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益寿县干部南下(文/黄文年)

17098 发表于2019-12-31 21:56:31

1949年1月,中共益寿县委为贯彻上级指示,迅速组织抽调干部随军南下,接管新区,首先向全县干部发出了关于认真学习新华社1949年元旦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号召,随后县委书记马沂泉、副书记孙兴国、县长刘会云等又逐级传达了关于组织干部南下的精神,县委、县政府机关以部委科局为单位进行学习讨论,秘书科长赵子美、实业科长张辑五,粮食科长周英三分别在干部中作深入细致的思想动员工作。当时,农村的先进青年分子也积极报名要求南下。有人还编出顺口溜:“下江南、下江南,江南的人民等着咱......”全县干部摩拳擦掌,争相报名南下。不几天,县委就公布了42名南下干部的名单。

3月1日,益寿县南下干部在驻地出发,在县委副书记孙兴国同志的带领下,走经临淄县,于3月3日到达三地委驻地桓台县索镇报到。其他各县南下干部亦按时到达索镇。三地委对地委及各县的南下干部队伍进行了一次整编,编为渤海区南下干部三支队第三大队;各县的干部编为中队。益寿县的干部被编为第九中队,指导员孙兴国,中队长朱贞彦(原临淄县副县长),还编了几个班,每班10人左右。

3月7日,三地委(专署)在索镇以西五里店村举行了欢送南下干部大会,地委书记王效禹、专员王云生和军分区领导同志及南下干部大队政委王乐三同志先后在大会上作了重要讲话。欢送大会结束后,全体南下干部在政委王乐三、大队长刘博泉的率领下开始向西行军,后经桓台、长山、邹平、章丘等县于3月10日半夜到达济南市东郊的黄台火车站,连续长途行军达24O余华里。之后,未得休息又乘上一列刚刚运送过猪牛羊的火车连夜向南进军。次日,到达津浦铁路临城以南的沙沟车站。到达沙沟后,整个南下干部第三大队分散住在位于微山湖东畔、津浦铁路东西两侧的几个小村庄内,其中益寿县九中队是住在位于沙沟车站以东、沙沟镇以西离铁路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我们在这里住的房子,都是老百姓放柴草、放灰粪的棚子或无人住过的土墙潮湿的小屋子,几乎都是一个班十多人挤在一起。

在沙沟整训期间,上级对各地来的南下干部队伍重新进行了整编,广饶县八中队4个班的干部被奉命调给益寿县九中队,高青县中队亦调给益寿九中队一个班,致九中队干部人数达到97人(实际上是益寿、广饶两县干部的综合队,但名称仍为益寿九中队一一作者注)。其他各县的干部也互有调动。同时,各中队都整顿了班排,中队建立了党支部。益寿九中队的党支部成员是:指导员孙兴国(县委副书记)任支部书记,中队长朱贞彦(副县长)和符春三(组织部长)、李华树(宣传部长)、冯梓山(公安局长)为支委(即县委委员)。各班排建立了党小组,班长兼任党小组组长。进一步明确了一个地委的干部大队到新区就是接管一个专区,一个中队到新区去就是接管一个县,建立县区政权。

在沙沟进行整编的同时,全体南下干部认真学习了《将革命进行到底》、《约法八章》、《人城守则》、《向全国进军的命令》等文件。通过学习提高了认识,消除了整编、人员调动带来的思想波动。党员同志带头进行自我思想检査,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党组织发挥了积极保证作用。3月下旬,还学习了中共七届二中全会精神,充分讨论了彻底摧毁国民党统治,夺取全国胜利,把党的工作重心从乡村转到城市,以生产为中心任务等问题。同时,进行了执行政策、入城纪律的教育和江南风土人情的教育。

自3月中旬始,渤海区南下干部即奉命分批分路开始随军南下。第三大队益寿九中队的干部按照大队指示,于3月29曰从沙沟乘火车,经徐州再转陇海铁路向东行进,后又经碾庄、邳县,于3月30日晨到达江苏省新安镇。下车后北行7公里,到达山东省郯城县沐河西岸的红花埠村住下,按照上级的指示是待命行动。此时正值清明节前后,天气逐渐转暖,上级指示要轻装南下,将随身不必要的东西处理掉,同时发给每人两套黄色军衣、军帽、裹腿和一个小搪瓷碗。我们把“中国人民解放军”符号佩戴在左胸前,都感到无上光荣。

为了确保行军计划的顺利实施,益寿九中队队长朱贞彦同志传达了渤海区南下干部三支队的指示。他说,从此我们就要徒步长途行军了,用双腿走到江南,去解放全中国。徒步行军是艰苦的,每个同志都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在行军路上要发扬团结友受、互相帮助的精神,克服一切困难;同时要提高警惕,要预防沿途残敌的破坏;要求一切行动服从命令听指挥。朱贞彦中队长还交给管理班一项任务,要求他们在徒步行军时分批打前站,每天早睡、早起、早吃饭,提前出发,赶在大队伍行动之前,作好途中吃饭和夜间宿营的准备。

行军的命令下达了,目标是长江边。我们从红花埠出发,经过新安镇(新沂)、沭阳、淮阴、淮安、宝应、高邮、仙女庙、扬州、六圩、瓜州,到长江边会合,全程共313公里。南下干部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排着六路纵队浩浩荡荡地行走在江苏中部

宽阔的南北公路上。沿途老百姓听说是去解放江南的南下干部路过,都热情地腾出住房、借给锅灶,使南下干部能够更好地宿营、吃饭。当时一个班一般住一户到两户,不管住的宽敞一点还是狭小一点,都自觉地服从安排。没有床铺,抱些烂草或稻草,在地下一摊就行了。我们也非常注意群众纪律,在第二天继续行军前,各班都把铺草捆好,放回原处,把睡铺的地方和房东的院子及大门外的街道都打扫干净。如有损坏东西,照价赔偿。住宿营地,坎事班还为大家烧下温水洗脚消除疲劳。行军途中,有时各班自己做饭炒菜,减轻炊事班同志们的负担。吃的粮食都到当地粮站凭粮票兑取,遇到途中宿营地没有粮站,就用同志们身上背的给养袋子中的粮食,到了粮站再补充。每人所带的给养可供三到五天食用。伙食开支实行民主管理、财务公开,五到十天公布一次账目。

行军路上还注意宣传鼓动工作,在沿公路边的树木上、房屋墙壁上都张贴了“同志,加油”、“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等标语,激励和鼓舞着全体南下干部只争朝夕、奋勇南下。

在我们行军的公路上,还有支前的民工运输队挑着担子、推着车子,满载着粮食、军服、军鞋、弹药、军械等各种物资;也有解放军的卡车牵引着山炮、野炮、榴弹炮日夜兼程,公路西边运河中长长的运输船队,白帆点点。解放军战士、南下干部、支前民工,浩浩荡荡,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行进,汇成了一支人民解放战争的雄伟乐章。当时,在高邮、扬州地区流传着这样一首“百万雄师下江南”的民谣:

蒋介石,大坏蛋,拒绝投降打内战。

毛主席,命令传,百万雄师下江南。

解放军,一上岸,反动王朝就完蛋。

当益寿九中队进军到高邮至扬州段公路时,果然传来了胜利,的消息:南京解放了!全体南下干部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沸腾起来了,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口号:“南京解放了,南京解放了!”“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公路两旁村庄的老百姓,也在热烈的欢呼,庆祝南京解放,口号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万民欢腾。这大大鼓舞了南下干部的情绪,我益寿九中队和其它中队一样,迈着更坚实的步伐,飞速向南挺进。

南下干部第三大队益寿九中队于4月29日到达长江北岸的历史名城扬州,住在南郊的一个村庄里。

5月1日,阳光和煦,蔚蓝色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公路两旁的稻秧葱绿,油菜花遍地金黄。昨天晚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格外新鲜。我三大队益寿九中队奉命继续行军,向离扬州20公里的瓜州集结,决定在下午渡江。

在走到离六圩不远的公路上,吃过午饭,上级通知说,为了预防敌机骚扰,各中队以班排为单位,分散陆续前进。来到江边,只见沿岸灌木丛生、空旷荒凉,但恰是我们隐蔽休息的好地方。从六圩向西,再走几公里便是瓜州。在瓜州港江边,益寿九中队指导员孙兴国同志就渡江事宜对全体同志讲了话。他说:“同志们,南京解放了,可这长江南岸大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阶级兄弟,还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过着水深火热的悲惨生活。同志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命令我们将革命进行到底,我们共产党员、革命干部要用什么行动回答呢?”全体同志振臂高呼:“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钢铁般的怒吼与波涛一起回响,震荡着澎湃的长江。日夕时,我益寿九中队干部排着整齐的队伍,按指定的舱位上船。这是一只较大的木客船,能容纳数百人。由此而南,南岸便是镇江。我们就要从镇江登上南岸,去解放全国的老百姓。当我们的渡船离岸渐远驶到江心时,向后看能回顾瓜州,向前望能看到镇江。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航行,我们的渡船到了镇江港,天也渐渐黑了。下船后,没有在镇江宿营,只坐在公路边的高坡上吃了一些干粮,就按上级的命令星夜进军丹阳。从镇江到丹阳有30公里路程,都是起伏连绵的山岭。那天夜里没有月亮,完全凭借天上的点点星光进军。人生地不熟,在山岭中转来转去,不知走过了多少山间小路,爬过了多少陡坡峭壁,到天亮才胜利到达目的地,住在丹阳县郊区沪宁铁路北边的一个村子里。

渡江以后,解放军进军神速。5月3日解放杭州,12日我军又发起了淞沪战役。这时,我南下千部第三大队奉命从丹阳坐火车,运行84公里到达无锡东郊的一个村庄里,待命进军上海。

5月28日,淞沪战役胜利结束,上海获得了新生。我们南下干部第三大队分批向上海进发。益寿九中队和一部分中队从无锡乘火车星夜赶赴上海。车到上海正是晚饭时分,全市灯火通明,各条街道亮同白昼。当晚安排在市内苏州河与黄浦江汇合处、外白渡桥以北、全市最高最大的百老汇大厦十七楼宿营,睡在各客房光滑的地板上。

6月初的一天早饭后,指导员孙兴国同志传达了上级指示:第三大队进入上海的各县干部,由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负责分配,对上海进行接管工作。后益寿九中队的干部大部分编人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领导下的财政经济接管委员会工作,工作队队长是朱贞彦同志任;另有少数干部被分配到其他单位工作。这时,上级又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印有“上海市军管会”字样的布质臂章,大家按照统一规定带在左臂上端。我们工作队的任务是,负责静安寺区的接管工作。这个地区以南京路、西藏路为中心,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在朱贞彦队长的带领下,工作队的同志从外白渡桥坐有轨电车去静安寺区接受任务,在路上发生了一件停车拣背包的事。电车开动后,有位同志的背包从窗口掉在车外,他马上高喊:“停车,停车,背包掉在车外了!”电车司机是一个外国人,没有理睬。有位同志走到司机旁,叫他停车,司机看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向他讲话,便停下车,拣回了背包。同车的市民们说:“要不是你们解放军,他才不停呢!这回可是打破了他外国人的规矩,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上海的白渡桥,黄浦江畔的外滩,南京路、西藏路、各桥堍及其他重要公共建筑物都有我军的驻守,各条马路上都有我军三五人一组的巡逻队,人民团体宣传车到处张贴标语,非常活跃,《大公报》、《申报》、《时事新报》、《新闻报》均刊载拥护我军的报道,敌人修筑的用以抵抗我军的各种工事、篱笆,市民已经清除或正在清除,城市秩序都处于正常状态。

我工作队办事处设在西藏南路与武胜路之间的一个里弄内,有名的“跑马厅”、“大世界”、“国际饭店”、“永安公司”、“大新公司”和“米高美跳舞厅”等都在这一地区。我们全体同志都坚守渡江前学习的《入城守则》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接管事务方面拟定了具体方案,进一步学习了接管政策,做到深人群众调査研究,进行细致的组织工作,决不为花花世界所腐蚀,把接管工作搞好。按上级指示,接管上海企业,要争取成千上万的技术人员、知识分子与我们合作;对企业者,应保护尊重他们,使其感到政治上、精神上同样获得解放,衷心愿与我们合作。

在上海,我党的工作是有基础的。在解放前夕,上海工人阶级和广大群众英勇地进行护厂、护校,保护城市重要设施,进行各种粉碎敌人破坏的斗争。上海解放了,上海工人阶级和全市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配合我们财经接管委员会工作队对静安区的官僚资本企业、敌伪物资,进行了接管和调査了解工作。有不少资本家代理人找到工作队办事处来汇报情况和接受指示,或协商接管移交具体有关事宜,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在工作之余,我们工作队的同志有时三五人一组到西藏路、南京路去逛逛马路,看看“跑马厅”是个什么样子。走出办事处不远,便看到东起西藏路、西到黄坡路,北起南京路、南到武胜路那中间的一大片场地,用一道很高的竹篱笆围起来,这里就是跑马厅。在西藏路这边有一个门,印度人在那里站着守门,竹篱色里边阴森的很,从树林中隐约看到几所漂亮的楼房。据说这个跑马厅是英国人建的,有100年左右的历史了。跑马厅的跑道一圈长1.25英里,宽60英尺,一条路道占地50多亩。这是帝国主义分子抢占中国的土地建成的。这个跑马厅是一个高级赌场。大家都知道这块土地是中国人民受侮辱、受压迫的标志,也是帝国主义在中国土地上横行的铁证。我们解放了上海,在中国的帝国主义者将会全部、干净地滚出去,跑马厅这块土地很快就会回到上海人民的手中(1951年8月27日,上海市军管区下令把跑马厅收归国有,并决定在场南部修建人民广场)。

上海有名的“大世界”,我们没有到里面去参观,只到了门廓上,看了12面使人变得奇形怪状的“哈哈镜”。站到“哈哈镜”前,照出的影子有的像个矮冬瓜,有的像一根细竹竿,有的变成了头大脚小的小矮人,有的变成了阔嘴巴、大耳朵......总之自己看了非“哈哈”大笑不可。解放前的这个“大世界”是座五层髙的大楼,上上下下一万多平方米,从表面看五光十色,管弦纷奏,游人熙熙攘攘,非常热闹,但它却是一个最肮脏的地方,是小偷扒手最活跃的地方,也是娼妓出卖肉体的公开市场,什么赌场、“按摩院”等下流的东西应有尽有,还有黄色歌舞团唱黄色歌曲、跳大腿舞。这里还是流氓、地痞、打手和特务、侦探的天下,是一座魔窟,是旧上海的一个缩影。现在“大世界”为人民所有了,它将来一定会真正改造成为人民自己的娱乐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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