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战南征写春秋(杨茂华口述/许建中整理)

裴家岛 发表于2020-01-20 17:33:02

    我1926年11月出生于今文登市小观镇裴家岛村,孩提时代经常跑到大海里戏耍,心想我们的生活永远能风平浪静该多好啊。不曾想11岁那年,日寇的铁蹄踏进胶东,我美好的梦想破灭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12岁我加入了“青少先”,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当时主要任务是站岗、放哨、送情报,晚上要到村里打更房值班,半夜来信半夜就得出去送,有的信是“鸡毛信”,非常紧急。我很早就没了妈妈,奶奶很疼我,晚上回家,锅底下总有两个烧好了的地瓜在灰炭里焙烘着,我掏出来拍拍灰就吃了。由于我表现积极,很快干上了副队长。我还带领队员到区上训练,学习埋地雷。反“扫荡”时,我负责在山头上看守消息树,看到鬼子、伪军从西面来了,就把消息树朝东侧倒,村里的群众就向东转移。众志成城,同仇敌忾,赶到1944年秋,日本鬼子被赶走了,整个文登解放了。

    不曾想,赶走了鬼子,内战的云烟又席卷而来。1945年8月,我背着父亲跑到铺集参加了八路军。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舍不得我走,就到处找我。最后,在文城现今大众完小这个地方找到了我。父亲看到我铺着稻秸枕着砖头,很不舍,回家去找了床毯子送来了。父亲临走前嘱咐我过年时回家结婚,我从小就定了门娃娃亲,我斩钉截铁地告诉父亲,不回家结婚,叫人家找吧,不要等我。

    我参军时被分配在胶东军区东海军分区独立3团特务营2连。威海、烟台解放后,为防止蒋介石发动内战,保卫抗战胜利果实,根据中央军委“向南防御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胶东军区在思想上、心理上做好了“打到东北去”的准备,奉命抽调10个团兵力于1945年10月6日至15日,由胶东军区副司令员吴克华、政治部主任彭嘉庆等率领登船启航,分批进入东北。我所在的团也奉命赶往龙口上了木帆船。我们都换了老百姓的衣服,只带了很少的武器放在船舱里。我们那只船拉了三十来个人,他们都晕船,趴在船上还一个劲地呕吐,我在海边长大,不晕船,就忙活着给船老大当帮手。

在海上,我们遇到了美国军舰,船老大示意我们全趴下别动,躲了过去。当时,我想起了秃尾巴李龙爷,心想有李龙爷保佑,我们一定会顺利过海,也一定会像李龙爷在东北战胜白蛟那样,也在东北赢得一个个胜利。

    在东北,部队番号经常变,1945年10月我是东满人民自卫军第3纵队第4旅第13团1营3连战士,1945年12月下旬,我们团又改称东北人民自治军东满临时指挥部第3纵队第4旅第13团,1946年1月中下旬,我们团随所在纵队编入东北民主联军第4纵队第11旅第32团,1946年7月,改番号为东北民主联军第4纵队第11师第32团,1948年1月改称东北野战军第4纵队第11师第32团,1946年1月到1947年7月,我先后在1营迫击炮连担任通讯员、副班长、班长、副排长。1947年8月,调到师政治教导队任学员。

    东北环境非常恶劣,战壕很难挖,一次挖战壕我左胳膊伤了,七天七夜没合眼。冰天雪地没法挖战壕,有时把高梁秸垛起来倒上水一冻就成了。没地方睡就睡在街上,我那时缴获了敌人一件棉猴,穿着棉猴睡在街上,常常全身被大雪盖住。有一次,连长早上起来找不到,发现雪堆上有一个小气孔,扒开雪一看,我在里面。那时候身上的虱子遍遍的,行军时,虱子跑得满脸都是,抓不起,只得宿营时用火烤。那时经常插到敌后,一天都要跑120多里,腿全冻冰了,驻扎后打桶凉水,腿放里面拔,整个拔下一个大冰坨,要用热水腿就拔坏了,用这种办法我的腿手没冻坏。吃也没吃的,要把雪铲掉在雪地里找野菜吃。有时发现地主的冻猪肉,就改善伙食包饺子,还没吃,敌人来了,倒桶里挑着就走。有一次,连长受伤,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找到一户人家要点干粮。老大娘给完干粮,看到我连冻带饿的样子,说:“哎呀孩子,叫你妈知道了,可疼死了。”老家里确实惦记我,家里听一个老乡说,上一仗看见了我,就再没看见,家里以为我死了,爷爷都给我烧纸了,父亲托人捎信告诉我要是活着就捎张照片,我就照了张照片捎回家了。

    尽管艰苦,但我得到了锻炼,1946年6月,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们的部队也打了许多漂亮仗,首战南满路,解放鞍山、海城,歼敌一个师;参加四保临江,再歼敌184师;辽沈战役中,塔山阻击战阻击敌人六昼夜,保证全歼锦州之敌,解放全东北。

    在鞍山、海城战役中,我任通讯员,在敌人猛烈的炮火攻击下,毫不犹豫地奉命调机枪班,准时完成任务。战后没休息就紧接着出发,走了两天一夜。行军途中,积极联系掉队的二排,并在天亮前与大部队汇合。在辽阳战斗中,我任炮兵班班长,部队向敌人进攻时,给予有力的援助,当步兵发起冲锋时,便跟随着冲锋,冲到城里后,发现敌人坚守在一座红楼里,火力密集,阻止了前进的道路,我便指挥炮兵准备射击,经过多次火力打击,最终摧毁了红楼,配合步兵全歼守敌,战斗结束后全班集体立功一次,并获得团授予的奖旗一面。

    我们携带着塔山雄风入关,入关途中我们团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1军第122师第365团。部队进关后,首战平绥路,在康庄、怀来三天全歼傅作义两个军,再解放张家口。平津战役结束后,部队进驻北平,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我们在北平接受了毛主席的检阅。

    我们没有留恋大城市,我们认识到南方的穷苦老百姓等着解放,于是决定南下。那时,我先后在钢炮连、迫击炮连任文化干事,我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了解思想情况及时向上反映。在艰苦的环境中,工作积极,从未向困难低过头。南下行军途中,我曾临时在收容队工作。由于北方人初到江南水土不服,许多人得了痢疾,加上天热得要命,很多战士跳到水稻地里降温,一路上不少掉队的。我主要负责在部队后面收容病号,有时带病坚持行军,并积极照顾病号,鼓励他们前进,顺利完成行军任务。

    部队到达湖南后,在金井地区休整一个月,1949年9月30日,向衡阳、宝庆中间地区攻击前进,在该地区包围一部敌人“围而不歼”,引敌主力北援,尔后直插祁阳及其东北地区,争取切断与堵击敌人向广西逃窜之路。在攻打一个山头时,我们听到了开国大典的消息,战士们群情激昂,一跃而起,攻下了山头。衡宝战役是41军南下作战具有决定意义的一仗,经10天激战,大小战斗20余次,歼灭白崇禧桂系主力第7军军部、171师(其中513团全部)、172师、71军88师、48军176师各一部,共歼敌4903人,为我军南下两广和西进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大陆基本解放后,我曾指挥一个排在广东剿匪。那里山多林密,毒蛇很多,最头痛的是蚂蟥爬的满腿都是,蚂蟥头部有一吸盘吸血,钻到腿上要用力拍打掉。我们克服重重困难,打击了土匪,维护了老百姓的利益,得到老百姓送来的一面锦旗。

    全国解放后,我先后担任过连指导员、营副教导员、军文化轮训队中队长等职务,1962年转业回文登,先后在检察院、公安局、人事局等部门工作。

    我这辈子只是尽了一个党员应尽的义务,党组织却给了我很多荣誉,1948年12月进关时下连帮助工作,立二等功;1949年南下于长沙艰苦行军中立一等功;1951年10月于潮汕地区工作积极立一等功;1953年于第三十八速成中学因工作积极,受党校通令嘉奖一次;1955年获得中国人民革命战争时期的勋章奖章;1957年助民修水库时,因工作积极受校党委书面通报表扬。

    我现在生活很好,老辈子没遭的罪,我遭了,老辈子没享的福,我享了。老伴有时埋怨我太知足,说:“中国人彪,没有你这么彪的,在南方修水库,肋骨伤了,转业时好心的战友问你肋骨是不是没好,意思是评个残,回来有待遇,结果说你好了。好了么好了,多少年还齿齿着。”我小时定的那门娃娃亲,人家后来找地方了,我回老家找的老伴是高小毕业,年轻时她在村里搞宣传工作,跟着到部队也参加了工作,可到老还是临时工,好多人都笑我管人事工作却没顾得上管老伴的工作。我笑笑,心里说:咱北战南征活过来了,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老了不能为党分忧,但绝不能给党抹黑,要永葆党员本色。

    (许建中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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