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2月，蒋介石为了挽救在宿北、鲁南战场上的惨败，拼凑了二十个整编师30万左右兵力，南线以徐州为基地的二十余万人，气势汹汹地从陇海线向北进犯。北线从济南由第二绥靖区副司令李仙洲率领六万余人，从胶济线向南进犯。妄图南北夹攻，分兵合击，在临沂及其以北地区与我华东野战军进行所谓“鲁南决战”。目标是进占我后方腹地沂蒙山区。蒋介石还派了参谋总长陈诚坐镇徐州督战。陈公开声言，要同我军决战。并对其部属宣称：“党国成败，在此一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同志指挥下，根据毛主席“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战略战术，在临沂一线留下少量兵力，牵制和阻击敌军大部队向北进犯。集中10多万兵力，突然从鲁南急速转移，分两路挥戈北上，经一星期日夜兼程，将李仙洲集团六万余人包围在吐丝口、莱芜城一线。当北线敌军见势不妙，为了保存实力，改变向南线接应，企图北窜突围，向济南方向逃跑。
我当时在华野一纵队172团任一连指导员。我连的任务是插入莱芜城北关一里左右的小洼村，配合友邻部队切断被我军包围在城内的四万敌军逃路，堵住他们向北突围。
2月20日深夜，我连即占领了小洼村及其西南侧的小高地和村南面的土围子。战友们不顾连续一星期急行军的疲劳，立即构筑简易工事，作伪装、擦武器。第二天清晨，连里接到团、营指挥部的命令：“坚守小洼，不让城内敌军向北突围脱逃。”
果然，在上午九点左右，城内敌军在10多架敌机的掩护下，对我小洼村及周围阵地狂轰滥炸。城内数十门轻重火炮，也同时向我阵地猛烈轰击。与此同时，敌军派出一个配有汤姆式冲锋枪等轻武器的步兵加强团1500人打前锋。他们一出北关大门，沿着通向济南的公路，直向我小洼村扑来。我连有三个排，十二个班150多人。连长李金山带领一排坚守小洼村正面阵地；二排隐蔽在村后作预备队；我带领三排坚守村西南侧的小高地。当敌军打前锋的加强团接近我有效射程时，就遭到我一、三排密集交叉火力迎头痛击。敌军顿时乱作一团，少倾整队后迅速散向公路两侧，分几路梯队扑向小洼村。全连指战员沉着应战，一次次地击退敌军轮番冲锋，坚守阵地。当敌军距我阵地较远时，发挥轻重机枪、步枪、掷弹筒与六O炮的威力，把冲向我阵地的敌军一批批地击弊、击倒；当敌军冲向我阵地几十米时，发挥手榴弹的威力，杀伤敌军；当小股敌军冲进我阵地时，战友们勇敢地跃出战壕，展开肉博战。当敌军攻不进我小洼村正面阵地后，就集中兵力，从公路西侧以密集队形向北猛攻，企图抢占我村西南侧的小高地，占领制高点，用火力封锁控制小洼村与正面阵地。但勇敢的三排战友们斗志昂扬，英勇善战，先后击退敌军六次轮番冲锋。在我阵地前公路两侧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
当敌军发起第七次冲锋前，我正伏在三排阵地上的一个“坟包”后，指挥三排的两挺轻机枪准备用交叉火力扫射冲上来的敌军。这时三排长缪明清带领八班战士占领小高地前一线的几个“坟包”，作好再一次反冲锋准备。敌方突然打来一发炮弹在三排长身边爆炸，英勇的三排长倒下了！我命令通讯员毛贵生向村上连长通告小高地的战况，要他严密注意正面敌情，坚守正面阵地。接着我发现左前方敌军阵地上有个军官模样的敌人正在使劲摇晃着小旗子，这是他们再次发起冲锋的信号。我即令三排战士：“给我打那摇旗子的家伙。”我自己也举枪射击这个摇旗的敌军，那家伙向下一栽就不见了。我抬高身子高声叫好“打得好”！“打中了”！由于我兴奋而麻痹！暴露了目标，被左前方高地上的敌军射来一发子弹，正击中我的左胸部。顿时感到全身麻木，鲜血从左前胸；和左背脊部湿漉漉的流淌！倒在我指挥位置东侧的低凹地上，倾刻失去了知觉。
连部的文书唐克同志由我通讯员毛贵生带领来到我身边，他见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呼吸已停止。他立即推晃我的上半身，连声喊叫：“指导员……”！在他着力推晃下，窒息在我喉咙口的凝血大口向外呕吐，逐渐恢复了呼吸，睁开两眼。我问明友邻部队是否已上来？并要他代我命令三排的战友们坚决堵住敌军突围，一定要守住小高地。
唐克同志向三排传达我的命令后，马上与通讯员毛贵生一起把我背到村上连指挥所。这时副营长孙洪春正与团指挥部通电话，汇报前沿阵地战况：“已经打退敌军七次冲锋，一连已伤亡过半，三排长牺牲，指导员重伤，子弹已打光，现正在拼手榴弹，拼刺刀……！”可是电话线突然被敌机炸断，中断了与团指挥部的联系。
接着我被唐克和毛贵生同志抢救送往团部战地急救所。经清洗伤口，注射止血针和简易用药包扎后，由支前民工用担架将我送往后方第八野战医院抢救治伤。
小洼村前线的堵击战仍在继续。连长李金山得知我负重伤后，把正面阵地交由一排长王国栋指挥。他来村西南侧的小高地上亲自指挥三排，并把二排也拉上小高地与三排并肩战斗。又连续击退了敌军三次冲锋。当反击敌军第10次冲锋时，连长李金山带领二、三排战友们在敌群中冲过来，杀过去，同敌人反复争夺着。他驳壳枪子弹打完了，就用冲锋枪扫，冲锋枪子弹打完了，从敌人手中夺过步枪刺。当他正带领战友们高喊：“快，快冲上去”！在这猛烈冲杀瞬间，敌军射来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头部。这位对党、对毛主席无限忠诚的共产党员、老战士，给一连下达了最后一次冲锋命令，为人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战友们见连长牺牲后，胸中怒火在燃烧。高喊：“为连长报仇”的口号，前赴后继地与冲上小高地的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博战。二排长王开轩坚持在小高地上指挥战友们同敌人顽强拼杀。他接过八班长的机枪架在坟包上向冲上小高地的敌人猛烈扫射。可是他也被敌人击中，负了重伤。已经二处负伤的一排长王国栋，化悲恨为力量，挺身站起来高声喊遭：“同志们！全连听我指挥，坚决同敌人血战到底！我们只能前进一尺，决不后退一寸！”他指挥三班收集了敌军尸身上的子弹，用排子枪射击敌人，又击退了敌人四次冲锋。
一连的共产党员，革命的战士们，在这紧要关头，显得更加勇猛顽强。大家知道，在小洼多坚持一分钟，多拖住敌人一分钟，就为整个战役多增添一分胜利。他们主动站出来，接替班长、排长的指挥，自动并班并组。阵地上剩下二十多名半数以上已负了伤的英雄战士，在王国栋的带领下，用石块敲直了拼弯了的刺刀，用沙泥擦去了刺刀上的凝血，用刺刀、枪托、铁锹石块同冲入我阵地的敌人进行殊死博斗。共产党员陈瑞有撕掉了包扎在头上伤口的纱布，揣起钢枪，左刺右杀。当他看到左前方一个战士正和一个敌人在地上翻滚扭打，两手卡住敌人的脖子。陈瑞有跑过去一脚踩住敌人脑袋，撩起一枪托，结束了那个敌人的狗命。右边大坟包后又窜出来六、七个敌人揣枪向他扑来。他不慌不忙地握紧钢枪，晃动着刺刀，蹬开两腿，高声喊着：“谁敢上来，来一个死一个。”冲上来的敌人吓得不敢接近他。乘敌人恐慌之机，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噗哧”一声，前面的一个敌人“哇”叫一声倒下了。右边一个家伙从他侧面猛刺过来，他把身子一闪，那个家伙扑空啃了一嘴泥。陈瑞有顺手一枪托，把那个家伙的脑袋砸个稀巴烂。就这样左一刺刀，右一枪托，把六、七个敌人全部揍倒。这时他已精疲力尽，可是又一股敌人象恶狼一样嗥Hq着向他扑来，他两眼怒视着面前的敌人，从容不迫地向敌群冲去，拉响了腰间最后一颗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这股敌人在浓烟翻滚中倒地。英雄陈瑞有的形象，昂首在小高地上。另一战士彭大昌，没有来得及在枪上装好刺刀，一小股敌人又冲向他跟前。他顾不上装刺刀，就一手紧握钢枪，一手紧握刺刀，对着冲向他的敌人，左拼右捣，先戳后敲，一下子撩倒三、四个敌人。当他最后敲昏一个戴军官帽的敌人时，被敌方子弹击中，英勇牺牲。
一连的同志们，以一往无前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慨，从上午九点一直打倒天黑。顶住了数十倍予己的敌人，击退了敌人轮番十四次冲锋。在小洼阵地上筑起了钢墙铁壁，堵住了李仙洲集团的逃路。
我们的总攻打响了，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杀向敌人！被围在吐丝口、莱芜一线的六万余敌人全数歼灭！李仙洲被活捉！
纵队司令部给一连传令嘉奖，全连记大功一次。荣获华东野战军“人民功臣第一连”的光荣称号。全连评选出十四名战斗英雄。鲜红的“气壮山河’’的锦旗永远飘扬在一连的上空。
（作者为原南市区公安分局党委书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