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轶事

18056 发表于2020-05-31 10:28:19

    几十年了,家乡仍传着这句趣话:“守着谷草饿死牛”,这话似乎有点玄,但却有此事。张拴喂的那头牛,确确实实已卧在谷革上死去了。

    张拴自幼父母双亡,而孤身一人在村放牧,现已30多岁的人了,仍是个光棍牛倌,20多年来,他天天在牛户家轮流吃饭后,每早把羊角号“呜呜”一吹,主家便把牛撒出,他便扬起鞭子“乒乒乒”三声告别山村而赶着牛群上山放牧去了。

    放牧,天天在山上,风打头,雨洗脸,本是个苦差使,有人问他苦不?他说:“常了,不觉的怎样;反正灶王爷绑在腿上,走到那是家,自己吃跑了全家不害饿……”

    是呀,他以大山为伍,以牛群作伴,啃着煎饼卷,喝着山泉水,听着鸭兰鸟叫,他有他的乐趣:他爱唱戏,天天唱给大山听;他还学会了口技一虎啸、狼嗥,鸟鸣,并且学的还很象,有的却能以假乱真。有次他向天“吱一啦一”几声高叫,竟引出一群山雕在他上空飞旋着,也“吱一啦一”、“吱一啦一”地叫了起来,于是把牛儿惊得也昂头朝天而叫:“哞一”

    他从小爱唱戏,人称他戏迷。他听到弦子响,嗓子就发痒,有次村中来了个拉弦讨饭人,而他却跟着连唱了三个大口。当主家催他去吃饭,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但仍感到戏瘾未过而在饭桌前又唱了起来;“有啥吃,无啥吃家中坐坐,炖南瓜,熬豆角溜上窝窝……”这时逗得主家大娘拍呱大笑:“张拴呀,你真是个戏迷,你的心都拴到戏上去了!”

    冬天,大雪封山了,牛儿变群放为户养,而他这个牛倌也该回到他祖传的那间草房里去过冬了吧,不,于是他忙把赶牛鞭向屋墙上一挂,又穿起祖传的那件破羊皮袄,又闯荡梨园去了。

    在我们家乡,有不少村都有子弟班,冬闲时便拉起班串乡演出,一直演到“二月二”才收兵回家干自己的“老本行”。而张拴不仅是个戏迷,还是“戏篓子”,生、旦、净、末、丑。都能扮演。所以他在家乡子弟班中成了“香香”,都争着要他去演角。就是界湖的小科班里他也是常客。为了学艺,既是派不上角,让他打杂,他也心甘情愿。有一年界湖班在他村唱灯戏,因风大照明成了难事,而他却自告奋勇当了灯架,在完成演出任务后,他却被油烟熏成了“大黑脸”,邻家有位平素与他很要好的翠妮,她原听女伴们对她说张拴今晚扮演白袍唐将小罗成(是女伴们有意逗她的),但来后见张拴充当了“小灯架”,戏后,她便去责怪起了张拴来了:“你傻啦,不图麸子,不图面,你图个啥呢!”而这时,张拴却用戏白答道:“翠妹,此言差矣,吾不架灯,你和村里人怎能看上《穆桂英下山》呢?”

    张拴的演技虽达不到“炉火绝青”的程度,但有些角却也扮演的满象样,最受观众欢迎的,还是在《朱元璋放牛》中他扮演的朱元璋:

    “东家你不信快来看,你家的黄牛钻了山,山这边你把牛尾拽山那边可听到哞哞牛叫唤……”

    每逢演到这里,台下总是报以热烈掌声,这是为什么呢?。也许他是个牛倌,有生活而扮演太象“朱元璋”的原故吧!

    扮演好一个戏,也不是一日之功,在他演史中,也都不少失误,有次他在《王定保借当》中扮县太爷,一上场就“扒”了,“王定保,你家住哪里,姓什名谁?”这时台下便哗地一片鼓掌一喊了“倒好”,他的脑袋直觉猛地大了。

    在扮演《探阴山》中的包拯时,他慌的忘了戴胡子就上场了,他便灵机一动,来了“以错就错”地唱了起来:“包相爷下阴曹,胡子气掉,叫王朝和马汉快去寻找!”于是王朝马汉应声下场……这时台下不但未喊“倒好”,有的观众反而赞许地说:“这个情节,改得很逼真!”,在下场后,老班拍着张拴说:“老弟,真高!”“不敢当,老兄过奖了!”

    “嘭,嘭,嘭嘭”、“二月二”打囤的簸箕响了,子弟班垛箱了,张拴已唱着‘‘快马扬鞭未下鞍,披星戴月转回还”,当他来到门前,开门一瞧,呀,见他喂的那头牛卧在谷草上已闭上了眼睛,忙伸手一试鼻7L,不喘气了!

    他本无牛,这还是头年春,忽来一犊,自行加入他放牧的牛群,他只好收留,待失主来认领,谁想从春到冬,小牛已长成半大牛,仍无人来认,这牛只好与他合家了,而偏偏他又是个戏迷,早已有人约他去拉班唱戏,咋办呢?张拴生了个馊主意:便把他唯一的那间草房里放上谷草,设上一缸水,临行时,他与黄牛还作了告别:“我的好伙伴,这屋内有草有水,你在家自个过吧!我唱戏去了,几天就回来看你!”

    张拴锁上门走了,说是“几天”而一去月半,小黄牛先是急得嗥叫,后却闷的蹦逃,水缸被踢破了,水流光了,而有草无水,牛,渴死了。为此,家乡人才打趣地说:“这真是守着谷草饿死了牛呀!”

说姓道刘

    我的家乡,姓刘的真多,就拿“临蒙公路”线上的一些较大的村镇来说吧,界牌、朝仙桥,丁旺庄、瓦子坪、垛庄等村里都有姓刘的,并且是大户和首户,如我们西长明村在解放前就有一大半以上的人家姓刘,所以说,那时当地人就有:“沂水西南乡(今是蒙阴县垛庄镇)无刘不成庄!”之说。

    刘姓这么多,是否都是一个家族呢?基本上是。传说在许多年前,有个刘姓大地主他有八个儿子,而他共建了八幢大楼分给八个儿子,因此当地人称他是“刘八楼家”。后来人称“八楼刘”而我们这些姓刘的,那就是“刘八楼家”的后裔“八楼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家从一户到八户,进而成了百户千户万户,可谓发展之快之大,但随之而来的一个大变化,那就是有的户住的楼更高了,而有的户却从楼上搬进了草房甚至山洞,这样就在“一笔写不出俩刘字”的前头,各写上一个字:或“富”或“穷”,便有了富刘和穷刘之分。

    就以垛庄雁翼堂刘日飞家来说吧。他拥有40多顷良田,住着八卦宅子,是沂水西南乡的首富,你想一个山乡能有多点好地,他一家就占有这么多,相比之下,一个乡拥有几万户人家,而每家还能占有多点土地呢?所以“富刘”富得流油,“穷刘”穷得刀刻无肉。

    随着穷富的两极分化,在辈上也拉长了距离,往往在同龄人中,“富刘”比“穷刘”要小两、三辈甚至四、五辈。这是因“富刘”在十多岁就娶妻生子了,而“穷刘”往往已长到三、四十岁,穷得还未找上媳妇呢!既是找上也不一定养活得了。记得曾有这样一首民谣:

    “穷小子,娶妻子,头天吃的麦子面,第二天吃的地瓜蛋,第三天吃的“瞪眼看”,穷小子饿倒了,

    新媳妇子饿跑了!”

    这真够悲惨了!既是不这样,三、四十岁娶妻,当生下儿子时,而“富刘”已经生孙子了。当“穷刘”得孙子时,说不定当爷爷的早就离开了人世,这时“富刘”已经“五世同堂”了。于是在同龄人中,“按辈而论”,“富刘”就是孙子辈了。虽说“富刘”们积极主张修家庙,续家谱,那不过是借此来夸耀自己的,那时,我从未听见有哪个“富刘”呼哪个“穷刘”一声爷爷的,而恰恰相反这些爷爷们却向这些孙子们呼“少爷”。

    “富刘”是怎么富的呢?传说当时,雁翼堂的发迹人,是过籍给一个地主寡妇而得了很多银子而发了家,但也不全是得了外财,我曾听我父亲说:他的曾祖父原在沙坞后村,因雁翼堂分家,把他的几亩地丈量到富刘的地里去了,虽说手中有地契而富刘有财有势,你去打官司,不但告不赢,说不定会以误告为名把穷刘送进牢房的。所以,我父的曾祖父,只好弃家而到西长明村种了庙地……

    父亲的话在我脑海中打上深深的烙印,加上我姥姥也是佃户,我有较朴素的阶级感情,认为地主不讲理,不是好东西。所以,有一天雁翼堂管家和少爷们骑着大马去下峪(佃户村)收租回来,正从我村前的松山寺下走,我便伙同小伙伴们用弹弓在庙上向他射击,打惊了他们的马,咴咴叫着,一气跑到下河,才把马收住,当他返回来追查时,我们早已逃之天天……雁翼堂早已成为历史,而刘日飞的后代大多数都参加了革命,五十年代末,那时我在泰山疗养院工作,泰安粮食局刘长振同志,他就是刘日飞的曾孙。我们相识后,本来是同志又是同龄人,按家族,他是孙子辈,我不主张论族,而他却声声喊我“大老爷”并且喊得那样自然,热乎,这时我真还有些不好意思呢。心想:我们本来是一家人,由于两极分化,却走到对立的两方了,后在红旗的指引下,我们又走到一条线上,真正成了一家。

    若知今日,当初我何必用弹弓打惊了他们的马呢?若知今日,我想当初他们也许不会将我家土地丈量到他家的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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