,这是一个小铺子,卖东西的老大爷很热情,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后,领着我们来到日军据点的大门口,他站在高处向日军高声地讲了几句日语,意思是八路军有一位大大的领导前来谈判,请不要开枪。我们谢过老大爷后,来到据点门口,四个站岗的日军用刺刀抵在了我的腰部,小韩见状大声地用日语说:“我们是来谈判的,请你们最高长官出来见我们的领导。”一个日军立即进炮楼报告,不一会儿就出来,领我们进了院子。只见戴着眼镜,留着日本式小胡子的日军中队长从碉堡里走出来,他领我俩进了炮楼。我开口就义正辞严地指出:“天皇已宣布投降,你们为什么向我军开枪。”他理直气壮地说:“天皇有令,我们只向国民党军队缴枪。”我严肃地指出:“你们违犯了天皇的投降令,我们可以就地消灭你们,但只要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我们八路军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我向他介绍了我国的抗战形势,指出投降回国是唯一出路,如果继续抵抗,等待你们的只能是灭亡。最后,我限他晚12时答复。日军中队长垂下了头,思考了很长时间,终于表示同意投降,但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要保证人身安全;二是要14辆马车拉家眷;三是给他留一把指挥刀,做为留念。我立即派小韩将日军提出的i个条件报告给王团长。王团长答复:“同意”。我代表王团长在投降协议书上签字:签完字后,日军中队长的态度有明显转变,立即叫人给我泡茶,还拿出饼干、地瓜干来招待我。他叫人拿来花名册和武器装备的清单交给我,并集合队伍,按我的要求将武器集中放置在车站广场上。在撤离据点时,他又提出要掩埋阵亡的人员和战马,我表示同意。当东方欲晓时,我带着120多个放下武器的日军走出据点,受到团首长和战友们的热烈欢迎!这时,我发现鲁南军区司令员张光中,师政治部主任刘春带着两位反战同盟的人员来到我团,张光中司令员和刘春主任给日军俘虏讲了话,还安排他们吃了早饭。当大米饭和馒头端七来的时候,日军俘虏非常高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上米饭了。饭后,14辆马车都已安排妥当,日军中队长上车前,向王团长深深地鞠躬,再i表示感谢,并将留作纪念的军刀也缴了出来,我们派人送他们上路,:官桥,在我们军事打击和政策攻势下,于当日晚被攻克。
为师长报仇
攻克官桥后,部队不久就投入攻克滕县的战斗。滕县在山东境内当时为一个大县城,国民党守敌有7000余人。古老的城墙又高又厚,敌人在城墙外还修筑了长二里纵深的T事,增加了攻坚的难度。我团为主攻团,团首长将突击任务又交给了我营:1945年12月13日下午3时,王麓水师长亲临阵地最前沿视察攻城的准备工作,不料,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王麓水师长当场牺牲,团长王吉文重伤。我亲眼目睹了我深深敬爱的王师长倒下,复仇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决心率突击部队为王师长报仇。下午四时,总攻开始,我指挥爆破组连续送上4包炸药,炸开了铁丝网和城门,高呼“为王师长报仇”的口号,指挥突击部队勇猛地冲入城内,与敌人展开激烈的巷战,打退了敌人多次反冲锋。我和营长夏天泰率一营打到南门,这里有一个大炮楼,我指挥爆破组送上两包炸药,把敌人全部解决。在我强大的攻势下,敌人丧失顽抗的信心,当我们打到西南角时,敌旅长李华派4名副官,举着白旗向我们投降。我和营长夏天泰表示欢迎,要求他们立即交出武器,集中到城西南角的广场上,城内部队撤到城外,听候我们处理。敌人按照我们要求放下武器,撤出城外。这次战斗,我们与兄弟部队一起全歼守敌7600人,而我营的伤亡只有十多人,打了一个空前的胜仗,实现了王麓水师长生前的战斗部署。
战斗结束后,何以祥师长带我们来到王师长牺牲的地方,面对地上的斑斑血迹,我们含泪默哀。在滕西小峄庄,为全师敬仰和爱戴的师长王麓水同志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何师长带着八师全体指战员在王麓水灵前宣誓:“坚决消灭蒋匪军,为王师长报仇!”
此后,在波澜壮阔的人民解放战争中,我先后随部队参加了血战泗洲城、围歼敌预三旅、活捉敌二十六师师长马励武、激战泰安城、洛阳战役、开封战役、配合刘邓大军作战、淮海决战等战役战斗。期间,我先后担任了八师二十二团、教导团政治部主任,二十二团副政委等职,济南战役后,我被任命为二十二团政委、团党委书记。济南战役中有一件令我十分悲痛的事情,就是我敬爱的老首长王吉文师长的牺牲。1949年1月,我所在的八师改为六十五师,我任一九四团政委。其后随部南下,先后参加了渡江战役,挺进浙东,解放舟山,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