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海昧
古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那时红军的“粮草”却是自己先长在那里的。从四川西边到康藏少数民族地区,沿途都是抬头掉帽子还望不见山顶的大山。住在大山上的少数民族不了解红军的政策,看到是军队来了,都把粮食和牛羊藏起来了。开始几天,我们都是找点野菜对点炒面充饥,日子还算过得去。当进入草地第四天时,连野菜也难以找到了,附近的野菜都被先头部队吃光了,我们是最后头的部队,就得跑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有些战士不知道哪些野菜才能吃,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摘来,叫认识野菜的同志挑,有时采了一大堆,能吃的只有一点点,就是这一点点还得留一点点到第二天吃。我们都是三五个人合组来煮的,谁先煮熟了,谁就先吃。菜里没盐,更没油。我开始吃野菜时,搁到嘴里一咬,又苦又涩的那股味呀,就甭说了。经过了几天的“锻炼”,才觉得习惯了。有一天晚上,一排的同志们意外地采到了一些山韭菜和蘑菇回来,一到宿营地就大声喊:“二、三排的同志们,我们一排今天晚上请客,会餐。”我们每个人虽然只能吃到一点点,但同志们却说:“平常我们只是喝酒吃菜(指喝开水吃野菜),今天却是吃山珍海味了!”
绫罗绸缎
部队还在四川西部的时候,每天都得和国民党的军队打上几仗,边打边走。白天黑夜翻山越岭,渡河涉水,日晒雨淋,身上穿的衣服撕扯得又脏又烂,有的衣服破得东一个窟窿,西一条缺口,天热倒觉得蛮凉快呢!有的烂得不像话,就把裤脚或衣袖剪下一块来补上,为此有的同志的衣服都变成短袖短裤了。那时我们没有衣服工厂,也就没有补给了,一套衣服起码穿好几年。国民党见了,都把我们叫做“叫花子”兵,红军战士们说:“我们穿的既是绫罗又是绸缎,用钱也买不到这样的东西!叫花子兵照样打败你中央军!”这衣服好是好,可是到冬天就遭殃了,经过高原时,气候相当寒冷,不是雨就是雪,有时还刮大风,大家都用刚剥下来的羊皮、狗皮披上,羊狗皮不够,有的就剥树皮捆在身上。白天还勉强可以,一到夜晚和早晨就不行了,同志们的脸冻得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紫,身上皮肤冻得像苦瓜皮似的,满身鸡皮疙瘩,手脚也不好使用。
通天大楼
在草地高原行军时,我们每天都走它五六十里,有时走百把里。走到哪儿天黑,哪里就是我们的宿营地,在这些荒凉的高山、草地里,根本没有房子。在树林里,找块平坦的地方,头上有浓密的树叶挡露水,就是最好不过的天然房子了,同志们美其名日“通天大楼”。在草地里,我们就用树枝搭个小棚,这棚只能管住露水,四面还是透风的,战士们也给起个名:“有钢骨无水泥的玻璃大楼。”有时候找到崖石洞,不管它平不平,脏不脏,总是挤得满登登的,要是下雨,挤的人就更多了,不但挤得出不来气,还得冒一身大汗。有的同志说:“谁要是感冒了,来这里睡一宿,比服阿斯匹林还有效!”可是在草地里就找不到石洞了,每晚上都是睡在草上,不下雨,睡在上面还挺舒服,一下雨,遍地是水,只好站着“睡觉”,有些同志不知不觉地就坐在湿淋淋的地上睡了。草地上的天气是变化无常的,看着好好的晴天,一下子就会下一场大雨,同志们说:“老天爷也跟我们作对!”“下吧!没关系,我们跟敌人打仗时,上有飞机扔炸弹,下有机枪和炮弹,比这雨点密多了,我们都不怕,你还能吓倒我吗!”有的战士笑着说:“这雨下得才好呢,洗澡不用找水还是自动化的呢!”
调皮草鞋
红军战士脚上穿的鞋很特别,它是用生牛皮做的,我们就是穿着这样的鞋走完了长征路,它的功劳可不小哩,可是它却是很“调皮”的。在一片水草地里走时,牛皮见了水就膨大,软绵绵的,就像是走在冰上似的,一不小心就有滑倒的可能,有的同志滑倒了,其他人就哈哈大笑,滑倒的同志就说:“请同志们不要笑,这是我滑冰技术不高!”有时鞋子就陷在泥坑里,拉也不好拉,一用劲就拉脱了,只好光着一只脚走;有时它又跑到脚面上来了,把它翻到脚底下去,走几步又跑到脚面上来了,它可真调皮呢!要走上千路时,皮子经太阳一晒就干硬得像穿铁皮似的,特别是那四对皮耳,就像锋利的刀子似的,走一步割一下脚,很多同志的脚都被它割破了,可是脱掉它光脚走路,脚板踏在草刺上更不好受,只好还穿着它。长征穿过牛皮草鞋的同志们,脚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的大小不一的伤疤,我也有好几处疤,这也算是牛皮草鞋给我留下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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