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革命后,从部队到地方,只有中间一段搞过县教育科长,其余大部时间搞党务、政权和民运。尤以民运时间最长。52年九月组织部抽我去上海市教育局,同去的共20人,先叫我去南市清心中学(后来的市南中学),随又因故改去新沪中学。
新沪中学系中正中学、京沪中学接管后合并而成。中正中学的董事长是胡宗南、京沪中学原董事长是汤恩伯。他们撤往台湾后,留下一批军政骨干,如京沪的罗海沙少将,曾是陈铭枢的秘书,徐守纬上校;此外还有文化、新闻方面的重要人物,他们为撑门面也集中了一批学者。
我9月到新沪报到,因工资制,当时认为革命工作不应要钱。因此,包干费还是在机关领的,不要学校的160多元而要机关的40元来达到心理平衡。为此上海市教育局电话批示:“学校只有一种会计制度,不能你一人实行供给制……。”当时对学校工作不懂,只是根据刚结束的思想改造暴露的政治问题进行整顿。根据市公安局侦二处来人提供,校内有托派中央的活动,己知托派中央设在香港。叶青、彭述之、王托清与大陆有联系,校内反映黄×与王的夫妻关系。林×常用温州话与外界联系等。隔不久,公务员景云甫(为保长)被捕,校医汪洋的妻子毛×是毛森的妹妹,都是隐蔽下来的,体育组长是伪警察局长……等一系列问题。在新沪阶段只有三年多时间,经历了几次重大政治运动。
1.思想改造运动。
对民主人士知识分子,采用学习文件、提高认识后的交心办法,收到良好的效果,使大多数从旧社会过来的,存在诸多政治问题、历史问题、思想问题等沉重包袱,经过交心放下包袱,愉快的参加革命活动,欣欣向荣一派兴旺景象。对部分高级人士,对社会影响较大的,过去对革命有重大贡献的,采取保护过关的办法。如:陈其五同志大会上报告中曾举例:复旦大学校长陈望道,中共早期党员之一,第一个翻译了共产党宣言。大革命失败后脱党,本人是语文学家,著有《修辞学发凡》,在思想改造会上发言:“……一念之差落后卅载,使党受了十分一的损失……。”就是因陈在参加党时,所在地区只有10名党员,这样讲法通不过,后保护过关的。人们常有笑谈:“陈望老的修辞”交心。
复旦文学系教授刘大杰,在交心前曾在同事之间谈过,以前汪伪时,教育部某官员会面,去南京时曾用轿车接送等话。思想改造交心时,变成政治问题。组内追问过去和汪伪教育部的关系,并说:能用轿车接送绝非一般,最后无奈,刘大杰承认了“根本没有轿送之事,当时讲这些是吹牛,为了显示自己……”虽则可信可不信,但一位老教授能如此坦诚,实属难得。
当然,在教授中也有个别与共产党抱有成见的,不仅牢骚而是攻击。如:复旦教授陈子展,在新沪中学教师罗海沙家,接受白大夫梅花针刺穴、治病时一段话。因其两胳肘长有许多小瘤,医生问其来由,陈说:”这是共产党搞出来的,当面说‘与人为善,其实与人为恶’。他说治病救人,其实治病害人……。”这段话是指责当时的党委书记李正文的。
不久我到复旦去看望张仁庵(任人事处长)时,张和我谈到陈子展一些情况。刚解放后陈住房不太好,为照顾教授,进行调整,先是给了一套单元平房,大小四间。陈说:这房子怎么住呀?像蒸笼一样,想把我蒸死啊?之后,又与其他教授分配到市内高层建筑,粉刷一新。陈进门一看奶油颜色说:“这色调进门打瞌睡,怎样进行创作?”后又粉刷改色,住进去。因房租高,陈又说:“共产党叫我住这房,这样高房租是想把我饿死……。”后听说:此人后划成右派。
2.参加上海市第三次党代表会议。
地点住锦江饭店,开会在兰心戏院。这时陈毅同志己任国务院副总理兼管上海的过渡时期。陈丕显已到上海,和潘汉年共同领导党代表会。陈毅数次到会讲话,其中一次,是刚开实行粮油凭票计划供应的事,曾发现市×机关一位处长拿痰盂缸排队买食油。陈毅同志火气很大,说这是丑化共产党,拆社会主义的墙脚,提出开除党籍。
53年、54年,正是由供给制向工资制过渡时期,有些报刊文章批评社会上一些消极现象为供给制思想。陈毅同志在大会上提出了批评意见。他说:“由供给制到工资制是取得政权、国家建设的必然结果。并非过去实行供给制是错的,更不能把现在的一些消极现象归罪于供给制。我党、我军过去艰苦奋斗,供给制战胜了敌人。现在实行薪给制的就没有消极的现象吗?”此话大会轰鸣,热烈鼓掌。
3.镇反、肃反、反胡风运动。
53年到54年,普遍的感到政治气氛很紧张。抗美援朝战争,国民党叫嚣反攻大陆,传出在福建到江西准备撤出一片,诱敌深入,予以歼灭之。为巩固内部,开始了镇反肃反。
在党内先开展批判高饶联盟。因饶漱石曾任华东局第一书记,去中央任组织部长,高岗是中央副主席,不少人转不过来。为此,陈毅同志做长篇报告,批判揭露伪善,如:在皖南事变时割须逃走,后劝陈留须以应变,陈骂他学“曹操割须弃袍”。回顾了华中新四军黄花堂事件中的大奸大诈;解放战争中背着陈,给中央的电报来窃功;上海解放后解除工人武装等重大事件。在华东局、华东军政委员违例任主席(其他大区均军司令)。眼疾无法工作不放权,去中央称栗裕陪同前往是押解进京,半夜给毛主席电话询问中央对其看法。
之后,上海出现潘杨事件。常务副市长潘汉年成了敌人,公安局长杨帆进狱,两人长达20多年的监禁生活。社会上的镇反、肃反,以前交心时的材料,有的逮捕,有的内控。文化界、教育界开展批判胡风,根据胡风言论涉及面很广。有不少大学教授牵连进去,成为胡风集团、胡风分子,左的倾向在发展,而且很快。
4、56年一月开始热火中的社会主义高潮。
自己55年处理家庭问题不当,加上李平来沪,通缉被捕,与区委领导关系紧张,校内某些投机分子借此对我攻击来掩盖自己。何开贤是培养的接班人,在入党时隐瞒了参加三青团和存手枪问题。我以到浙江转来材料时,正逢和区领导矛盾,何开贤与沈莲贞(两恋爱对象)借此扩大攻击,应云龙亦想借此当校长。这种综合情况下,借了左的风,把我撤销区委委员职,并离开新沪中学,我提出申请离沪或到它区学校当教师。正当春节,上海市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改造庆祝游行、公私合营、私校改公校。
望黄浦波涛汹涌,忆鲁地慈母连心。看祖国百花齐放,回顾我颓唐残生。
未校对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