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1949年10月,由南京出发进军大西南,其中徒步行军是日复一日、一步一步地走啊走啊,从形式上看起来这种徒步行军十分单调。如果你没有亲身经历,就很难懂得它是一座炼钢的熔炉,是一条淘沙的溪流!哪怕你是一块顽石,只要还有点可用之材,经过它的磨练,都有可能使之成为有用之才。这就是经常被人们称赞的“人民解放军是革命的大熔炉,是个大学校”的神奇之处,魅力之所在。磨练的过程,除了个人的努力,自然离不开组织的教育,就我而言,还深切感受到更离不开那些朝夕相处、爱同兄长、情如老师般的同志的帮助。
1949年参军时,我刚过15周岁,初中还没有毕业,一身孩子气,很任性,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哪怕是一点小事都要争个输赢,连起码的处人待物都不懂。所以在南京二野军大学习时还同人吵架,差点打起来,简直就是童。自我评价唯一的优点就是多少有点讲义气、直率、好学而已。在进军途中幸亏有几位至今被我视为兄长、老师的同志,路上耐心关怀,循循善诱,在政治上帮助我提高思想认识,在生活上处处关心照顾,还教我怎样处人处事;他们像兄长、像老师般的呵护着我,为我引路、为我解忧;在同志情、阶级爱的关怀里,揉和着兄弟情师长爱。那段难忘的经历时间虽那么暂短,它却影响着我以后的人生历程,令人终身难以忘怀。
被我终生视为兄长、老师的是:班长夏展维、班长郭都起(我已忘记他的名字,只记得他脸上出过天花,他待人亲切和蔼,工作细心,在沾益时就分配去野战军工作,以后失去联系。这个名字是同班同学倪鸿回忆的,可能有误)和小组长王实求。他们都长我三四岁。
夏展维,安徽安庆人,时任二野军大南下第一团三营八连一排二班长。去世前任个旧市政协主席。因不堪癌症的折磨,不幸去世。王是求,安徽安庆人,是我们战斗小组长(全组3人,王、蒋康侯和我,去世前任云南省财政厅调研员,也是因病折磨,不幸去世。他们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深感痛惜。可是那段共同战斗过的岁月,至今依然是魂牵梦萦,依然是历历在目在心,令人怀念不已。
1949年11月,我们一团进军到长沙,为排长多吃两块红烧肉一事,最后指导员找我谈话,动员我调到一排二班。从此就同夏郭、王三位老大哥一起走到云南,直到1950年在昆明分配工作后才分手。
调到二班后,有人把我看成是个“刺头”,而我自有一肚子委屈,抱着“我就是有理,看能把我怎么样”的抵触情绪。我与夏班长、王是求虽然同来自安庆,可他们都是高中以上的学生,过去从未相识他们对我的态度,出我所料,不但不歧视我,反而十分热情,遇事总是耐心帮助在生活上处处关心,充满了同志情、兄长爱。行军途中,一路上政治学习抓得很紧学习《共同纲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约法八章》以及有关新解放区的一些政策等等,因为我的文化水平较低,凡有不懂的问题,他们反复讲解,帮我弄懂。还经常用谈心的方式,同我讲一些革命的道理,使我懂得什么是世界观和人生观。在生活上,教我洗衣被,补袜子。行军途中,中午饭是自己带冷饭,他们总让我多装上一些;云贵高原的冬季是寒冷的,一路上经常是睡地铺,王是求同志怕冻着我,就同我合睡一铺,他总是让我睡在里边;夜间站岗,年轻人本来瞌睡就多,白天又是行军劳累,排岗时,只要轮到我们小组,王是求他总是多站上一点时间,才喊我换岗。这些看起来是些小事,可是,它使人感到同志间的友爱和温暖,使我深深地受到感动,我服了,也愿意听他们的话,当我和别人闹点别扭时,他们就会耐心给我讲道理,讲应该如何正确对待。他们看我身体好,爱动就多派我去做些打前站、帮厨、参加收容队之类的工作。只要有一点进步,就在班务会上表扬。他们这种同志加兄长般的照顾,耐心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具体帮助,就是顽劣之徒也被感化,更何况一个愿意革命的革命青年呢!他们殷切的关怀,使我懂得更多的革命道理,也学得不少做人的道理,人也逐渐地懂事了,犟脾气也改了不少,我能主动地帮助体的同志杠枪、背背包和做一些如打扫卫生之类的公共事情,也学会了自我批评。有了他们的帮助,经过几个月行军的磨练,“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1950年2月进军到云南省沾益县,二野军大第三期预科结业时,经我本人申请,组织批准,加入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1950年3月在昆明分工后,30多年我们没有见过面。粉碎“四人帮”以后,我调到玉溪地区工作。夏展维班长,时任个旧市政协主席来玉溪参加市级政协会议,打听到我的住址,在散会的那个晚上找到我家才见上一面,第二天一早,他就回个旧去了。80年代的某年,我到昆明出差,专程去看望王是求,在财政厅的一间办公室内找到他,他带我到正义路临街的宿舍家中叙旧。这次见面,大家都很高兴,互相问长问短,讲了许多许多的话,可还有不少的话没有说完,分手时大家都说现在形势好了,以后要多见见面。没有想到这次见面,竟然是我们分手30多年后的最后一次,而他们去世的消息又都是事过已久的“马后炮”,未能参加悼念,后悔不已,抱憾终身。现在写此短文,来表达我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感激之情,表达我难忘的、深切的怀念和悼念。
(初稿2002年9月1日于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