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胸口上,有个明溜的圆疤,就象个“护心宝镜”,其周围还有六个小疤,又似“群星拱月”。
我小时,多病多灾,生过天花、大肚痞、疟疾、痢疾、眼疾等,特别是天花,生了这病死不了也会落下后遗症,如瞎眼、长大麻子等;我患病时,由于母亲护理的好,只在鼻尖上溜下浅浅的两个麻子,不然会坑坑洼洼的就成为“刘大麻子”了。我在四、五岁时,还患过大肚痞,这病发烧倒汗,茶饭不思,渐渐瘦成个“三根筋挑着个头”的气蛤蟆,这是被一种蚊子咬了传染的,那时,农家穷,挂不上蚊帐,夏夜在院子里乘凉,蚊子趁你不备或睡着了便吸你血,给你传染病,往往使你丧生。
那时我村有个中药铺,是给大人治病的,而小孩生了病往往去求神婆,或请卖野大夫来医。记得有一天来了穿大褂、戴礼帽的人来我家说我舅要他来的,他有仙药专治大肚痞。每包三块大洋,他说的活灵活现,所以,我母亲就认以为真借了三块大洋买了这包“灵丹”,用后无效,后去查问我舅时他根本不知此事,这才知是受了野大夫的骗。
有一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我母亲对我父亲说:“我看这孩的病越来越重,为了求条活路,咱把他送到南庙(松山寺)去当和尚吧……”这时,我听母亲一说,便“哇”地一声就哭了:“我不去当和尚!”我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这时父母都流泪了。父亲说:“咱不送’,咱不送,娘是说着玩的。”
我记得母亲共生下我们兄弟姐妹十个,已有五个被病魔吞噬,其中有个弟弟已十岁了,因患大肚痞而死去。那时,我常常听到“我那短命的孩呀”的哭嚎,夜间也常听到从村北官地里传来“呜哇呜哇”地,争吃死孩子的狗咬架的声音。因那时孩子病死了是“坑人鬼”不能入祖林,用谷草一捆,抛上官地让他被狼拉狗扯。因而这儿在夜间也有狼嗥声,让人听了头发都炸。白天人们从官地边路过,也常见到各色的布片,和成捆的谷草,狼藉于整个官地,这是多么凄凉悲惨的景象!
有人说我的命“毒”,毒死了五个弟弟妹妹;也有人说我命大,虽多病多灾而尚能顽强活了下来,可患在我身上的病是怎么治愈的呢?说来我也不很清楚,但也记得一些情况:就拿我患大肚痞吧,当时我外祖母听人说奶猪奶狗能治这病,于是便把死了的小生灵拾了来用黄泥糊上,埋在锅底灰火里烧。烧熟了把泥扒去就吃。那时闹土匪家穷,平素不见“腥浑”,乍吃这些肉食,真比吃“山珍海味”还解馋呢!吃了一个又一个,我真有“口福”,就这样我吃得身上长了肉,肚子也渐渐小了,也不发烧倒汗了……我现在才想:这些东西是热性补品,用后使我增强了抵抗力才把病魔给赶跑的吧!
再说我胸口上长的疖子,本来只长了一个,因我母亲寻来个偏方,沫上稀鸡屎“臭”,结果臭发了炸,从一变七,于是又捐了七家面,包了六个小饺子,都包在一个大包子里上锅煮,还没煮熟就被我生吞了。这法仍是瞎子点灯——白费油。最后,还是由我二伯母给捏好的。她的手真狠:她把袖子一挽,洗了把手,让我母亲在背后抱紧我,她就象抓鱼似地将疖子捏住……我随着她的手“哎呀”一声尖叫,一股脓血从她指缝里涌出……从此疖子除了根而告愈合。
尔后每当我见到二伯母时,就想起捏疖子的事,而胆战心惊,捏疖子这法太残了!