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曹市集大会师
1944年8月21日,彭雪枫师长亲率十一旅的两个团和骑兵团进军津浦路西,收复路西根据地。在萧县小朱庄遭到国民党顽军苏北挺进第四十纵队无理阻击,我军被迫还击,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歼灭了顽军纵队司令以下1600余人,缴获了大量枪支弹药和粮食等物资,扫除西进障碍。
9月11日,在河南夏邑县东北八里庄攻打国民党顽军第二十八纵队八十二支队,彭师长亲率自到前线指挥,共歼灭顽军支队长以下600余人,取得了胜利,但彭师长不幸被流弹击中心脏牺牲。
我们二十六团、二十七团在韦国清旅长的带领下,过铁路到安徽省宿南小营庄地区攻打顽军第三十二纵队,在三师七旅二十团的配合下,于10月28日攻击。经过一整夜战斗,歼灭顽军纵队副司令以下900余人,巩固了宿南抗日根据地。
汤恩伯部下王仲廉派第十四师由涡河南到涡河北永城一带增援顽军,十一旅、骑兵团与敌人战斗数日。到10月29日,我们二十六团到了永城西,与顽军接上火,后续部队七旅两个团还在路东,随时过来,还有王司令带领的老八路三个团已经过陇海路到砀山。我们团与敌人战斗一星期,突然半夜里,敌人撤退,到天亮,我们才发现,韦国清下令全线追击。我们二十六团,一营在前,二、三营在后。到下午3点多,上级命令部队停止追击,休息做饭吃,一营三连在最前面一个小庄上休息,一连、二连在后面休息。突然三连哨兵发现敌人多路向我们这里开来,原来,我们追击到敌人前面了。三连戴春涛连长布置部队埋伏在路的两边,架好六挺轻机枪,做好战斗准备,并派通讯员向营长报告。敌人过来了,距离一百米,戴连长一声喊打,机步枪一起开火,敌人倒下一片,后面的敌人狼狈逃窜。接着三连战士追了过去,一阵手榴弹,敌人鬼哭狼嚎。这时,其他连队,还有二、三营等兄弟部队,都赶过来,一阵拼杀,到天黑,结束战斗。这次战斗,我们团三位便衣侦察兵冲进敌人一个机枪连,缴获两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和十多支步枪。我们团俘虏1000余人,缴获了很多机枪和步枪,步枪都是汉阳造,新出厂的,大获全胜。战士和干部都说,这仗打的真痛快!部队当夜驻在龙山,距离涡河北岸约20多里路的地方。在总结这场战斗时,戴春涛连长受到上级表扬,他在没有得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果断带领战士伏击敌人,为大部队赶到歼灭敌人赢得了时间。
可惜这场战斗,我没有参加。我是8月底被派回淮北马宅一带,准备棉衣等冬季物资,没有参加这些战斗。10月份我还在路东,押运冬装等物资到部队,听到这个胜利的消息,恨不得一步跨过铁路,和战友们一起战斗、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那些天,我们团后勤人员一共20多人,在青阳镇濉河河上用小船把棉衣等物资运往路西我们部队,因为河水浅,晚上船到了张楼就不能往前走了。没办法,我们只好找到当地村干部,因为这里是解放不久的新区,要耐心宣传动员,群众才肯帮助你。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起来,看到张楼大汉奸张海生的家已成一块平地,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在河边有几株青松在风中摇曳,这使我想起唐代岑参的一句诗“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芽”。
当地政府为我们找了好多辆牛车,我们就把被装物资全搬到牛车上,不分白天黑夜往前赶,三天后到达铁路附近。在当地部队的帮助下又换了十多辆马车,一夜间通过铁路100多里,到了我们自己的根据地,第二天上午找到了驻龙山的部队。累得不行,新的服装还没有发放,就呼呼大睡,睡梦中被人叫醒,说要和王司令的八路军在曹市集西面大广场上开会。这是11月中旬,八路军冀鲁豫军区部队由王司令带领的三个团与我师五个团在曹市集大会师。因八路军老大哥赶来时,战斗已结束,所以我看到老大哥部队军容十分整齐,而我们部队虽然枪支都很好,新的,但因战事频繁,指战员的军服都已破烂不堪,五花八门,有些解放的新战士还穿着国民党军服。在大会上,新四军四师副师长韦国清致欢迎辞,八路军王司令员讲了话,介绍了华北地区对敌斗争情况。他们的环境比我们这里还要艰苦,反“扫荡”时,经常饿着肚子打仗,行军时,鞋子要倒着穿,否则日军跟着鞋印追上来,就是一场血战。在山头上长年累月与敌军周旋。会后,我们团组织战士讨论王司令的讲话,战士们一致说,要向八路军老大哥学习。
二十七 龙山休整练兵
部队连续作战3个多月,还增加了俘虏来的新兵,这些俘虏很年轻,都是河南南阳一带人,必须休整,对这些新兵还要清查是否有国民党特务或者军官。一营发现一名国民党军队的连长伪装成战士,送上级处理,所以部队成分复杂。对新战士要教育,要使他们懂得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要守纪律,要懂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些人在解放战争很多成了我们部队的骨干。
天气越来越冷,我们运来的衣被发给战士,我也领到一套棉衣、棉裤、鞋子,还有一件棉大衣。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部队给养问题。这里群众很穷,粮食都给国民党和日伪军搞光了,我们淮北有粮食,但运输不便,上级决定去边区催粮。各营抽调上士、司务长和一些老兵,都带上好的步枪。我们一营抽调五人,由我带队,去曹市集北、永城西南一带催粮。这里是汉奸维持会地区,距永城伪据点不远。我们去曹市集某某庄大地主家,规定附近伪乡保长把粮食送来过秤。十多天,征粮食数万斤,还有细粮小麦,就地磨成面粉后,送往龙山。又去龙山南三里路设粮站,收了很多粮食,我计算了一下,估计能吃到1945年3月份,粮食问题解决了。回到部队,我有时参加学习,有时到各连队检查伙食,想法改善伙食。这里可能水质有问题,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黑牙齿,一段时间,有些战士的牙也开始变黑了。另外,这里有些年轻女子和我们的战士关系不清,我们一营发生多名炊事员和当地女子有关系。有一名姓王的炊事员,当地一名女子一定要和他结婚,我们队伍回淮北时,她一直跟到铁路边,经再三动员她才回去。
1945年1月5日,阴历十一月二十二日早晨,李光军营长派我和侦察班马班长回淮北清理粮食和其它物资。我们团共有十多人去淮北,由团供给处许仰会负责,许仰会是管军服的军事股股长。下午,我们走到曹市集西前些日子收粮食的大地主家,因为下大雪,所以暂时住下休息。他家里人很热情,让我们烤火,把湿的衣服烤干,又做饭招待我们,我们按标准付给粮食和菜金。到八号,天晴了,雪开始融化,我们出发。雪很厚,脚都陷在雪里,傍晚,距离铁路20多里,在一老百姓家休息吃饭。天黑后,请老百姓带路,一站走到一小村庄,身体和脚冻得硬梆梆的,冷得不行,找一老百姓家烤火,烤热后,再请这里老百姓带路,就这样一站一站,到天快亮了,才到铁路边。大家快速越过铁路3里,天已经亮了。这里是伪军活动的地方,我们找到当地地下党,地下党同志安排我们在老百姓家休息,并说:“伪军来了,没关系,你们尽管好好休息。”果然,上午就有伪军来到我休息的这家,我和马班长在里屋都抽出短枪,伪军和这家人说了什么,就走了,没有发现我们。下午,我们又出发,第二天进入我们抗日根据地,看到七旅二十团的战士出操,他们在这里休整。休息一夜,第二天白天走,路上看到十九团的兄弟部队。1月12日,阴历十一月二十九日回到马宅。我在马宅西马发孝家,找到李营长的家属陈兰英。对留在这里的家属,发放费用,动员他们尽量回家,其他部队留守人员要跟我们回部队。我们营一名留守的老炊事员不想回家,也不想跟我们回部队,他在当地找了一户姓马的人家,认了个干儿子,想留在马宅生活下去,还把一支步枪卖掉。我找到他,再三动员他回部队,他都不肯,我只好留给他500斤粮食,够他吃一年的。排长杨玉山家属,家里实在没有人,不能回去,我就送她去团供销社宋良章处。人的事情办好,我和马班长处理粮食,把所有的粮食都卖光,还有四支步枪也卖掉,换些钢笔等办公用品,剩余法币30多万元。
处理完事后,回龙山。许仰会留在团供销社,没有回龙山,由团政治处副主任带队,共有20多人,不少人和我一样,随身携带几十万元法币,程德闲也和我们一起回龙山。路上,雇了人挑着担子跟着我们走,过铁路时,副主任找了两辆马车,连人带物资一起上车,一夜间,一百多里。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阴历正月十五,阳历2月27日到达龙山,来回共计54天,完成了任务。当我向李光军营长汇报,并交给30多万法币时,李营长连说不简单。
已经快3月了,部队里的粮食最多能吃到4月初,部队看样子长期在这驻扎练兵。团供给处决定第二次催粮。这次催粮,要到龙山西南百余里新开辟的根据地,那里的老百姓非常拥护共产党,我们只要去两个人,他们就把粮食送到龙山南约三里路的粮站,非常顺利。三个营轮流派人去催粮,供应全团。
在练兵当中,不少连队抓住时机消灭敌人。4月初,我的老乡二营四连连长胡裕肃,带着四连在永城南,对下来抢粮的100多个伪军进行攻击,打死十余个,俘虏80余人,缴获不少枪支和弹药。
部队训练外,还要搞些体育活动,跳高、跳远、翻杠子,还要打篮球。刘建功教导员找我,让我做个篮球场。我找了块空地,平整好,又找村干部买木头,找来木工,做篮球架,刚做好一半,有任务,部队要出发。为了保密,刘教导员让我继续做下去,篮球架做好,部队开拔,所以没有安装,存放在一位地主家。
二十八 1945年夏季攻势
4月份,部队开拔,经过三天的行军,回到铁路东灵璧北面。这里原来是七旅一个团驻防,现在他们回到苏北,由我们驻防。部队住在大庄一带,在濉河北岸。这时,一营管理处管理员李守耐调到团供给处任粮秣股股长,一连司务长唐新民调来当管理员。
5月初,我们二十六团攻克睢宁南卓海子伪据点,不幸的是一营主攻连一连连长吕彦斌牺牲,李营长和其他领导在墓前合影,后来消息刊登在拂晓报上。
不久,李光军营长调团部任副团长。李营长在战士当中威信很高,调走时,还留有几万法币,这些钱都是卖东西节省下来的,用于解决战士家属的困难,招待来部队的地方上同志,也有时买几条烟,打仗时分发给干部战士抽,而他个人生活简单朴素,从不大吃大喝。
这时,新四军四师张爱萍师长、韦国清副师长下令发动夏季攻势,向日伪开展战略大反攻。5月23日,拔除宿县西南伪军据点,全歼伪军100人;6月中旬,我军攻克睢宁到灵璧间的大店、泗县邱集等地伪据点20余处;6月23日,阻击从宿迁来增援的伪军部队五十九团,歼灭敌团长以下300余人。在我强大攻势下,驻睢宁日军被迫撤退,仅留伪保安大队千余人驻城内。我师抓住有利时机,组织了9个地方团(总队),在我主力配合下发起睢宁战役。先扫除睢宁外围据点,到7月7日凌晨2时,从南北两方向同时对睢宁城发起进攻,北门伪军一个排已被我军争取反正,接应我军入城,占领城内桥头堡多处。打到黄昏,伪军弃城逃跑,在城西北公路上被我军全部歼灭,睢宁城宣告解放。而后又进攻睢宁东南方向敌伪据点,至7月27日睢宁战役结束。此役俘获伪县长夏硕武和伪团长王学阶以下3000余人,毙伤伪军18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69挺,长短枪1800余枝,迫击炮3门,汽车4辆,战马28匹,子弹20余万发,以及粮食物资无法计数。至此以后,我淮北根据地进一步扩大。
这个时候的世界战争形势已经明朗。苏军长驱直入,5月2日攻克柏林,8日德国法西斯无条件投降。8月8日,苏联政府对日宣战,美国也在太平洋战场上加紧对日本的进攻,并于8月6日和9日向日本广岛、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8月9日,毛泽东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的重要文告。8月10日至11日,八路军总部发布受降及配合苏军作战等七道命令,要求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军队向敌人展开全面进攻,并向日军发出通牒,限期投降,如遇反抗,即坚决予以歼灭。在党中央的号召下,我们华中部队向各铁路线和津浦路南段、陇海路东段进军。
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然而蒋介石在美国扶蒋反共政策指导下,连发三道反动命令,一是要我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原地驻防待命,不许向日伪军擅自行动;二是指令汉奸伪军负责维持地方治安,侵华日军在原地作有效之防卫等;三是指示国民党军队加紧作战,积极推进,勿稍松懈,抢占战略要点等等。蒋介石企图阻止我军受降,抢夺全部胜利果实。
根据蒋介石的指令,在日寇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盘踞在津浦路西永城一带的孙町集伪军头目江疯子硬是不肯向我军投降。孙町集据点集聚了一个团兵力1500余人,加上武器配备精良,继续与我军对抗。我地方部队已对孙町集据点围攻了月余未能攻下。我们九旅二十五、二十六两团奉命开到这里,听说江疯子在日寇投降后官运又来了,吴化文命令他到徐州接受改编,委任他为师长,其他大小官每人都提升一级,这些卖国贼转眼间又快成了中央军。但是他现在却被我军包围得寸步难行,无法逃脱。江疯子打电报到徐州,要求派兵接应他逃离孙町集,否则他们有被消灭的可能。
本来我们二十六团准备强攻孙町集,接到上述情报后马上改变了对策。地方部队围而不攻,我二十六团佯装后撤,我们一营向北撤至离据点10里处的山头上埋伏。在山头上能看见敌人,先看见公路上少数伪军来来去去,后来看见十多名骑兵从宿县过来,大概与孙町集伪军联系,我们没有惊动他们。敌人果然上当,3个营分批外逃,当第一个营才走出二里路时,第二个营跟着出发,最后江疯子带着一个加强营压后。刚刚开出孙町集,我军总攻击的命令下达,机枪、步枪、手榴弹、迫击炮声响个不停,一场歼灭战在20多里的公路上展开。我们一营管理处后勤人员和营重机枪排在一起,只听见两挺重机枪呱呱的怒吼着。最后发起冲锋,我们一营各连都冲上去,我和张卿周指导员跟着宋营长向敌人冲去,突然张卿周指导员负伤,我叫担架来抬他,他说:“没有关系,你们快冲,消灭敌人!”我和战士们冲上去,江疯子还负隅顽抗,被我们一营战士一枪打伤,敌人终于缴械投降。二十五团负责打援,也大获全胜。
孙町集据点藏有粮食10万斤,除部队用牛车运走部分外,其余都留给当地人民政权。三天后敌据点被扒平,江疯子受了重伤,抬到宿营地就死了,落得可耻下场。
9月2日,日本签字投降,历时八年的抗战终于取得了胜利。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为了这一天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啊!然而,新的战斗又开始了。部队接到命令,北上山东,决不让国民党反动派下山抢夺胜利的果实。
二十九 界河战斗
孙町集战斗结束以后,经过几天休整后,部队奉命开往山东鲁南地区。
一天夜里,部队从津浦路西跃过铁路到路东的睢宁县一带宿营。这次过铁路与以前大不一样,以前都是日本人和伪军控制铁路,每次过铁路都非常隐蔽,悄悄的过去。这次过铁路,走的都是大路,铁路两边守卫的战士也都很轻松,我们队伍走过去,就像在根据地里行军一样,不需要保持高度警惕。
1945年9月中旬,当时党中央根据日本投降后的急剧变化的形势和我党争取东北的战略思想,确定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方针。根据这个方针,山东八路军主力由罗荣桓率领出关,与其他部队一起进入东北,建立东北根据地。我们到山东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方针,集中兵力加强长江以北的阵地,接替山东我军主力北上后的防区,准备抵抗国民党在南线的进攻,掩护我军在东北的战略展开。当时调到山东的部队,除我们四师外,还有二师和七师的部队,陈毅军长统一指挥这里的新四军和八路军。
在睢宁一带休整几天后,一天傍晚,出发过陇海路,在碾庄火车站附近,看到两个火车头碰头,翘起十多尺高,火车车窗窗口挂着不少人的尸体,都是被烧死或者被开水烫死。过了铁路,在峄县台儿庄一带驻军。这里原来是日伪占领地区,人民生活非常苦,给部队筹粮带来困难,所以只能从外面运来,运来的都是小米,白面很少,大米没有。而小米里头有很多小石头和沙子,做好的饭战士们很难下咽。战士要打仗,吃不饱,这怎么行呢?我这个筹粮人员非常着急,我东跑西奔的想办法还是不解决问题。最后与大伙儿一起,经研究试验用大缸或者大盆加上水,再用小碗或者小勺慢慢的把水上的小米轻轻的漂出,沙石等杂物沉到底下去了,效果很好。消灭了沙子问题,战士们吃的饱了。但战士们还不满意,说整天吃小米,没有面粉吃,不习惯。到处也筹不到面粉,意见反映到陈老总那里。陈老总说:“不吃面粉就不能打仗了?我们过去不吃饭,还不是一样打仗。”经过做思想工作,战士们也慢慢适应了。
国民党军队为了抢夺抗战胜利果实,占领我根据地,让徐州、蚌埠一带的伪军郝鹏举、吴化文部摇身一变是国军了。蒋介石封吴化文为第五路军总司令,他有一万余人,编为两个军,其中第一军军长叫于怀安。吴化文部准备北上去济南,由于铁路被我军破坏,火车不通,只能步行,随行的还有几千名投降的日军,这些日军,本来是不准带武器,但蒋介石这时下命令,说日军也要自卫,发放武器,所以吴化文向日军发放所缴的武器。这些日伪从徐州出发,日军有3000多打头阵,吴化文带部队走在中间,还有一部分日军在后面压阵。
这天早晨,他们从韩庄出发,北上顺着铁路前进,还带着商人和家属,像蚂蚁搬家缓慢地向前爬行。我们部队在界河一带在司令员罗炳辉的指挥下埋伏起来,因为日伪军太多,怕一口吃不了,就先放过日军,专打中间的吴化文部队。战场在界河的西岸,界河的北面是邹县,南面是藤县,这是地势平坦地区,两边是山,部队埋伏在山里,敌人是无法发现的,是个瓮中捉鳖的好战场。司令部安在距铁路五里路的小山上,对敌人看得清清楚楚。中午时分,敌人已进入我军埋伏圈,司令部打了一发信号弹,机枪、步枪、手榴弹、大炮、小炮,各种武器都开火,我们部队由东向西猛冲猛打,大约两个小时,枪炮声有所减少。我和汤良荣两人带着司务长和炊事员十多人,冲到铁路上去。这时部队已冲到前面去了,这里遍地都是死伤的伪军,我们的伤亡战士都抬到后方去了,伪军伤员的哭喊声到处都是,有一个伪军军官,穿着绿袜,剃着小平头,被击毙在那里,据伪军伤兵说,那是他们的师长。在冲击这一段伪军时,我们九旅遇到顽强抵抗,这一段就是这位师长亲自指挥的,结果被我军击毙后,伪军他们就乱作一团,拼命向南北两边方向逃跑。向北逃跑的,被五旅缴械投降了,向南逃跑的碰上山东部队,也全部缴械投降,伪军军长于怀安被八师俘虏。我们九旅因为攻击伪军中间,遇到伪军顽强抵抗,所以缴获不多,而且伤亡很大。
再说我和汤良荣二人带着司务长和炊事员十多人,冲到铁路上去。想找些伙房用的炊具,遍地的东西,没有一样适合我们的。有马车、牛车,还有独轮车,有伪军家属养的狗和兔子,吴化文的伪军生活也不好,他们吃的是高粱煎饼,扔的满地都是。
日军有1000多人没有抵抗被最后头的七师缴械,全部释放,他们徒手走到济南。另有吴化文的一个师宣布起义,因我军麻痹,两天后的夜里让他们偷跑到济南。第二次在济南起义时,这位师长又来了。还有一小股日军在铁路碉堡里看铁路,经过我们喊话教育,也放下武器去济南了。
部队又接到命令去临城南要打下几个火车站。经过两天两夜的激烈战斗,消灭敌人1000多,整个战役和兄弟部队一起消灭敌人4000多,南到徐州北的韩庄,北到济南的铁路线基本被我军控制,发动群众把铁轨扒下丢到河里或者抬到很远的地方埋起来。但这场战斗,我们二十六团损失很大,团长严光炸断了腿负重伤,政治委员谢锡玉和团政治处主任叶飞同志也负伤,伤亡有100多人,大部分都是被国民党飞机扔下的炸弹炸的。现在团长由副团长李光军代理,团政治委员为章震,政治部主任为肖潮。二营副营长因指挥失误受到撤职留用处分。
我这时从一营调到团供给处担任粮秣股股长,专管全团粮草供应。李守耐是财务股长,管钱;许仰会是军事股长,管军装、枪支和弹药;孙国康为供给处主任,负责全面。我管粮草供给,经常要和地方上的同志打交道,地方上的同志也不知道“供给处”怎么写,是什么意思,读音不准,有时闹笑话。有次,地方上的同志来找我,问哨兵:“找供给处王副官。”哨兵回答:“什么公鸡处母鸡处?这里没有。”
部队休整几天,二十六团奉命向南行军,到枣庄南20多里铁路东,部队驻在小山西面几个小庄上,那里距离陶庄很近。
陶庄是位于枣庄到临城的铁路支线上,紧靠枣庄煤矿不远有一个支矿叫陶庄小窑矿,这里住着日寇军队200余人,至今没有投降。虽然,我地方部队围攻数月,但日军拒不投降,他们和枣庄3000多伪军连成一气,等候国民党受降。我们九旅开到这里,对陶庄及小窑等日伪进行攻击。记得有一次,我们团攻克一日军据点,我和许仰会去接受战利品,我找到许多的粮食,许仰会找到许多日军军服。其中有一件日军皮大衣,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换上日军皮大衣。谁知大衣袖子自动脱落下来,他再找自己的大衣,却找不见了,只好穿着没有袖子的大衣到处找自己的大衣,引起周围战士们大笑。
陶庄小窑战斗结束后不几天,下起大雪,休整几天,雪停止,部队开到峄县台儿庄一带,准备过元旦。在驻地,看到一架飞机降落在峄县城外麦地里,据说是三人小组来谈判的。
注1:朱家岗战斗,是指1942年12月10日,新四军第四师九旅二十六团抗击日本侵略军平林十七师团清水旅团进攻的一次守备战。在这场战斗中,二十六团团部和一营、二营以及团直属队被日军1500余人包围,战士们不畏强敌,与敌反复拼杀18个小时,击毙日军280余人。日军弃尸13具,拉满尸体和伤员狼狈逃去。我军牺牲一营教导员吴承祖等73名,现安葬于朱家岗烈士陵园,另有团长罗应怀等60余人负伤。
祖父1974年回家乡沭阳时,专程去朱家岗烈士陵园看望牺牲的战友。当时烈士陵园里杂草丛生,满目疮痍。他走访几户附近的老百姓家,见老百姓生活艰苦。祖父心情非常沉重。老百姓告诉祖父,每年12月10日凌晨,陵园里都传出喊杀声。祖父回来告诉家人:“老百姓生活那么苦,我们对不住人家,当年我们缺吃的,老百姓给我们,缺少兵员,老百姓又送家人来部队。我们也告诉老百姓,等把小日本撵跑了,我们就过好日子。”讲到老百姓每年12月10日听到烈士陵园里喊杀声,祖父说:“我们不信鬼神,但这说明老百姓没有忘记我们,没有忘记牺牲的战友,对我们来说,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