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发现前面五百米处,黑糊糊的一大片,像个小村落。队长姜华亭同志叫停下,找个老百姓问问路,一停下,讨厌的儿马蛋子就“咴咴”乱叫,打起架来,村里的狗也“汪汪”叫起来。突然,侧面树林的上空升起了一颗红色信号弹,像流星似的划过天空。接着,四面八方红的、绿的、白的信号弹像抛彩球一样,彼起此落。糟了,我们马上意识到,被敌人包围了。
姜队长见势不好,马上命令:“上马!突围!”这时,天已亮了,敌人已发现我们兵力不多,就集中了三个连的兵力,三人一组成三角形,跨马提刀,狠狠地向我们冲来……突围已经来不及-『'只有战斗才是出路。可是,我们跨马作战还是“大闺女坐轿头一遭”,筋,-j-,f,-j-这些骑术熟练的敌人吗?我急促地考虑着。“掏出手枪,准备迎击!”一分队长大声地命令。姜队长挽马提刀,站在我班左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敌人,像准备一口把敌人吃掉似的。敌人愈来愈近了……姜队长怒目圆睁,上牙紧咬着下唇,右手握着光闪闪的大刀,飞身上马,大喝一声“冲啊!”首先冲人敌阵。
一、二分队长、四班长和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骑术较好的五十多个同志,都像小老虎似的先后闯入敌阵。剩下八十多个同志上不去马,有的爬上去又滑下来;有的刚把一只脚插在马镫里,马就乱蹿乱蹦弄得手忙脚乱,挣脱了缰绳的马惊叫着四处乱跑。“就地卧倒,准备射击。”指导员边喊边卧倒。数百匹战马来回冲闯,我们五十多人与敌人混杀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自己哪是敌人,荡起的黄尘把天空都遮住了。激战了一会儿,我们这些新“骑士”,经不起敌人三冲两闯,纷纷坠下马来,变成了徒步作战的“骑兵”。还骑在马上的只剩下我们最先闯入敌阵的五个人了。我们一个一个地被敌人分散包围着,互相不能照应。当我靠近队长时,只见他手拿大刀,横冲直撞,一连砍翻了八个敌人。他越杀越猛,右边一个敌人乘他不防,纵马举刀扑来,队长早已发觉,趁敌人刀还未落时,猛劈一刀,砍掉了敌人右臂,敌人像狼嚎似的大叫一声,咕咚落马了。这时,又从左边窜来一个骑黄马的敌人,企图暗算,队长没等他勒住马,手疾眼快地猛力斜劈一刀,将他连头带臂劈下来,污血溅了好远。队长勒转马头时正好迎着一个来势凶猛的敌人,举刀对准队长天灵盖就砍,队长还手不及,急忙勒马向左一闪,只见刀光一晃,小灰马的右耳就不见了,疼得它“咴咴”怪叫,一蹦多高,队长双腿一夹,伏着身子,乘势横削一刀,又砍掉了一个敌人。就在这时,我的头左边挨了敌人一刀,觉得头皮麻乎乎的,因为离得远,仅被刀尖划破了点皮,敌人占了“便宜”回头就跑,我大喊:“乖孩子,跑不了你,你张爷爷的头不是好‘剃’的!”我右手一抬,食指一扣,“叭”一枪,只见他晃了晃,四肢拉叉从马上滚下去了。猛不防,一个骑白马的敌人又从左边向我突来,他举刀就砍,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我心一横,拼了吧!我死你也不能活着,对准他胸脯就是一枪,眼前寒光一闪…
一半个小时以后,我逐渐苏醒过来,喉咙干渴得要命,脖子被绑腿缠了一道又一道,硬邦邦的,又疼又麻。因为流血过多,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我勉强睁开眼睛,抬头四面看看:队长的两腿被砍断了,血还透过绑带渗出来,他的头枕在死去的小灰马的脖子上面,脸像纸白,紧闭着眼睛,周围还躺着十几个鲜血淋淋的重伤员,虽然听不见呻吟声,但,可以看出他们脸上的痛苦表情。敌人把我们包围得像铁桶一样。姜队长一清醒过来,指导员冒着弹雨马上爬了过去,怀着沉重的心情,把嘴凑在队长的耳朵上,不知他嘀咕了些什么,队长点了点头后,指导员又爬到一分队队长那里,马上喊:“一分队长,我代理队长。同志们!向菜园地里冲啊!”我们负伤的同志们,看着同志们那种勇猛劲,心里又高兴又羡慕。占领菜园地不久,指导员又组织人员来抢救我们,他把手枪往腰中一插,举手高呼:“红色的英雄们!抢回我们的……”话未说完,只听“砰”一枪,他左手按胸,右手仍在空中摆了几摆,往前一栽,倒下了。我的心一热,眼睛一闭,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直往下流。指导员!多么好的指导员,他和我们永别了!愤怒使我忘记了一切,“向敌人讨还血债!”我大喊了一声以后,浑身麻乎乎的,又昏过去了。“我代理指导员!”三分队队长又带领了一队同志冲上去了。红日两竿高时,敌人又用马海战术,从北面进攻,数不清的马群,只见白马队一色白,红马队一色红,拖着滚滚黄尘扑来。当敌人进到六百米时,我们的步枪开火了,跑在前面的几个敌人应声落马。敌人仗着人多马快,一股劲地向我们冲,我们的火力也越射越猛。敌人像饺子下锅似的滚滚落马。我忍着痛,瞄准一个带黑袖章的、在马上比手画脚的敌人军官,打了一枪,叫他和阎王爷算账去了。敌人第一次进攻七十多人被我们揍光了,紧接着又第二次冲了上来……我们一连揍垮了敌人三次进攻。但,第四次,第五次……又上来了,而且越来越多。我想:“完了,阵地守不住了!”不禁有些发慌。但看到身旁倒下的同志,想到就要和二、四方面军会师,心里就像放了个火炉似的燃烧着:“拼吧!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敌人人多马快,我们人少缺弹,抵挡不住,终于被敌人冲进了阵地。发了疯的马一匹一匹地在我们身上飞奔,有的被踩断了胳膊,有的被踏断了腿……不少同志牺牲在马蹄下。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但却越打越猛,刀枪并用,见马打马,见人打人,打得敌人人仰马翻,互相冲撞,海战术又失败了。这一仗下来,我们能坚持战斗的只剩下约五十人了,子弹也快打完了。我想:“主力还未赶上来,敌人再来一次马海战术,怎么办呢?”大家都觉察到了情况非常严重,但每个人都不惊恐,同志们都知道,再坚持半个钟头,主力部队就要赶到了。敌人每次骑马冲锋都吃尽了苦头,没占一点便宜,就变骑兵为步兵向我们再次进攻。敌人在轻重机枪的大力掩护下,向我们猛冲了几次,每次都在阵地前留下一大堆尸体,余下的都被我们的刺刀顶了回去。敌人看步兵也不行,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神气了。虽然督战队用手枪和大刀一个劲逼着他们的士兵卖命,但被吓破胆的敌人,总是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半天也没上来一个,只管打冷枪。
我们已换了三个队长、四个指导员了,能坚持战斗的只剩下二十八个同志了,这是二十八个英雄,他们像一把把尖刀插在阵地上。
太阳落山时,枪声从四面八方打响了,阵地立刻沸腾起来,第三任队长高兴地喊:“英雄们!咱们的主力赶到啦!我们胜利了!”阵地上立刻欢呼起来!傍黑,战斗结束了。马鸿逵一个半骑兵旅,被我们主力吃掉了。
第二天早晨,年轻的红色侦察兵,骑着敌人“送给”的战马威武地向西行进,去与四方面军会合了。
浏览:432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