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抗日战争已进入相峙阶段。十月的某一天,我们胶东五支队十三团接到情报:招远县城内的日军将在三天内,由陆路出发去青岛,共八辆军车,并顺路在莱阳城换防部分人员,总共有日军一百名左右,伪军二百名左右。据此,团部立即布置战斗任务,十三团三营七连连长张蒙汉与指导员曲绵夫,接到命令后便召开战斗动员大会,命令我们作好临战准备。
一天后,整个十三团约二千人左右奉命在公路沿线和半壁店进行伏击。我连作为第一梯队将直接在敌军队受阻停滞后,冲上去歼灭敌人。团长李效桥在临战动员中一再指示,要在战役结束后,仔细打扫战场,尽量抓些活俘虏回来,当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伏击战的那天清晨,部队拉到半壁店隐蔽起来,筑了些简易工事与伪装,就寂静地埋伏下来。待敌车队全部进入伏击圈后,埋下的地雷声响起了。接着枪声大作,一辆车被炸瘫了。后面五辆车扭头往后撤,被另一个连截住猛打,但因无强大火力,被敌军跑掉一部分,余下的全部被十三团“吃”了。
硝烟过后,大家开始打扫战场,因敌军仍负隅顽抗,所以几乎全部被击毙。但就在第一辆被炸瘫的车底下,一名日军满身是血。一名战士发现他是被炸昏的,身上十二处受伤,于是用手去探了一下,觉得尚有气息,便用手去摇他的头,没想这日本兵被弄醒后,一张嘴就将这战士的手指给咬下一截,这位战士忍着疼,喊“这里有活的,这里有活的。”战士们都围过来,用生硬的日语对他喊话,他一点也不理睬我们,对走近他的战士拳打脚踢,不让我们接近他。这时,一个抬担架的同志火了,上去用门板压住了他,战士们立即用绳子,将他捆在门板上,像抬头活猪一样,连同一挺缴获的九二重机枪一起抬回了驻地。
连长与指导员很高兴,嘱咐我看守他,并照顾他,又命令卫生员去给日本俘虏兵治伤。我们一行来到关押他的地方,连长将他从门板上解下来,大家把他抬到炕上,我去打洗脸水,端饭,进门看见俘虏正用手摆着,不让卫生员治,我拿着毛巾想替他擦洗,他也不让,并趁势打了我两个耳光,我气极了,要冲上去打他,还是连长拉住了我,并让通讯员立即去团部将敌工股长孟凡同志请来。孟凡同志曾在日本国读过书、精通日语。孟凡来后,坐在日本兵对面,用流利的日语与躺在炕上的日本兵谈话,起先这名日本兵一声不吭,后来终于与孟凡同志说话了。
第二天,孟股长回团部汇报情况,临走前对我说,这名日本兵叫小林辰四郎,是重机枪射手,他情绪已基本稳定,对我们的政策已有所了解,是个日本农民的儿子,本已厌战,让我们好好照顾他。卫生员说,他伤势不重,过几天就会好的。
几天后,小林的伤基本好了,连长向团里汇报后,团里派人来接他。由于这几天我们的热情照料,他对我们已很熟,一次洗脸,他拉着我的手,要让我打回两个耳光。第二天,他以周到的日本礼节向我们告别。
后来,据说他进步很快,曾随五支队上过战场,发挥了他熟悉日本战术的特点,炸毁了一个较难攻的日军碉堡,并在数次战役中起了参谋作用。而后,又听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在山东省胶东地区反战同盟任支部书记,成为八路军的国际主义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