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斗生涯(二)

老龙湾 发表于2020-04-11 19:27:58

从村小学到区高小毕业共八年时间,也就是1929-1937年。当时国民党在华南调动上百万军队五次围剿工农红军,企图消灭中国共产党。在华北共产党的地下党组织受李立三“左”倾路线的直接影响和指示,在鲁中南的日照、沂水、苍山、昆嵛山等地发动农民暴动和武装起义,先后被国民党军队和地主武装镇压,民主革命处于低潮。

    当时,军阀头子第三路军司令兼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统治着山东,也是土匪四起、民不安生、社会动荡的混乱时期。从我有记忆起,土匪这个名词就在我精神上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刚上学的前两年,生怕被土匪绑了票,天一黑就要跟随祖母投亲避难。出谭马庄东南行八里许有一个谭家小崔的大庄,住着两家在县区政府有点官职并拥有土地的地主。他们为防范土匪绑票杀人放火,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财产,由财大气粗的村长策划指挥,按村民土地多少出钱,按人口多少出劳力,筑起了环村一周的三合土围墙,东西南北修起城楼式的四个大门,每道大门都派团丁站岗放哨,当时成了临朐城西防范严密的唯一城堡。我的大姑早年嫁到这个村付家作媳妇。所以每到土匪下山活动的时候,我就跑到姑家躲难。土匪绑票杀人并非危言耸听,曾在我村发生了一起罪恶血案,至今记忆犹新。记得是在1934年的夏末,正巧是一个星月无光、漆黑一团的夜晚,我和奶奶、母亲坐在院子里啦家常,忽然从村西面传来了三声清脆的枪声,三人不约而同地处于紧张恐惧之中,吓得躲进屋里大气不敢喘。翌日拂晓,我惊恐不定地跑到街上,只见有两族兄长用两扇门板抬着两名伤员同时向村东走去,据说抬往县医院抢救。聚集在街上的乡亲们用极度悲哀的声音谈着昨夜发生的惨案。原来遭到土匪绑架和枪杀双重灾难的,是我本族刚出五服的叔爷爷谭其伟,昨天是他六十大寿。他的三儿子谭奎基在县城以西与一家地主合办作坊和土特产商行,是当地的一个小暴发户,目标比较突出。白天潜伏、夜间出山作案的土匪早就把他作为“狼吃肥羊”的目标之一。这位谭奎基暗带匣枪一把,骑一匹川马,光宗耀祖地回家给父亲过生日。掌灯时分,举行家宴招待来客和家人。谁能想到全家团圆之际,正是大难临顶之时。那夜阴云密布,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土匪从村西混进谭其伟的家中,先把老头绑起来带到门外,接着两名匪徒贴近屋门向里窥视,企图夺走短枪和财物。谭奎基从枕头下抽出匣子枪朝门口开了一枪。年仅16岁的侄女吓得躲在她叔叔的背后。匪徒从窗口伸进枪,“啪啪”连开数枪,子弹穿透了谭奎基的腹部,击中了名叫小桃的侄女,俩人同时倒在血泊里。土匪抢到枪架着老头,留下交钱赎人的地点,迅速逃离了现场。由于失血过多,俩人抬出村子不远就相继身亡。一个人财两旺的大家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此案发生不久,这伙土匪又把庄西石门坊看山的老人谭其东枪杀在山沟里。据说是这伙土匪再次作案时,村里有了防范,土匪头子怀疑看山老头走漏了风声。残害这位无辜者,是为了报复和威胁山里的农民,使其成为土匪的顺从者。

    两起惨案发生当年冬天,在我村五里之外的小楼村再次发生了更为残酷的血案。在深夜四个农民赌博时,一个老头烧水服务。土匪从窗口伸进枪连发十多发子弹,五个无辜者全都中弹身亡。据事后有人说是本庄大土匪头子衣可春(浑号衣来好)与几个匪徒干的。他怀疑赌博者曾向区警察分局报告过土匪的行踪。偷袭杀人是对全村及附近村农民的血腥镇压和威胁。这股土匪凶狠残暴,绑票抢劫,杀人放火,闹得方圆数十里户户受惊,人人恐怖,搅得群众惶惶不可终日。

    为了保家护命,我们庄的主事者也决定仿照谭家小崔的方式,成立团练局(沿用清朝的叫法),武装自卫。按照各家拥有的土地亩数,分别购置枪支弹药。在很短的时间里,有五家富裕户买了二把、三把匣子枪和子弹;上中农家中也都买了中国造的马步枪,子弹三至五排,共计二十多发,其他农户也把原来的土枪、台炮重新拿了出来,有的把练红枪会时用的大刀片也用上了。在老槐树下,大家异口同声推举会吹号的谭其绥出任团练长,每家出一壮丁为团兵,按四片编成四个排。每晚听到号响,都要带上武器到局子里集合。夜间留下十多名团兵值班,轮流站岗放哨,天亮回家,很像以后抗日根据地的自卫团、民兵连。父亲每年外出干活三个月,我当时只有十二岁,也要承担站岗的任务。晚上背上马步枪跟随叔叔到局子里执行放哨任务。在大人的带领下,以极其好奇的心态察看了暗放在村头树权上的线炮(线动扣扳机发出爆炸声),还有架在墙孔里的台枪。亲眼看会了匣子枪的用法,亲手试用了快枪的拆卸和擦拭程序,为以后使用武器提前学到了本领;同时也懂得了一个既浅又深的道理:武装起来的有组织的农民,其威力是无穷的。(注:在那个年代,武器弹药公开上市交易。短枪来自青岛进口的军火商,长枪来自国民党杂牌军队)。

    村村防范,户户设防,群众性的防匪保安运动,迫使小股匪徒向大股匪首靠拢,占山为王,形成势力,更加频繁地下山绑票和抢劫。每到黄昏或拂晓,他们突然袭击,或者路边埋伏,对行人狠下毒手。进村遇到抵抗则放火烧光,成了一方民众的最大祸害。当时盘踞在临朐、益都和博山三县交界处深山老林的大土匪头子有赵义增、衣来好、王二麻子三只狼。王二麻子占方山,势力很大,危害也最大。方山的位置处在益、临边境,也正是国民党政府统治最薄弱的地方。王二麻子把散兵游勇当骨干,把周围的地痞流氓和无业游民等集合起来,占山为王,最盛时有人枪数百名。他们白天躲在山上,天黑下山分散到各村赌博作乐,饮酒玩女人,与外来的暗匪接头联系,策划作案。这股土匪势力的膨胀,直接威胁着益、临两县区乡政权的安全。当时临朐县长周筠英,原是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的副官。他把匪情报告了韩,引起了省主席的关注。大约在1936年的春天,三路军派来一个师的兵力,县保安大队和各区分队全部出动,纸坊区各村抽调团丁配合。一天早上,军号响亮,骑兵开路,两路大军浩浩荡荡从村前通过,向西山进发。据长辈们说,围剿土匪的军队从三面包围了方山,朝山顶上打了许多炮,也打了许多枪。等到日落,军队进村宿营,土匪头子与剿匪军的长官暗地接头谈和,匪方付出一大宗银元;军方送了一些短枪和子弹,放走了土匪。王二麻子和其他几股土匪,借机流窜到我国东北的深山中继续为匪。县、区、乡长和商会长筹集了一笔款子,送给打土匪的师长和团长,名为慰劳金。长期以来,在人们中流传着“兵匪一家”说法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七七事变”那年冬天和第二年春季,流窜到东北的股匪,跟在日本侵略者的后面,相继回到临朐,抢占了一处地盘,以原有的人枪为本钱,与国民党政府小官吏勾结,打出抗日的旗号,摇身一变,成了抗日游击队的大队长、小队长。一个临朐县一下子出了十八个“抗日”司令。其中以赵义增和衣来好(可春)人枪最多。抗战的第二年,也就是台儿庄大战之后,这些土匪头子相继向日军投降,成了民族败类,当了汉奸。赵义增是青州城的伪保安大队长;衣可春是博山市的皇协军司令,成为日本人的帮凶,比土匪疯狂数倍,更加残酷地镇压人民,破坏抗战,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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