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冬到38年春的混乱局面

17489 发表于2020-02-13 09:27:03

    37年暑假,芦沟桥事变。宋哲元率29军抵抗。山东加紧民兵训练,抽调商河县师范部分高年级学生,到农村小学代替参加军训的小教师,我被派到路家庙代替吴洪德到秋收放农忙假。不时传来前线吃紧,群众把希望寄托在韩复榘的第三路军开赴前线。当时己在商河城南抢修简易机场,以备中央空军着落,霎时把丰收在望的大片农田毁掉,农民为抗战做出牺牲。

    暑假结束,师范按时开学,人心浮动,爱国学生酝酿参加义勇军,胆小的请假回家不归。顷闻山东省主席到商河视察,由临邑出发,上午10时到达。商河城各机关各学校、商界九时到城南门外汽车路上列队迎接,站了三个小时,直到12点还不见汽车踪影。县长石毓嵩打电话到临邑问,回答:九点已从临邑出发。于是,上千人饿着肚子到下午2时还未到。县教育科长杨半发云叫学生回校,吃饭后再回来。我们刚到校,听说省主席汽车已到南门,为此石县长挨了骂。后来听说:韩主席的人马出临邑城经过矛家寺时,适逢还愿庙会唱戏,主席人马占据茶馆听戏,并加点戏文,延长唱时。主席高兴赏洋200元。比整台戏价还高出一倍。在茶馆提篮子卖瓜子、咸花生的主动送上两小盘放在主席面前,主席赏洋10元,高出卖价50倍。这段插曲,在临邑、商河两城,很长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其所以传播快而广,则因:日寇侵华,生灵鎏炭,前方浴血苦战,主席却有闲情逸趣。

    开学不几天,接通知:凡暑假代理教师的立即回去,同该村的受过军训的人共同搞农民军训。凡16岁到40岁的都参加,每晚两小时操练。此时我认识了路有水。训练一个月再回到学校时,三路军己败退下来。商河县城住一个团。团部设在师范校园。学生无法上课,宣布放假。晚上看到住在学校军官和太太打麻将、吃酒。当兵的到处找吃找喝,城内店铺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队伍向南撤退,抓官车、拉民佚跟队南行,日夜苦奔,遥遥无期,皆弃车逃回。于是,大片国土处于真空,等待日寇到来。我和师范的有些同学,还天真的幻想中央军参战击退日寇,再上学。很多人回家不带东西,把被服、书箱、杂物保存在校图书馆里。单身回到家不几天,听到临邑城被轰炸,随之日寇入城。济阳县长孙骏昌带领县大队、公安队和民兵大队,关门守城,被日寇坦克冲击。西门外两边夹击,射杀军民数百人。入城屠杀三天,死伤达干余人。此时家乡的东西南北,凡有南北要道的村庄住有日寇。群众向何处逃?只在临近的村子辗转。37年冬的三个月,确实看到了:“不分穷的、富的、你的、我的。”不仅亲友接待逃难的,就是素不相识的,也让进门,也能给东西吃。这一冬,四外的信息都不通,只知临近几个村的情况见闻如下:

    我家史家寺是小村未住日寇,只是零星的曰军不断来和在此过路。西面三里地,薛家坊住着曰寇,大多数村民逃出,有10多个男女被困在村内。其中有个张姓50多岁,每天挑水百担除吃用外,还烧水倒在缸内供日寇洗澡。后来见其劳累难动,日军就用刺刀挑开胸膛,把肠子挂在树上。其他几个男人,就每天用家具(桌、柜、厨等)、农俱(大车等门板)为曰寇烧牲畜吃。用两辆大车盘中间扣上一头牛,用桌椅点燃烧。牛在车内惨叫乱动,农民偷哭。日寇只抓住两个女的,一个是史家寺张××的外孙女,14岁,数十日寇轮奸一天,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丢到火堆里烧了。另一个是30多岁的妇女,是史家寺张继荣的外甥媳妇,被日寇脱光衣服,只准躺着不准起来,日寇则日夜轮奸,头两天还能吃东西,之后则半死丢在空屋,黑夜爬出已无法走路,她男人叫猴三的背出来的。

    有一天史家寺进来三个曰军,未逃掉的村民给他鸡、蛋等什么也不要,只要花姑娘。在下面找不到,就到房顶上去。正好张相君回家看东西,听说:日本进村,就藏在夹墙内。因为他胖,刚挤进去,被鬼子发现,一个鬼子举起砖欲砸势,张相君吓的两手拱揖,口称:  “军爷、王爷……。”因为张相君看旧小说中的称呼。三个鬼子就向东到岳店村,村民未发现鬼子而没逃出去。其中还有贺家庄的逃难到此。鬼子向前抓两个姑娘,其兄阻拦,鬼子用带刺刀的枪捅过来。贺家庄是有名的武术村,大都会拳术。他眼见刺刀冲腰过来,他侧身一闪、左手抓枪一举,一个扫趟腿,把鬼子摔倒,把枪夺过来丢到房上去,大叫跑啊!我打了鬼子了。另两个鬼子就乱打。村民杨清香是个屠夫,拿起杀猪刀和鬼子撕打,两人皆伤逃出。鬼子马队到,见房就烧,见人就杀。此时北园子天主堂内30多人在祈祷,神父要信徒不动,跪在地上,还有些非教徒随之跪在地上。片刻几个鬼子进院,见数十人跪着,就每人脖子刺一刀,十几个重伤未死,30多人死去。

    薛坊子鬼子住几天后,临近村的妇女都逃离家乡。因此,偶而抓住六七十岁的老妇女轮奸,年轻的是找不到。于是,鬼子骑马出去追逃难的妇女。一天两匹鬼子骑马到10多里的温桥村,在村西坡里追上一个老太领着姑娘,用刺刀逼姑娘在野地脱衣服。他妈妈没办法叫女儿脱衣躺下,鬼子就把马的缰绳拴在自己的腿上,正想奸污时,姑娘的母亲撩起女儿衣襟给女儿蒙脸,恰是内衣红色,战马见红惊起就跑,拖着鬼子跑两三里地,把鬼子拖死了,姑娘幸免于难。

    鬼子过黄河攻克济南后,沿津浦路南下,鲁北各县城和农村又出现第二次无政府状态。立即各种武装团体出现,大致分三种:第一种国民党的军政人员打起抗日旗号,收缴地主枪支和地主或代理人带枪参加。如:济阳的六区长刘承远,德平的公安局长曹振东,济阳的赵芙亭,商河县的李光明,临邑的孙世荣等。这些人大多接受国民党省主席沈鸿烈的编。就是横行一时又投降日寇的曹五旅、赵七旅、李八旅……等。第二类是在赵仁泉剿匪后逃匿他乡的大小土匪头子重新露面,公开拉起队伍,占据一方,派款收给养,公开敲诈。如:白玉亭、张绍道、赵清堂等在鲁北几县有名的大土匪。还有过去一些小土匪和通匪的也趁机拉起数十人枪、数百人枪。如:大老五、小老五、张启道、徐兆贤等上百个匪团,占据一方,为争地盘而火拼。38年春,以德平大土匪张绍道为首,纠集数十伙,打曹振东即一例。第三种是地方绅士以维持地面拉起一伙于本村本乡为基地。

    多少年多少代都认为土匪的火执杖抢劫,良民家破人亡是不光彩的,在这时则不然。凡当过土匪的就光彩,以姓氏比喻而起的绰号公开称呼。如:白玉亭称南羊,姓杨的叫啃草子,姓马的叫大尾巴,姓徐的叫嘟噜子,姓赵的叫灯笼子……等。老百姓把他们串起来编在一起说:赵香子、周文子、张五星子、马银子,都是叫乳名的。不管大小团伙,对老百姓来说:  “遭殃。”当时有几句顺口溜:  “妮子、妮子快点长,长大了嫁团长,嫁给团长吃给养”这是不是说明群众羡慕?并不是。是在愤恨之中,讥讽那些把女儿送给团长,来保全家产的地主绅士。

    大小土匪联合讨曹胜利,张老十进住临邑城和原先进城的王勇泉联合,其它诸匪皆住城外。正在这时从南方来一青年,路过临邑时被王部拦住。来人自称从中央来,后面有两辆大车一车装电台,一车装子弹,收编冀鲁边众游击队。王勇泉听后大喜,要求来人接纳收编。来人答应。王对其殷勤款待,来人北去。此人就是41年在鲁北地区当过秘书主任,又任过专员的王亦山。为摆脱王部的纠缠编造的,实际上是到冀鲁边去联系的。但是王勇泉如获至宝,高兴万分。召集众匪首,大会宣布自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会直辖冀鲁边游击总司令”,兼任一路司令,封张绍道为二路司令,封赵清堂三路司令。并编制:军需、军械、军法、军医等八大处。各处长上校军衔。众匪首按土匪资历,参照人数封了团长、营长之类。大老五是老牌的土匪,但人数只有30多人,封个上校团长。住在孙家庵的小老五是个小匪,但此时有300多人枪,马队数十人,本来自称团长,其中有参加欧战的知识分子李世聪才是营长,懂军事有点活动能力的储国敏只是个连长。王勇泉策封困难了,封大了,那些大土匪不干,封小了,孙小五不干。于是给孙一封信,称:混成独立第一师,师长孙君奉海。

    史家寺也出了个团长,张廷木当时只有25岁,未来鬼子前,因家境不好,不肯下苦力,除拾点柴草外,就拉琴吹箫围村转,希望引凤,终于找到一个破鞋姑娘。逢这种年景,就找了三两知己,以护村为名,从地主家搞来三支长枪、两支折枪,其它就是大刀片,自称团长,团部安在地主院。其部下只有徐文福跟土匪混过,另几个都是本村的半吊子、二百五。黑夜派人巡逻,适逢当班的是本村的张元让,外号叫二红砖(意思半痴),背着大砍刀在前道上走,逢人就问口令。根本他们团没有口令。随便骂人家:“小舅子、老丈人。”这是学的旧军队的那一套。这次碰上他爹张相东,叫口令未应,随骂:  “老丈人。”到跟前见是他爹,撒脚向团部跑,他爹边骂在后面追,团长出来,陪礼了事,成了村中的笑柄。张廷木难以与其他匪团抗衡,随带几支枪,投奔孙老五,在商河接受鬼子改编时当了班长,住城北郑店,与绅士郑善守的女儿通奸,拐骗回家呆一年。地主女儿无法受苦,回郑店认亲,张廷木被郑善守杀掉了。

    上述就是37年冬到38年春的混乱局面,在这种混乱中都选择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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