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当这嘹亮的国歌声在我耳边回荡的时刻,我眼前就会出现抗战时期的腥风血雨以及闪烁的红星、战友的嘱咐,回想起草命征途中屡次遇险,坚定不移闯过关的战斗情景……
与鬼子周旋
1940年,秋收才开始几天,日本鬼子突然开进胶东一带,把营部驻在村公所。太阳旗飘在山头,周边设立了许多炮楼、据点。鬼子汉奸每天骑着马到处抓人,稍有违抗,就监禁毒打乃至枭首示众,老百姓终日惶惶不安。这时八路军、游击队悄悄回村进行地下抗日救亡活动,并且成立了儿童团,把七、八岁到十五岁的儿童组织起来,站岗放哨,读书识字。鬼子一进村,我们就解散。我是掖县城西宁家村人。记得我十四岁时一个冬天,和其他孩子正在学校上课,忽然有人跑来报警:“鬼子汉奸进村扫荡了”。教师宁岱云镇静地说:“同学们都不要乱跑,听我来安排”。当时就把我和另一位同学叫去,先把抗日课本从同学们手中收起来,放在两个口袋中。又急忙将我们两个人和两个书袋藏在高梁秸垛里,对我们说:“抗日书本一定要保护好,给鬼子发现,全村遭殃。你们俩藏在里面,要坚持住,我们叫你们,你们才可出来”。我当时想:鬼子就是放火烧秸垛,我也不暴露,一定要把书保护好。这时,早有一队鬼子兵架着机枪把我们学校围上了。嚷着:“八路的,统统地出来!不出来,死啦死啦的!”只见他们手持三八大盖,上了刺刀,把秸垛捅了个遍。雪亮的刺刀好几次从我身边擦过,我动也不动。这时,全身冻僵了,肚子也饿了。终于鬼子的阴谋没有得逞,我们保住了全村人的性命。我暗下决心,也要拿起武器,狠狠打击日本鬼子。
冲出敌占区,投奔八路军
过了几天,从城外传来消息:共产党八路军痛打鬼子汉奸,打了几次大胜仗。我天天渴望去参军,虽然听到许多关于他们的传说,可是始终没有碰到过八路军,真是做梦都盼亲人到眼前。在1942年的秋天,我终于遇到了机会。这天夜里,在外抗战多年的二哥回到村里,召开民兵会议,动员布置反扫荡;因怕暴露目标不能点灯,有时划一根火柴,在微弱的闪亮中,可以看到约有百多人,个个聚精会神,会场里充满了战前的紧张气氛。会议结束后,二哥过来和我告别。当时,我说什么也要他把我带走,要去参加抗日工作。二哥说:“要走,今夜就要动身”。我连家也没回,家中父母都不知道,我跟上二哥离开了村庄。
夜幕降临,夜深入静,我们一口气就走了十八里,来到掖南十里铺。日本鬼子的据点就在眼前,探照灯发出刺眼的光芒,将道路照得通亮。我们立即退回几步,迅速趴到地上,没想到还是暴露了目标,碉堡里的机枪即刻扫射过来,打在身边叭叭乱响。我们纹丝不动,大气也不敢喘。等了许久,见没有动静,我们躲避开探照灯光,绕过碉堡越过铁路,就开始急行军,跑得气喘嘘嘘,真是上气不接下气。越过山崖走出低谷,终于到达解放区,见到了许世友率领的部队。解放区军民团结战斗,到处呈现出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景象,我的内心无比兴奋。
突 围
日本鬼子投降之后,我军需要大批干部和武工队员。1946年3月我被挑选到武装工作队,分配到潍南县蛤蟆屯区开辟工作。区内情况非常复杂、反动势力猖狂,说什么“共产党来了,共产共妻、抢东西。他们来了关紧门,千万别开门”。当我们到村里,老百姓由于听了反动宣传,哪家门都叫不开。怎么办?我们想出一个办法,白天下地干活,到了晚上来到村庄中心,拿起喇叭大声喊话,把我们的政策告诉百姓,将流传的谣言解释清楚,消除他们的疑虑。让他们相信共产党的军队是救国救民的军队,专为百姓撑腰。经过反复宣传,群众的觉悟有了提高,渐渐地向我们靠近。藏在暗处的敌人恼羞成怒,在我们喊话时就放冷枪。我们有两位同志牺牲了,但喊话没有停止。为保存自己,我们躲着月光,隐蔽在树旁,喊话时,不吸烟,不按电筒,敌人一打枪,我们就换个地方。通过不断与群众接触,经过半年的宣传教育、组织培养积极分子,终于挂出了区政府的牌子,建立了当地的政权机构。夜晚时分,正当群众和小分队欢庆的时候,突然风雨大作,百多名敌人分三路逼近区政府驻地,把驻地包围得水泄不通,我们都退到围墙院内。这时,外围枪声、雨声、风声掺杂在一起。区长严肃地说:“乘夜色,分几路突围,我掩护你们,从后墙走!”我们将手榴弹集中投掷,当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响时,敌人趴在地上,不知所措。我们一面射击,一边冲出去。子弹在耳边呼呼作响,有的同志中弹倒下。我们最后冲到玉米地里,一人多高的玉米一眼望不到边,正是藏身的好地方。雨越下越大,全身淋得像从河里走出一样。天亮了,枪声渐渐停了,敌人走后我们回到了区政府,看见区长刘书民躺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大家心情非常悲痛,处理完后事,小分队副队长刘恩策当即召开会议,决定从现在起,每天工作换地方,不能自由行动,以免暴露目标,要保存革命实力。
闯 关
1946年9月,接到上级命令,通知小分队迅速撤出潍南县,向烟台进发。这时,国民党军队大举进攻解放区,我们一路急行军,两天两夜赶到了淮河边。根据上级布置的口袋战术,必须渡过淮河,打击国民党军队,但原来的大桥已被敌人飞机炸毁。我们站在波浪滚滚的河边,天上有飞机盘旋,前面是淮河水,后面有敌人追兵,形势相当危急。顷刻之间,后面射过来一排子弹,飞蝗似地在我们头上穿过去。枪声、犬吠声不断靠近,敌人快要到眼前了。队长竭力控制着焦急的情绪,猛烈地喊了一声:“打!”二十多支枪,密集地向一丛丛黑影射击,一阵对射后,枪声暂时停歇了。敌人疯狂地嚷着:“抓活的,抓活的。”我们迅速整理一下衣物和武器,向河边走下去。两个男战士挟着一位女战士,刚到河中,一位女战士被激流卷进了漩涡,人一下不见了。队长说不能这样过河,要女战±抓住男战士的枪托,到深水处如果脚踩空了,只要抓住枪托,就不会跌倒。这时敌人打来的子弹在河面上呼啸,有的战士中弹后沉落在水中,被浩荡的洪流卷去。我的个子比较高,硬拉着战友的枪托终于走过河流。刚上岸,对岸的子弹又一排排打过来。我们部队消耗太大,只能分散隐蔽,防止敌人追赶。这里到烟台有300里路,于是我们两个女同志结伴而行,到村中寻找抗属隐蔽;谁知村里老百姓都跑空了,家中也没有充饥的食品。我俩相互搀扶着,一日三餐只能采些生梨充饥,走到莱阳再往东走,浑身无力几乎迈不开步了。我们想: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革命到底不回头,当时凭着难以想象的毅力,终于找到了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