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初期的青浦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日本帝国主义企图以武力吞并中国。全国人民一致要求对日作战。中共中央为了团结全国人民共同抗战,发表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号召全国同胞为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同时,宣布将陕甘宁边区政府改为抗日民主政府,把在陕北和南方八省的红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开赴敌人后方,发展敌后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另外,中共中央动员全国人民参加抗战,以减租、减息为抗战时期解决农民土地问题的基本政策。
中共“抗日救国十大纲领”颁发后,在全国人民势如排山倒海的抗日浪潮影响下,我辞去店员工作,和林锡浦及国民党县党部的顾若樵等20余名青年,在观音堂地区组织成立了“抗敌后援会”,建立了宣传队,广泛开展抗日救亡宣传活动。“八·一三”上海淞沪抗战爆发。青浦的国民党县级以下机构人员遣散,纷纷逃亡。地方秩序,无人过问。“抗敌后援会”代替行政管理,负责维持工作。尤其是繁重的支前工作,如征夫、征船,运送粮食辎重等,殊费周章。这时日寇飞机已开始在附近市镇滥施轰炸。我们及时发动群众组织救护队,到纪王庙等地抢救遭敌机炸伤的同胞。为了适应形势需要,我们还发动青年组织夜行军训练,准备开展游击战。这时青浦四乡到处是避难同胞,并日益增多。抗敌后援会还得组织安置难民及提供生活必需品。
1937年的11月12日,日寇在金山卫登陆,上海沦陷。国民党60万大军,全线崩溃。青沪公路上,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国民党士兵络绎于途。敌机的轰炸、扫射更加猖狂。青浦地区聚集的难民,惊慌失措。溃退的伤兵,乞食度日,一时秩序大乱,无法维持。抗敌后援会的工作不得不中止。我们率领难民船数十艘,驶向淀山湖西岑镇避难。1938年1月,我回到东乡观音堂时,青浦全境还处于真空地带。只见城厢四门洞开,任人出入。县境内无日寇、无伪军、伪警,也没有维持会等汉奸组织。但所有市镇都为流氓控制的一些杂牌小型武装所把持,商店闭市,不敢营业。这些武装大都是地痞、流氓、散兵游勇的乌合之众。一时间,流氓主宰一切。四野到处是溃兵游勇,人慌马乱。青沪公路上遭日机扫射死亡的军民和被击毁的满载弹药的汽车,横七竖八,道路为之阻塞。县城以东一带,河内飘浮的死人死马,臭气熏天,无人问津。镇内烟馆林立,聚赌成风。流氓头子开香堂、收徒弟,真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这时,青浦境内有三支游击队。一支是西乡的陈阿友游击队,有人枪四五十。这支部队是西岑镇倪正德同志,把淀山湖的三股土匪合组而成的,陈阿友为队长。这支游击队曾在安庄地方,袭击了日寇的运输船队,截获到敌三艘运输船,活捉日寇一名,缴获三八枪一支。他们把截获的二船粮食分给了农民。其中一艘装的香烟、白糖,出卖给商人,获得二三千元。倪正德同志不幸牺牲后,陈阿友又开始抽鸦片、收门徒,后来为国民党“忠义救国军”收买,在章练塘镇上公开挂牌“抗战”。但是,他不打日寇,日寇也不来扫荡。第二支是东乡的姚文鼎游击队,也拥有五六十人枪。姚本人是国民党员,其父原是黄渡镇上的一个帮会头头。这个部队全是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他们抽烟聚赌,调戏妇女,夜晚则敲大门,绑架勒索。闹得日夜不安,民愤极大。第三支是自称独立四十五旅特务团团长田岫山的游击队,有人枪百余。大多数是原独立四十五旅的散兵,还有一些当地流氓、地痞。他们活动在青、松公路两侧。田岫山曾打过日寇,但军阀作风严重,随便打人骂人,部队常强取人民财物。上述的三支游击队各有特点,而危害人民则是一致的。广大人民敢怒而不敢言。青浦人民仍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青东人民抗日自卫队
1938年1月,我回到了东乡后,家乡父老异常高兴,他们都围拢前来问长问短,要我想办法来解决这一惊慌混乱的局面。为了安靖地方,保家卫国,我找了林锡浦及大革命时期农民纠察队积极分子徐有基、康松山、曹国祥、范甫堂等,在戈思浜村小学内集会研究。讨论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对一般游击队和市镇上的流氓头头,应采取广交朋友的方法,教育他们。如果我们操之过急,他们就会狗急跳墙去投靠敌人。要以化阻力为助力的方法,做好这一工作,这对团结抗日有利。对那些执迷不悟、穷凶极恶、肆意危害人民的土匪,则不能姑息宽容,必须采取断然手段,予以惩戒。当前,我们最主要的一着,是大胆放手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武装群众,自己掌握枪杆子。我们总结大革命失败的原因,大家一致认为,那时主要是手里没有枪杆子。所有的军队和警察武装,都为阶级敌人垄断。回想到大革命时,向敌人手里要一支枪,得用性命去拼。现在遍地都是溃军遗弃的枪支弹药,俯拾即得。今天一定要自己拿起枪来保卫自己!组织自卫队,任务是保家。但是,保家就得保国,国亡则家不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红军远在西北和南方八省,当前燃眉之急,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保卫自己的家乡。热烈讨论直至深夜,参加讨论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讨论到武装的名称,我说,这是保卫人民利益的人民武装,又是抗日的武装,叫“人民抗日自卫队”吧,大家同意了。我决定,从戈思浜村开始,将18岁以上男子,加上附近村上的一共50多青壮年,组织起来,准备期为一个礼拜。到时,拿起枪来白天站岗,晚上巡逻。买枪的钱,由地主负担,先由农民垫出,待以后还租时扣回。一个礼拜后,雄纠纠气昂昂的戈思浜村人民抗日自卫队成立了,青年农民康则焘为队长。不久,蔡家巷村人民抗日自卫队,在大革命时农民纠察队积极分子蔡礼庭及该村青年朱大泾、吴士昌、朱之绶等带领下,也宣告成立了。东西两地自卫队,样子做得很好,影响很大,各地纷纷响应。就像大革命时农民协会一样,抗日自卫队风起云涌般地建立起来。不同的是,过去农民协会是空手的,现在的抗日自卫队都有了枪。我们十年来梦想着的人民武装,一朝实现,这真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群众的兴奋情绪,可想而知。
抗日人民自卫队成立后,站岗放哨、打土匪、捉坏蛋,并且实行戒赌、戒烟、戒娼,肃清社会风气。戈思浜人民抗日自卫队成立不久,就打死了一个来犯的土匪并缴了一支枪。蔡家巷的人民抗日自卫队,也把前来抢劫的姚文鼎部的许连生捉住,游乡示众。这两件事,长了人民的志气,自卫队的威信更高了,连地方人民间发生纠纷,也都前来请求解决。抗日人民自卫队还带动群众,动手掩埋了散落各地的尸体,为环境卫生和人民身体健康,促进生产,做了件大好事。
以后,人民抗日自卫队改组为区常备队、乡村常备队和后备队,形成了三级建军制度,成为后来组建第三支队的坚实基础。这支队伍在艰苦斗争的岁月里,始终跟着党走,直到抗战胜利和全国解放,为人民革命事业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人民抗日自卫队影响日大,不少人都来靠拢。我们亦以武装为后盾,开展统战活动。1938年3月初,国民党忠义救国军直辖第二大队,由殷丹天率领到达青浦东乡蟠龙镇。当时殷让该镇的帮会头子王友生介绍和我认识。见面后,殷提出要我和他共同召开一次交朋友会议。为了促进团结,共同抗日,我同意了。3月中旬,假借盘龙镇东面的陈家祠堂,召开了沪西近郊、青浦东乡的所有头面人物的交朋友大会。出席的人有:国民党上海西郊区党部侯宝,七宝镇虹桥地区的游击队长杨国才,枪打北新泾汉奸曹家友的赵季昌、冯帮佐,黄渡镇的冯庸卿,重固镇的余辉华,八区的王师龙,青浦北门外的杨纪良等数十人。每人各带卫士,济济一堂,盛况空前。这次大会不作任何仪式,采取自由交谈的方法。一时,豪情奔放,气氛热烈。在会场上最活跃的人除了我,就算殷丹天了。他说,忠义救国军是国军,粮饷都是由政府拨给的,不向地方上收捐派税。宣称自己是戴笠最亲信的门生。一再说:“上海的杜老板(杜月笙)也很看得起我!如果上海有什么事,只要我到杜老板面前说一句话,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王友生从旁附和,一意奉承。我在大会上只强调,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战,抗战必胜;破坏团结,各自分裂,抗战就不能取得胜利!会议虽只进行了一天,但气氛始终是十分融洽。
通过这次交朋友大会,在松江北部、上海西郊、嘉定西北、青浦以东及昆山以南地区,我交到了许多新朋友,开创了共同抗日的新局面。殷丹天的诡计并未得逞,他原以为一吹一捧,就能拉到很多人。而当时人们对国民党没有信心,却对共产党充满期望。我们交的这许多新朋友,不久都成为青东抗日武装一一一三支队的主要骨干。不少人在抗战期间,在与日、伪、顽反复艰苦斗争中,英勇牺牲,为民族生存和人民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那些帮会头头,也有人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刻,帮助过我党干部,做了一些有益于人民的好事。我深刻地体会到,党教育我们要广交朋友,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建立一致对外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是十分正确英明的。解放后,陈云同志告诉我,陈老总在延安向中央报告工作时,曾充分肯定了青浦统战交朋友、发展抗日自卫武装的作法和经验。
建立抗日民主政权
1938年3月,国民党独立四十五旅特务团团长田岫山,率部到达青浦东乡重固镇,驰书函邀我及六区的余辉华、八区的王师龙三人到他团部。田岫山这个人,当时在青浦有一些威信。1938年前后,他敢打鬼子,有人称他是中国的夏伯阳。我们抱着团结抗日的希望,应邀前去。谁想跨进他的团部,只见他一榻横陈,正在吞云吐雾,这使我大失所望。田岫山看见我们,移动了一下身躯点了下头,仍旧抽他的大烟。等他过足了瘾,才起来对我们说:“今天请你们三位来,没有别的事,要你们当六、七、八区的区长。”事情太突然,我们面面相觑,没有答复。田迫不及待地说:“你们同意了,好。”命卫兵叫来文书,要他立即写三张委令。田分送给我们。然后,他俨然以上级的口气对我们说:“你们好好千。今天我要去白鹤港,没有其它话讲了。”说完就走了。
我们三人研究了一下。干还是不干?我认为:取得一个“合法”的地位,有利于维持当前家乡秩序,稳定人民抗日情绪,利大弊小。好处是:(一)建立政权后,人民抗日自卫队繁忙事务可以解脱,可专心致力于武装斗争(因为那时所有人民纠纷,都要自卫队解决)。(二)可改变各市镇上流氓主宰一切的混乱局面。(三)可以缓和人民抗日自卫队与其它游击队间的矛盾,争取团结抗战,一致对外。不过我们也预料到,田岫山一定会来要这要那,同我们纠缠。
区政府成立前,我发动人民抗日自卫队和各界人士代表,展开了讨论。区政府的牌子怎样挂?还有区政府的中心工作以及工作方法等。大家十分踊跃,讨论得很热烈很认真。我提出:这个政府的组织形式要体现人民自己当家作主。一切为人民,不是旧的封建官僚机关。我们的民主政府,抗日的旗帜要鲜明。所以我们的牌子应为:“人民抗日民主政府。”区人民政府的主要工作是:(一)依据原区乡界址迅速建立乡镇政府。(二)调解人民内部矛盾和纠纷,团结抗日。(三)开展财经工作,务必做到勤俭持家、经济公开,接受人民监督。(四)积极筹备和督促所有学校,迅速复课,开展抗日民主教育。
5月间,第六、第七、第八三个区人民政府,正式建立,开始办公。七区群众还公推王伯和为副区长(王伯和在火烧青沪公路桥梁战斗后,由于其家庭胁迫脱离了工作)。八区群众推举石钟民为副区长。同时,各区成立了人民抗日自卫队区常备队,随区政府活动。任务是保卫区政府和一切行政措施的执行。第六、第八两区由区长兼常备队长。七区常备队长则由冯庸钦同志担任。不脱产的人民抗日自卫队,改编为人民抗日自卫队后备大队(当时共有八个大队的建制)。我所在七区因幅员较大,西北与东南相距达40华里,为此又设立“路南六乡镇办事处”。青浦县北门外还设有第一区模范乡。这年6月份,为了统一领导各区工作,建立了“青东各区联合办事处”,推选我为联合办事处主任。同时,成立了五区人民抗日民主政府。由于人民的渴望,人民抗日自卫队的大力支持,区以下备乡、镇人民政府,大都在同年七八月间,次第成立。乡镇人民调解小组也同时成立。乡干部的人选,对过去尚无欺压人民原任人员,经群众同意,继续任职。对那些作风不正,人民痛恨的,则坚决撤掉,另在本乡人民自卫队里推举新的干部。有了“合法”的身份,不但建立抗日政权和自卫武装,而且合法征收税收和推动民众教育。为了鼓励商人尽快恢复营业,区公所开始征收爱国田亩捐,采取了轻税率的办法。很快各市镇店铺均开门营业,市场繁荣起来。在发展教育方面,我们和“上海中华职业教育社”(负责人黄炎培)取得联系,共同组织成立了“青浦教育委员会”,我担任委员会主任。办公在淞塘桥吴家祠堂,具体负责的是上海中华职业教育社的代表黄冠华、郁文焕、周尚文等,统由青东联合办事处领导。很快使各区小学复课,在当时抗日民主地区,共有104个班级。进行抗日民主教育,编印教材,解决师资和教育经费等。那时教育经费由各区政府拨给,教职员每月工资补贴是20元,高于三支队指战员及区政府干部待遇。1939年夏,还进行了教师培训,我讲了话,勉励大家好好教书,向民众宣传抗战必胜信念。“文革”动乱后我回家乡,遇到健在教师,每谈及此,兴奋不已。
为了充分发扬民主,在人民监督下更好地工作,我们七区人民政府,在1938年10月间,曾召开了一次区人民代表会议。会议进行了两天,三个内容:一是讨论当前抗战形势和区的工作,由我作报告。二是请大会审议通过,允许我因工作繁重辞去七区区长职务,并介绍顾若樵继任七区区长(1939年春顾若樵病故,联合办事处调八区罗松林续任)。三是公布区政府成立以来的经费开支和预算、决算数字,请大会审议。会议代表由各乡人民抗日自卫队民主推选。另由区政府邀请部分知识分子、自由职业者及有影响的社会上层人物,共180余人。会议期间,代表们在自己家里吃完早饭来开会,中午由大会供给四菜一汤,晚上散会各人回家。两天会议,大家开得很满意。特别对工作报告和经费预算、决算两项的讨论,代表们发言踊跃、争先恐后,异口同声地说:“自盘古到今天,从来没见过当官的向老百姓作这样详细的报告,还向我们公布帐目!”
关于淞沪第三支队
“第三支队”这个番号,隶属于国民党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戴笠领导的“淞沪游击纵队”(变相的忠义救国军)。当时,为了团结抗日和不被孤立,我们接受了这一番号建制。1938年3月,戴笠的亲信门生殷丹天率领“忠救直辖第二大队”到达青浦。目的是企图以武力控制浦西地区。殷丹天一到这里,就要我们与他共同召开交朋友会议,以联络各方。结果,殷的诡计并未得逞。而我们却交到了不少共同抗日的朋友。殷在背后说:“老顾是一匹野马,他自己有一套。不容易驯服,要用一个笼箍头来套住他。”果然,这年的5、6月,殷从上海回来,就给我送来一张委令。淞沪游击纵队司令蔡熙盛委任我为该纵队第三支队支队长。他认真地对我说:“蔡司令在浦西地区已有六个支队。现在连你共七个支队了。”又说:“淞沪游击纵队,是戴先生(指戴笠)亲自掌握的,很有苗头!”一番话,无非是要我接受这一纸委令。当时,我们部队保家卫国,坚决抗战,旗帜鲜明,作风纯正,很受广大群众拥护,有较好群众基础,并且部队人多势众,在当地影响很大。但是,当时的现实是土匪部队林立,斗争复杂,形势激变,我们并无绝对的领导地位。当时我刚和上级组织接上关系,为了缓和周围的环境,站稳自己的脚跟,更好地团结抗日,经上级党组织批准,决定接受蔡熙盛的委令。但我们坚持独立自主。我明确告之:(一)不接受纵队派遣干部来三支队。(二)拒绝一切约束我们活动的命令。经与王师龙、余辉华、杨国才、杨纪良等同志反复商量,在这年6月,正式宣布第三支队建立。
当时三支队的建制是这样的:将七区常备队充实加强,为第一大队第一中队,杨纪良部为第二中队,杨国才部为第三中队。由冯庸钦同志任第一大队大队长,蔡群帆为大队副。将六区常备队改编,为第二大队第四中队,许其祥部为第五中队,庄祥云部为第六中队。第二大队大队长由余辉华担任。八区常备队为第三大队第七中队,新建第八中队。由王师龙担任第三大队大队长,鞠文骥为大队副。以上三个大队共有580多人、枪。由我统一领导和指挥。
同年8月,国民党独立四十五旅退出朱家角镇。旅长张鉴基派专轮接我和王师龙,去浙江平湖新埭镇他的旅部。张对我们说:“你们信仰马列主义,我信仰三民主义。但我不是顽固派,我们两家可合作。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们解决。”我们当即说道:“目前反扫荡战斗频繁,部队一天天扩大,急需枪支弹药,经济也比较困难。”张说:“你们这两项困难,也是我的困难,无力帮助。但是有一件事可以帮助你们,那就是军事干部,营连长我都有。最近我们旅部的一个教导团就要结业,我可以全部给你们。你们的经费困难,这些人津贴高,他们的生活费用,仍由我们旅部负担。”当时,我们的确急需军事干部。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要设法控制我们,扩大他的势力。我推辞道:“我的部队是当地农民,你派去的都是北方人。言语不通,生活习惯不同,有困难。”张说:“这点困难可以克服。他们下月就去!”语气武断。从平湖回来不久,四十五旅就派来20几个人。我把他们安排住在地主家里。有吃有喝,但不安排工作。他们无所事事,整天打麻将。约过了一月光景,他们自觉无趣,回去了。后来,四十五旅调往浙东进攻我四明山根据地。张鉴基在宁波被暗杀。所部分裂为两派,其侄张俊升掌握一部,其余一部由田岫山率领。1945年日寇投降后,张俊升率部起义,随我浙东大军北撤山东。后在三野一纵队任副参谋长。田岫山坚持反共,后率部投敌。解放后,被我逮捕镇压。中共青浦工作委员会
“七七”卢沟桥事变前,我所联系的中共党员还有6个:顾达珍、魏有余、沈子山、林锡浦、朱宝帮、张鸣皋。“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魏有余带家属去沪租界避难,顾达珍搭难民车去了武汉,张鸣皋被国民党溃兵拉夫后失踪。到1937年年底,只剩4人了。
1938年3月间,人民抗日自卫队迅猛发展,抗日民主政权亟待巩固,广大人民殷切怀念陈云和夏采曦同志,盼望他俩再来领导我们。
我是大革命时期的共产党员,领导过抗租斗争和秋收暴动,为此,我两次吃了国民党的官司。我们部队的骨干都是原农民协会积极分子和青商体育会成员,当我们高举中共中央“抗日救国十大纲领”旗帜,坚持抗日时,深得人心。群众都认为,老顾部队是共产党领导的。实际上,当时我们还没有和上级党组织取得联系。我们自己心中也无数:我们这些斗争,是否符合党的方针路线。3月中旬,我派林锡浦同志第四次去上海,通过倪兆渔同志寻找上级党组织。林到上海后,不久来信说:“已和上级党组织取得联系。等汇报请示后即回青浦工作。”4月初,林又从上海来信说:“省委派我去丹阳工作。我曾向省委提了意见,省委还是决定要我去丹阳。省委对我说,青浦那里有老顾,没问题。丹阳那里没人。”这样,我们终于和上级党组织取得了联系。是年6月,中央“特科”派中共党员朱敏中和薛志明到观音堂镇来。薛后来因故回上海,朱敏中同志则毅然脱去长衫,扛枪到部队当兵(后任中队指导员)。后来,中央“特科”将青浦地区关系交给江苏省委。1938年底,江苏省委组织部长王尧山同志派顾德欢来青浦工作。他介绍了青东游击区和我的情况,并告诉顾德欢:省委决定由他、顾复生、秦雄(王永成)、蔡群帆四人组成中共青浦工作委员会。1939年3月初,顾德熙(张凡)来青浦,又一次带来省委意见:一是批准和顾复生同志接上党组织关系;二是中共青浦工委,除原来四人外,再增加顾德熙为委员。
顾德欢同志时年约20多岁,在大学读书期间领导过学生运动。后来,房雄、蔡群帆、杨明德、朱一、徐虹等30多位知识青年,从上海陆续分批到达青浦。他们的到来,为我们部队注入了新鲜血液,增加了活力。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农村的武装斗争,复杂的斗争环境,对他们来说,既新鲜又陌生。县工委建立后,绝大部分工作,政权、部队、统战、民运等,实际上仍由我负责,但组织决定我任委员,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我认为,他们虽然年轻,但是上级党组织派来的,我是共产党员,应当服从党的决定。顾德欢同志后来长期在淞沪、浙东坚持斗争,解放后任中国科学院电子研究所党委书记。他一生忠于党的事业,有较高马列主义水平,工作认真,为人谦虚,是一个很好的同志。当时,由于党组织尚未公开,德欢同志公开身份是三支队政训处长。那时,群众和部队里,全不以官积相称,十分亲密。至今家乡年纪大的人,还以当年老顾(指我)、小顾(德欢)和小小顾(德熙)相称问候。4月份,在中共青浦工委领导下,开办了学习班,学习毛泽东同志《论持久战》,解决了当时普遍存在的思想问题:“抗战要抗到什么时候?”接着举办了建党训练班,在自卫队的骨干中发展了一批党员。从此,地方和部队的建党工作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并派出了部分同志去吴江、松江、嘉定、金山等地开展党的工作,打下了浦西地区坚持长期抗战的组织基础。
1939年7、8月间,江苏省委决定,嘉定县的工作由中共青浦工委领导,并派吕炳奎同志任青浦工委委员,负责嘉定地区。8月,因三支队第一大队教导员黄雄同志牺牲,青浦工委向省委报告请示,把省委巡视员张松年(即朱启銮)留在青浦,接任一大队教导员。
1939年9月,根据江苏省委安排,顾德熙离开青浦,作为代表去延安参加中共全国第七次党代会。10月,叶飞同志派周达明来青浦任三支队参谋长,并任工委委员。
中共青浦工委,一直工作到1940年4月日寇在青东大扫荡、大屠杀,计17个月。1940年4月,中共江苏省委决定调我去“江抗”司令部工作。临行前,我把三支队在上海银行的两本存折,存款额计银币4000元,交顾德欢同志,请其代转交江苏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