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春,国民党军队对山东解放区发动了重点进攻。双方交火激烈,部队夜间紧急行军是家常便饭。为了不掉队,我晚上不打开背包,囫囵个睡觉。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有敌情,一骨碌爬起来就开门。只见老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伍上有位女同志要生产了,你快……”。一路跑着,我的心怦怦直跳,这事非同小可,产科学虽看过,可没有实践过,事到临头,不能推诿。来到妇救会长家,只见地上一大堆麦穰灰。一位约60岁的村妇抢先对我说:“俺村里女人生孩子都坐在灰里,可这位女同志不依。”“她是村里的接生婆。”妇救会长介绍说。
队伍上的女同志,五官端正,皮肤白晰、大而有神的眼睛透射出深沉坚毅的目光。她两手捧腹,只是咬着衣角,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时的滴落下来。可她一声不叫,她镇静的神态,使我紧张的神经有所松弛。她握紧我的手说:“我叫章祯,26岁,听村长说你是做医的就……。”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放开她的手,赶紧把剪刀放在锅里煮。我叫她躺在炕上,不一会,哇的一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来到人间。我把消毒的剪刀递给接生婆,她有经验。我用棉球蘸了药水擦在留下的一段脐带头上,请妇救会长用温水给婴儿身上擦洗干净,用从妈妈身上脱下来的一件粗布衬衣把孩子包好放在母亲怀里。她含着幸福的微笑,盯着儿子看了又看。妇救会长端来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稀饭,还有两只剥壳的熟鸡蛋请她吃,她竟没听见,仿佛世界上除了儿子什么也不存在似的。
翌日下午,我去看她母子,妇救会长说,章同志怕找不上部队,说啥也要走,村长派人用独轮车去送的。孩子抱到村长家里养育,该着这孩子有福,正好村长儿媳坐月子。听到这儿,我对老村长肃然起敬,对章祯同志也感慨不已,好一位坚强的大姐呵!
1990.10.15《上海党校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