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威海卫,曾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胶东地区抗日武装司令部所在地。1938年春天,威海城乡全部沦陷,一时问据点林立,碉堡成片,日伪军天天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许多年青人参加部队抗日去了,我家里成了“秘密交通站”,我父亲于锡田化名于吉祥担任站长。1939年中秋节,在大人们的安排下,我以给表兄送月饼为名,单身进入温泉镇据点,顺利完成了侦察敌情的任务,从此我也就由父亲的助手,变成了交通站的正式成员。
随着斗争实践的增多,我的胆量越来越大,担负的任务也越来越多。由于敌人实施“强化治安”,穿越封锁线越来越困难,而我具有年纪小、容易“蒙混过关”的有利条件。而且我姐姐家在根据地,我们家在敌占区,我可以利用“探亲”的名义,往返于封锁线两侧。为此,我由“内线”交通改为“内外双线”交通。然而穿越封锁线必须交验“良民证”。别人到了规定年龄也赖着不去办良民证,而我为了抗日活动的需要,刚满十二岁,就主动地去办良民证。
1940年夏天,我们父子两人从西大门进入孟家庄据点。一次次地排队拍照、填表格、按手印,一直折腾到太阳偏西。当我们走到东大门口准备回家时,站岗的“二鬼子”(伪军)突然向日本鬼子作个手势,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日本鬼子便喝令我们父子俩站住,旋即把我俩关进旁边的拘留室内。刚进屋时,眼前一片漆黑,一股又腥又臭的怪味直冲鼻孔,鬼子对我父亲拳打脚踢,一再逼他承认是“八路的干活”,我父亲忍着屈辱和伤痛,说自己不是八路,而是大大的良民,今天来办良民证就是证明。还以守为攻地反问说:“八路哪里敢到炮楼里来照像、按手印。太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鬼子问不出结果,就猛然间给了我几个耳光,逼我承认是“八路的干活”。我的头嗡嗡作响,有点站立不住。我看到父亲的坚强和机智,立即鼓足了勇气回答说:“我怎么能是八路呢?你看我这么小,八路哪里肯要我?太君,你要我吧?你不嫌我小,我就来当皇军,好不好?“‘皇军”气鼓鼓地骂我“八格呀噜”,滚出去“死啦死啦地”。我被拖出牢房,踢在墙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来理会我。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父亲来的,我本人没有破绽可抓。就趁傍晚进出大门的人多起来的时候,悄悄地溜了出去,顺着山坡小道,一溜烟地逃离了虎口。
后来我才知道,这次被捕,是汉奸们预谋策划的。原来,站在东大门口的那个伪军外号叫“梁二瞎子”,此人心狠手辣,专干坏事。他姐姐是我的三婶,跟我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她孀居多年,跟保长来往密切。我五叔是八路军的区长,梁二瞎子曾被我区中队抓过,后释放。他们姐弟俩和保长串通一起,掌握了我们当天的行踪,进行谋害。
过了几天,我壮着胆子穿过封锁线,找到了八路军的八区区长于吉人,向他报告了我父亲被捕的情况。他通过关系,让八区的伪区长称为“联保主任”的林辉庭设法营救。此人实系“白皮红心”的两面派,白天应付敌人,晚上帮助接应八路军。林辉庭活动后,得知汉奸们是想敲一记竹杠,所以还没将我爸爸的案子作为“大案要案”上报;他们同意林辉庭担保。结果爸爸被关了一个多月,交了三百元钱后被放回!
父亲从监牢里出来后,再也不能按原来的活动方式工作了。秋后,在一个凉风习习、月色朦胧的夜里,爸爸带我告别了生我养我的故乡,走上了公开抗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