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侦察兵的回忆 (于书淦朱树森整理/丁玉信口述)

北黄村 发表于2020-01-20 17:15:00

  我是1944年参军的,叫丁玉信,文登市小观镇北黄村人,今年86岁。由于家境贫寒,我自小就挨饿受罪,被生活所迫,我13岁就去闯关东。试想一下,今天13岁的小孩是怎样生活的,他们想象不到13岁的我闯关东时怎样遭罪的。我在东北一个饭馆干杂工,起五更睡半夜,动作稍微迟缓了,就要挨老板拳打脚踢。老板是日本人,我是亡国奴,人家根本不把我当人待。老板有鬼子拿着枪撑腰,为所欲为,来饭馆的多是日本鬼子军官,吹胡子瞪眼睛的盛气凌人。当亡国奴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现在偶尔听到有的年轻人胡言乱语,真把我气得鼻孔冒火。我实在受不了鬼子老板的折磨,听说咱胶东有八路军,我决定回乡参军,拿起枪打那些欺负中国人的东洋鬼子。1943年腊月,我跑回来了,转过年参加了八路军,编在东海独立团。

    国民党赵保原的部队,不打日本鬼子,专门鱼肉百姓,到处抓壮丁,抢粮掠物,闹得百姓不得安宁,而且经常偷袭八路军,破坏抗日,军区决定在莱阳万第村一带打击赵部。12月30日,战斗打响了,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战斗。战斗打响后,枪炮声很激烈,赵保原部在日本鬼子面前是缩头乌龟,打中国人却疯得很,战士们都非常气愤,打得很勇敢,基本上全歼了赵部,俘虏了赵部的剧团、服装厂,经过改编,为八路军服务。战斗后,我们二营留守莱阳,负责清剿赵部的散兵。

    三个月后的一次早操,连长将我和另外一个战士留下,带到连部。指导员一边安排通讯员为我们打饭,一边对我们进行思想教育,最后对我们说:  “你们是连长从全连挑选出来的作战勇敢、机智沉着的好战士,到东海军分区当便衣侦察员。”我们赶到军分区,这里集结了60多名刚报到的战士,先进行登记审查,然后有专门的干部为我们进行训练。两个月后,我们脱下军装,换上便衣,组成武装工作队,控制鬼子的伪币向解放区渗透,登门对伪保长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使他们暗中保护群众,向我们提供情报。这期间,我们在敌占区建立起好几个联络站。

    一次,我和一个姓邢的侦察员深入敌占区侦察敌情,不幸被敌人下乡抢粮的马队冲散了。敌人紧紧地追赶我,我跑进一个村子后,敌人也紧迫而来。我跑进一家农户,老大娘急中生智将我送上顶棚上藏起来,敌人进家胡乱翻腾着搜了一遍,没搜到我,就到邻家去搜了,我趁机逃走。

    第三天,我回到村里,要去拜那个救我的大娘为干娘,以谢救命之恩。可是,凶残的敌人那天闹得鸡犬不宁,没有搜到我,就把大娘抓起来,活活用刺刀挑死了。那个姓邢的侦察员在敌人的追赶下,“小肠炎”发作了,不行被敌人捉住,拴在马后拖走,牺牲了。

    为了端掉日本鬼子一个阻碍我军供给线的炮楼子,我奉命前去侦察鬼子的人数、地形、火力情况,不幸被炮楼上的鬼子哨兵发现,朝我开枪射击,我往后跑的时候,觉得鞋里湿糊糊的,以为是淌水湿了。当时急于回去向首长报告侦察到的敌情,根本没想到自己腿上挨了一枪,挂彩了。血顺着腿溜到鞋里,当知道鬼子追不上来时,思想一松懈,发现自己负伤了,跑不动了。

    军事侦察员不同于地下工作者,每次战役之前,我们总是千方百计深入虎穴,摸清敌情,为首长的战略决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日本鬼子投降后,国民党军队一下子冒出来了,对山东的解放区大举进攻。我们先是凭着机智的侦察挫败了蒋介石对胶东的重点进攻,跳到敌人背后,狠狠地打击敌人,保存了自己的势力。继而对国民党武装到牙齿的王牌军——张灵甫师实施围歼,打出了我军的军威。打周村时,我军驻周村,没想到国民党军已经开到了周村。两军短兵相接,打得很惨烈。我军正是士气高昂时,打得很勇猛,敌军被打蒙了,整排整连地做了俘虏。

    打潍县时,我奉命穿着便衣战地侦察敌人的工事,并要捉一个“舌头”回来。在完成任务返回时,被敌人的冷枪打中,子弹从腚打进去,从腿的前面射出来,我和战友只好命令“舌头”背着我回到指挥部。打济南时,我担任侦察排长,驻地离济南只有15里,敌人凭借着日本鬼子遗留下来的地堡和新修的防御工事,负隅顽抗。我穿着便衣,就是电影里地主老财那样的打扮,前去济南侦察。走累了,用文明棍挑着一个包袱,在大路上走。秋天,有几个老百姓在地里

分散着干活,迎面向东走来约有一个连的国民党军,我想从岔道绕过去,敌人发现我,就乱拉枪栓“哗啦哗啦”地响,距离近,我听得很清楚,敌人大声吆喝:“站住!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我身上有短枪,岂能做敌人的俘虏。我跳到路边的堰下沟,撒腿就跑,身后追上来两个敌人,一个敌兵窜上来,从背后将我连手抱住,我顺势快速掏出枪,朝后一枪打死了那个敌人。他一声惨叫,吓得另一个敌人转身就跑,我一枪未打中,他逃进了庄稼地。我的任务是侦察,无心与敌人纠缠,况且敌人有一个连之众。我趁敌人发愣,没有反应过来,飞速跑进庄稼地,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当侦察员不能光凭勇敢,既要胆大,又要心细,凡事要周密谋划,三思而后行。我从庄稼地绕到同敌人相反的方向,终于捉到一个从济南城里出来的“舌头”,押回了驻地,完成了上级交给我的任务。

    打胶县城时,我同战友争先恐后地端着冲锋枪,“是共产党员的,冲啊!”并不是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当年在战场上,关键时刻总会响起这样的喊声。共产党员都是从枪眼里拔出来的英雄,总是冲锋在前,在战斗中,我的胯骨受伤,被抬下了阵地。

    伤口还没有完全好,我就要求提前出院归队。当时的形势告诉我,出院晚了,恐怕就赶不上解放全中国的最后战斗了。我随部队对敌人穷追猛打,敌人兵败如山倒,拼命逃窜。淮海战役虽然打得相当激烈,但我们有老百姓的支援,战士斗志高昂,前赴后继,终于夺得了胜利。陈毅元帅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老乡用小车推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

    当年上级规定,两小时以内的战斗不算战役,而我参加战役几十次,负重伤三次。渡江战役后,我奉命担任皖南军区政治部第三警卫排排长,后来调到芜湖公安大队一中队任排长,上级又安排我到华东荣誉军人学校学习,提高我的文化素质和政治觉悟。

    回想自己当了11年兵,8年当侦察员,为新中国的建立出了一点力,感到很自豪,自己没有白来世间一遭。残酷的战场、战斗锻炼了我,磨练了我,多次立功受奖。一句话,当年我从东北跑回家乡参军打鬼子,很值!

    (于书淦朱树森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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