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我们不应该忘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英勇献身的英烈们,追思历史,缅怀先烈,告慰英灵,让后人们永远牢记历史,永远牢记那血与火的岁月,更加珍爱和平,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运河支队,是中华民族全面抗战初期我党创建并领导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她长期活跃在大运河两岸的苏鲁边区,与铁道游击队、微山湖游击大队等抗日武装携手并肩,“敢于在鬼子头上跳舞”(罗荣桓语),前仆后继、百折不挠地与日伪军作战,有力地打击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从1940年成立,到抗战全面胜利,共进行大小战斗900役,歼灭日军近千人,歼灭伪军4000多人,有超过400名的运河支队战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在1940年的库山突围战中,面对7000多日伪军的凶猛扫荡,1500多人的运河支队勇敢迎战,激战一天一夜,终因寡不敌众,被迫突围。此间,运河支队二大队政治处股长陈诚一、手枪队长沙玉坤、滕县九区区长李彦召等30名干部战士在分散突围后,被盘踞在运河北岸巨梁桥村的红枪会匪首刘善云捕获,送给日寇,历经严刑拷打后,无一人变节,无一人投敌,最后28位英雄被残忍杀害于巨梁桥头,并抛尸于大运河湍急的水流中,其中就包括时任机要秘书的贺明谟烈士,造成了骇人听闻的“巨梁桥惨案”。
三月的鲁南大地,已是春和景明。微风吹拂下,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绿油油的麦苗正在茁壮成长,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盛开的灿烂金黄,田间路边无数的鲜花艳丽绽放。古老的京杭大运河长波悠悠翻滚流淌,仿佛知道了我们的到来,是在呜咽,还是在轻轻诉说。沿着烈士的足迹,作为巨梁桥烈士的后代,我们来到巨梁桥边,走进了巨梁桥村。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述,有悲痛、有感伤、有愤怒,更有无禁的思念和敬仰。普通的巨梁桥已化为28位烈士的巨大英雄丰碑,记录着这段沉封的、无法忘却的历史。
为了准确的还原史实,我们多方查找有关档案,先后多次走访知情贺明谟烈士英勇事迹的退休教师贺绅谟老人等乡邻。
一、出身贫寒,坚持读书上进
贺明谟烈士,1916年11月出生于台儿庄贺窑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为峄阳贺氏家族四公贺祖怡之次子。三岁时,父亲不幸因病去世,留下兄弟姐妹5人,全由母亲张氏抚养成人。母亲张氏台儿庄兰城人,出身当地望族之家,善于持家理务,教育子女。
1923年,贺明谟八岁时,读于其伯父祖介公设立的家塾,先后受读过《四书》及部分经书、古文、唐诗等书目。因为家庭贫困,所以求读时经常是时读时辍,但他从不言放弃。他勤勉努力,刻苦好学,善于思,勤于问,追根问底,学业日有所进,终有所成,前后接受教育时间约计10年。他少年时个性善良,举止文雅,文质彬彬,有书生本色,对长辈尊敬有礼,颇受邻里乡亲一致赞誉。
1934年,年满十八岁的贺明谟,因为家庭生活状况没有大改,不得不结束学业,为生活计。由叔祖贺祖绪先生(老中医)介绍到枣庄祥泰恒药栈当学徒。当学徒期间,他工作勤恳认真,早起晚睡,用心钻研所学,深得师傅嘉许。半年后,身染严重疮疾,不得已回家休养治疗。疮疾痊愈后,1935年夏被介绍到当时枣庄南马道“中西药品运销合作社”做学徒工。由于工作勤奋,有经营之才,短时间内即获得合作社经理的重视和信任,一时内勤外事诸事都委托他去办理。
二、民族危亡,走上抗战道路
中西药品合作社对外经营的是医药合作商业,实际是当时中共苏鲁边区特委地下机关。由邱焕文(邱系当时峄县齐村陈家湖人,1936年3月入党)创办,受特委书记郭子化(当时他名为庞沛霖,人称庞先生)领导。
1936年,贺明谟因出生贫苦,忠诚可靠,有追求光明、报效国家的理想,由邱焕文等同志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山东处于军阀韩复榘的统治时期,他实行残酷的白色恐怖政策,对共产党人及进步人士进行疯狂的镇压和迫害。贺明谟入党后,党组织要求他严守秘密,党内事宜不仅亲友不能让知道,就是妻子和母亲也不能告诉。
1938年3月,日寇进攻枣庄。在这之前特委机关转移到了抱犊崮山区隐蔽,医药合作社停止营业,贺明谟暂时被安排回到家中。同月,台儿庄会战爆发,大战后家乡沦陷。
1938年5月以后,鲁南特委派纪华同志,来运河南岸秘密组织党建,动员社会各阶层,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当时以涧头集为中心,先后发展的党员有马德林、邵循政、岳俊卿等同志。同年秋,组建抗日武装(县大队)。贺明谟即被党组织提名指定,离家参加抗日武装,一段时间后,因身体文弱不适应部队行动,只得暂时回家教书,同时做好秘密宣传抗日工作。
1939年10月的一天,在峄县的一个村子(今峄城区曹庄乡潘楼村)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纪华、孙斌全、潘振武、朱道南等苏鲁两地抗日主要负责同志,会上议定成立苏鲁边境抗日统一联盟,以各县大队为基础组建运河支队。后经积极筹备,并经八路军115师师长罗荣桓同意,批准建立运河支队(全名为八路军115师运河支队)。孙伯龙任支队长,邵剑秋任副支队长,朱道南任政委,胡大勋为参谋长,文立正为政治部主任,贺明谟为机要秘书。1940年1月1日,运河支队在周营宣布成立。支队参谋长胡大勋在此之前亲自找到贺明谟并动员他归队参加运河支队。面对国家山河破碎、民族危亡的生死关头,面对党组织的用人之需,贺明谟深知忠孝很难两全,他只能舍小家顾大家,为国家为民族而战。经过认真思考,他毅然选择了离家参加运河支队。运河支队党组织委以重任,让他担任机要秘书并兼管财务工作。从此,他出生入死,冒着生命危险,不畏艰难险阻地跟随部队转战运河两岸。
三、艰苦突围,不幸被捕
运河支队成立不到一年,迅速发展壮大。至1940年秋,队员已达1500多人。他们战杜庄、打塘湖、袭贾汪、夜袭利国驿,声威大震,给敌人以巨大打击。日军对此十分恼恨,视运河支队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1940年10月10日夜,日军经过精心预谋,调派徐州日军第21师团2000多人乘火车北上,并纠集韩庄、贾汪、峄县、台儿庄等地日伪军数千人,向我运河南岸的运河支队驻地发动突袭,妄图一举消灭这一带的八路军运河支队。反扫荡战随即在夜色中打响。据后来的乡邻讲,库山方向枪声响了一天一夜,时而密集如爆豆,时而零零散散,并伴有猛烈的炮声。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运河支队及其增援的苏鲁支队二营,被迫突围。突围途中,又遭从枣庄南下的日军第10混成旅1000多人及1000多伪军的突然夹击,队伍被打散,很多突围出来的战士又累又饿,疲惫不堪。
贺明谟随部分队员突围至巨梁桥,准备在该处渡过运河进入抱犊崮山区。他们来到巨梁桥西北不远的地方,枪声突然响起,一伙歹徒拦住了去路,他们是当地红枪会的人。这个红枪会是当地恶少刘善云(抗战胜利后被枪决)成立的反动组织,早已投靠了日寇,常与八路军为敌。红枪会仿效日军的样子,在巨梁桥边修筑一座炮楼,打起了围子,盘踞在巨梁桥敲诈过往百姓,称霸一方。匪首刘善云在获悉运河支队在库山战斗中失利后,立即命令封锁巨梁桥。
刘善云见利忘义,诡计多端。他见有机可寻,便打起了坏主意,把红枪会成员纠集起来分派到附近的运河岸边,专门截捕突围出来的运河支队战士,仅一天时间就捕获我运河支队干部战士30余人。贺明谟在听到枪声后,感到情况不好,赶忙向后撤退,躲到了一个麦场的草垛子里。由于他管理机要文件及部队军需,配有一匹战马,驮负物资,他把物品藏了起来,马匹放跑,可是马在麦场附件转悠迟迟不走。红枪会的人见有马匹,判定附近肯定有人,所以就把贺明谟搜捕了出来。贺明谟不幸落入了魔手。
四、宁死不屈,舍生取义
刘善云一共捕获了运河支队队员32人,原想通过中间人通知被俘人员家属前来赎人,勒索巨款或枪支弹药,从中捞取钱财,因为他知道运河支队队员基本都是运河两岸附近村庄的人。但当时社会兵荒马乱,交通通信极为落后闭塞,被俘人员家属基本得不到任何音讯,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加入了运河支队并参加了战斗,仅有2名战士被幸运赎回,1名战士被好心的乡亲放跑。一天后,俘获情况被路过的日军知道,日军赶到后,绝不允许再赎人,全部改由日军看押。日军对运河支队队员进行了残酷的审讯,贺明谟身为运河支队机要秘书,任凭敌人严刑拷打,紧闭双唇,坚决不说出党的秘密。其他同志也都至死不渝,宁折不屈,骂声连连。1940年 10月15日(阴历九月二十五日),日军将29名运河支队队员押到运河边准备处死,其中一人因为水性好,趁敌人不注意,在双手被绑的情况下跳入运河,潜水逃走,敌人举枪射击而不中。随后,日军把28名队员用绳索串在一起,一字排开,面向东方,在巨梁桥闸上,用刺刀一个个将他们捅杀,然后抛尸于滔滔的运河里,鲜血染红了河水。贺明谟和他的战友们,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舍生取义,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用青春和生命书写了对党的忠诚,对民族的忠贞大义。贺明谟牺牲时年仅二十五岁。
二十八烈士惨案一时震惊运河两岸。烈士们牺牲后,遗体散落在运河中,顺着河水向下游飘去。家属们知道消息后,贺子谟、贺群谟、贺季谟、贺敬者等族人沿着运河寻找贺明谟的遗体。当时贺群谟的表亲,家住运河北岸侯迁闸,在老表家族的帮助下,用一只小船顺着运河搜寻,整整七天七夜才在侯迁闸将遗体打捞上岸。当时贺明谟烈士的遗体被日军五花大绑抛于运河水中昂面朝天,其惨状催人泪下,一时难以辨认。只能根据他曾身染疮疾身上留有较长疮疤,以及烈士生前穿着由其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和布料特征,经母亲和妻子等亲属仔细辨认确定后,方运回家中,葬于贺窑村祖茔之侧,并植松柏数株以示纪念。
后记
解放后全国曾一度大规模平坟,唯烈士墓保存完好。每年清明,家族子孙和本乡镇学校师生前去祭扫,缅怀先烈,学其精神。其妻王景云女士,在贺明谟烈士牺牲后,含辛茹苦扶养幼子,育其长大成人,为烈士守终,终生未再嫁。其后来回忆说,在贺明谟烈士离家参加战斗前,说了很多她认为不吉利的话,当时她很不理解,甚至有些生气,但后来才明白那都是临终嘱托的话。幸运的是,她都照着做了,后来她把他们的儿子及后代子孙都培养成能够读书报国的有用之人,没有辜负烈士的嘱托。另外,值得一说的是,他信仰的党他为之奋斗的党,已经团结带领广大人民群众,赶走了日本侵略者,建立起了新中国,实现了由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如果烈士地下有知,应含笑九泉了。2003年7月7日,原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代部长、诗人贺敬之为其堂叔贺明谟烈士撰写了碑文(附后),以纪念这段英雄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