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的“清区”是鄂豫皖苏区时代, 因国民党常用而留下来的一个名称, 具体是指金寨以西, 新县以东, 商城以南, 麻城以东以北的一片山区。当时苏区主要有两块根据地, 东面一块以金寨为中心, 西面一块以新县为中心。国民党军队为割断东西两块根据地的联系, 结合当地地方反动头子顾敬之, 对这片山区的革命力量实行凶恶的“剿杀”, 使革命力量几乎无法在该地区存在与发展。以后国民党就把这片山区称之为“清区”。
1947年12月, 刘邓野战军在千里跃进大别山, 又完成了战略展开之后, 我们野战军直属队就活动在这块灾难深重的“清区”土地上。
长期受着反动派残酷压迫的“清区”人民, 他们的苦难重于山, 反动头子顾敬之倒台之后, 继之以张旭东(商城反动县长), 对群众欺压迫害更甚。奸淫抢掠, 抽丁派款, 无所不为。当地群众无衣无食, 有家不能归。我军到达前后, 张旭东等反动分子和他们的爪牙就强迫群众空舍清野, 并说:“谁接近解放军, 将东西借给解放军用, 就杀谁的头! ”在这种情况下, 我们的行军、宿营和开展群众工作就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我记得那是1947年冬快接近年关的时候, 我们大别山前方指挥部, 在邓小平政委、李先念副司令员、李达参谋长率领下, 从长竹园村出发, 冒着雨, 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行程约百里, 到达新宿营地——熊家畈。这时人困马乏, 两条泥腿, 再想向前移动一步都觉得很难了。同志们一个挨一个地向稻草堆上一躺, 牲口不等卸下鞍架就趴下了。首长们照例找了老乡作调查。李达参谋长并没有进房子, 在村外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他讲:“我们已经进入'清区'了, 这里的群众由于长时间受着反动派的残酷压迫和欺骗宣传, 对我们还不了解, 加上反动头子张旭东的恐吓, 暂时还不敢公开接近我们。各单位就在附近小湾子(大别山把村子叫湾子)找房子住下, 做饭吃, 稍微休息一下继续出发……”接着, 有的单位提出:“连锅也没有, 怎么办呢? ”参谋长便和蔼地解释:“同志! 大家多想办法总可以克服困难的, 红军长征的时候, 没有锅, 用脸盆、茶缸缸做饭也能解决问题, 你们也可以采用这个办法嘛。另外也还可以派人到附近小湾子去借锅。”会毕, 我们走时, 他又再三地叮嘱说:“你们要千万注意群众纪律。如果借到锅, 用后一定要送还; 并且要给些代价, 这里群众生活很困难。”这些话他差不多逢会必讲, 而且一点一滴交代非常具体。
为了不打扰群众, 多数人都没有进房子。严寒天气, 我们青年人都冷得够受了, 我想首长年纪大了, 同样穿着单薄的粗布棉袄, 一定冷得更厉害, 便帮警卫员出主意, 让他拿点稻草给首长们烧火烤烤手。可是平时不多说话的邓政委说了:“不用烧火, 大家都过得去, 我们怕什么? 你要知道群众的一根草也是不容易得来的呀! ”于是, 在这个又冷又饿的早晨, 整个直属队也没有一个烤火的。
战争环境中, 全靠电台指挥作战, 我们机要室照例一到宿营地, 先办完公, 再争取时间休息。我从参谋长那里开会回来, 各科的同志以皮包搁在膝盖上代替桌子, 正在办公, 见我回来便说:“今天吃饭成问题, 通信员找了好几个小湾子, 才借了一个很小的破锅。漏得一塌糊涂! ”我便照参谋长的指示, 对他作了解释, 并将破锅糊了糊, 又加两个小脸盆, 架起来做饭。刚下进米, 邓政委走来, 很关心地问:“你们吃了饭么? ”转身见地下很多玉茭被雨淋湿了, 已经生了芽, 便说:“那堆玉茭多么可惜呀! 快拾起来送给你们借锅的老乡吧。”说着他自己就弯下腰拾起一把玉茭, 看了看说“还能吃”。我们就跟着拾了起来。吃完饭临出发了, 他又问我:“那玉茭你们送给老乡了没有? ”并且恳切地说:“这里群众太苦, 你们一定不要忘记随时照顾群众利益呀! ”
摘自——《二十八年间》（续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